……都是费凌高
中时期的照片。
最后一张,费凌坐在台阶上,长发,穿白衬衫和短裙,两腿并着,小腿袜是灰色的。
侧脸优越,白净,被黑发衬得像是雪,眉宇间还有些未褪的稚气,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十五岁的费凌,还是个小孩子。
段申鹤退出来看到了费凌的答复。
发错了。
他看着这句话,眉头微微皱了下。
段申鹤:[你打算发给谁?]
Ling:[……]
Ling:[男朋友。]
费凌只能撒谎,说发给男高肯定要被说,但如果说是发给男朋友就很合理了。
段申鹤:[小凌的照片都很好看。]
Ling:[嗯。]
段申鹤:[本来以为是发给我的。]
Ling:[嗯……就是发错了。]
段申鹤:[我知道,小凌不会给我发这些。]
费凌看到这里,捉摸不透段申鹤是什么意思。
字里行间,对发错这件事不太高兴,但又说了后面那两句。
段申鹤希望自己发照片给他吗。
Ling:[哥哥是想看我的照片吗。]
段申鹤:[我不是想看这些。]
Ling:[那是想看什么?我手边没有其他的高中相片,只有现拍的。]
……
落地窗前,段申鹤拈着一支烟,低头看屏幕。
薄荷烟草的烟雾丝线从指间溢出,飘散着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他的弟弟,正问他要不要看照片。
夜里这种时候,听来像是有嗳昧意味……但费凌是个一本正经的性子。
不是那种意思。
还未回答,照片已经发过来了。
费凌是坐在床上拍的照片,镜头远,拍到的是全身。
大概是刚洗完澡,身上穿着浴袍,短款,他在床上半跪坐着,褶皱的衣摆下露着一对雪白的膝盖和小腿,脸颊,脖颈,胸口和手臂,裸露的皮肤都是一样白嫩色泽。半湿的黑发像流淌的墨水。
仰拍的角度,不怎么适合拍摄。他略微低着头,海蓝的眼睛睁圆了
些,淡色的嘴唇也抿着一个弧度。
段申鹤放大了照片,注视着费凌的眼睛。
……专门为他拍的照片。
仿佛隔着照片,两人对视着。
很容易让人想到以前亲吻的场景。
身体柔软,温热,夜里总是蜷在被子里不动。
……
段申鹤:[早点睡,别和别人聊太久。]
Ling:[好,哥哥也是。]
费凌看着这两行字,心里舒了口气。
他这才把照片发给了嗷嗷嚷嚷的蒋之野。
Zoo:[哇塞!!]
Zoo:[我们凌宝贝高中的时候这——么可爱!!=///=]
Zoo:[!!竟然还有女装!制服!大长腿!小腿袜!(呆滞)(兴奋)(握拳)]
Zoo:[话说……你什么时候能发一下,新的女装图给我看看,好久没看到你女装了0.0]
Ling:[我为什么要给你发。]
Zoo:[6。]
Zoo:[凭我也是你的男朋友!=皿=]
Zoo:[禁止否认,我就是和他是同一个人啊,为什么他可以和你抱抱亲亲啵啵……]
Ling:[。。。]
果然……
一旦和他们解释自己是六分之一,就会有人妒忌,想更进一步。
“你不能只和一个身体谈恋爱吧。”蒋之野发了语音,啧道,“怎么也得和我来一次才公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
“什么叫和你来一次?”
“诶?”蒋之野听到费凌的语气,马上开始习惯性地道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就,一次是说谈恋爱,不是说别的……”
“难道每个人我都得谈一遍恋爱?”
费凌问他。
“理论上是这样吧,”蒋之野在床上畅想,“排队拿着爱的号码牌?我是一号,是不是第一个啊。”
“你做梦。”
“刚才是开玩笑啦,但是想和你谈恋爱是真的。”蒋之野说,“我超喜欢你。”
费凌知道他喜欢自己
。
所有那些人,包括前不久刚刚告白的柳良辞和乘淮,都是一样的。
“睡了。”
他说。
蒋之野对着镜头飞吻:“拜拜。”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再这么继续拖着。
第二天早上,费凌又和傅司醒见了次面。
这次不是在家里和门口见面的,两人去了市中心的一家早餐店。
不知为何室内很安静,几乎没什么客人。傅司醒一边听着他解释那些事,一边低头给他敲水煮蛋的壳子。
那种事在傅司醒看来,像是天方夜谭。
“按照辛风的说法,最后所有人会融合成一个人,”傅司醒顺着费凌的话说下去,“没有人愿意的,费凌。估计他们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虽然这是不可抗力。”
费凌咬着筷子,问:“你昨晚是不是想了一夜?”
“差不多吧,中途打断了一会儿。”傅司醒说,“因为你管我要照片。”
“……”
“那些照片是我选了很久的。”
……但是被转手发给了蒋之野。
费凌心想,这事不能让傅司醒知道。
“你等下回家还是去我家。”傅司醒垂眼问,“你最近一直很忙。”
“你知道我在忙什么,”费凌低头戳了戳那颗水煮蛋,“你真的相信我说的那些话吗,还是以为我在玩游戏?”
多人游戏?
傅司醒说:“是或者不是,以后就知道了。”
费凌托腮打量了他片刻。
傅司醒表现得太冷静了……究竟是信了,还是他早就知道了?
饭后散步,室外还是很冷,今天据说要降温下雪。
春天快来了,但首都没有半点春日的气息。
费凌在公园长椅坐着,旁边蹲了一只胖鸽子。
公园的晨练大爷们在健身器材上挥舞手臂,发出哼哧的声音。费凌偶尔回头看他们一眼,然后瞟傅司醒一会儿。
“你希望我过去晨练吗?”
傅司醒没有坐下,站在长椅边上。
“你年纪是他们的三分之一吧,算了。我是在想你以后是不是也这样。”
费凌说完,又伸手试图摸鸽子脑袋,鸽子蹦跶着躲开了。
傅司醒低头看他和鸽子大眼瞪小眼,可惜自己手里没有相机。
他以后大概率不会到公园晨练,但费凌肯定会在长椅上摸鸽子脑袋,然后被啄手。
而他在旁边罚站。
傅司醒想到这里,开始幻想结婚后的快乐生活。
直到费凌拿着手机忽地看向他。
“我得走了。”
他说。
鸽子扑棱翅膀飞走。
傅司醒耐心地问:“今天打算去见谁?”
“乘淮,等下去找柳良辞,”费凌插着兜,撩起眼皮看他,“你不满意吗。”
费凌今天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羽绒服,长款,里面是件蓝白毛衣。大概是怕冷,脚下穿的厚厚的雪地靴,似乎是新买的,鞋底看着很厚。
傅司醒瞟到他的鞋子,就想到他这会儿要是一生气,恐怕得在公园里踩他的肩膀。
“没有不满意。”
傅司醒垂下眼帘,低头理了理费凌毛线帽下的长发,被风撩得散在背后,摸起来是冷冰冰的。
“那我走了,你去和大爷们晨练吧。”
“我开车送你。”
“不生气?”
“这有什么,我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
费凌怀疑傅司醒可能会做点什么,但又不确定。
最后还是上车了。
费凌在网上联系了乘淮的助理,确认对方今天没有通告和拍戏。
助理:[你们要约会吗!]
Ling:[不是,只是见面而已。]
助理:[哦哦。]
助理:[你联系他了吗?(搓手手]
Ling:[发消息了,他还没回。]
助理:[可能是喝醉了还没醒?不然你直接去他家吧。]
这样没关系吗?
费凌转念一想,也不是没去过乘淮家里。
车子很快驶入到那篇别墅区深处,据说是偏僻且隐私性很强的一处楼盘,住了不少大小公众人物。费凌下车之前,叮嘱傅司醒别在这里待着。
“我
担心有新的新闻。”他对傅司醒解释。
傅司醒不以为意:“他们不会发的。放心,你上去了我就走。”
费凌点点头往外走。
车门砰地关上,白色羽绒服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树木之后,嵌进了那栋别墅里。
傅司醒并没有离开。
在车里,他慢悠悠抽了一根烟,将车子开到另一处更隐蔽的地方,从后备箱拿了一架望远镜。
……
乘淮这时候才醒。
昨夜酒局,他喝了不少,醒来的时候才看到各种信息。
今天没有通告,但有暗恋对象的邀约。
嘶。
乘淮瞥见监视屏里的人影,一下子清醒。
“你刚睡醒?”
费凌一进门,就将目光停在他身上。
无他,因为乘淮只穿着浴袍,松松垮垮,敞着胸肌,砂金的短发也是半湿的。
“昨晚喝酒了。”乘淮拿了两个杯子,“喝什么?”
费凌是来和他宣扬封建迷信的,所以坐下来就长话短说了。
乘淮挑了下眉说:“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我就是和你说一声。”费凌不打算再说服他们了,他托着下颌在卧室里看了看,“我那幅画没画完,等有时间了我再找你画完吧。”
“今晚不行么?”
“我得去见朋友。”
“你是说,那些人?”
乘淮双手叠在脑后,远远瞥着费凌起身。
费凌在他心里的形象又丰富了……变成一个掐指算数的画家小神棍。
怪好玩的,不知道会不会算命。
他打算走了,但乘淮不想让他出门,牵着他袖子问“不能留下来坐一会儿吗?”。
“我这几天很忙。”
费凌一本正经。
乘淮忖量着怎么把费凌留下来。
费凌反而停下脚步,仰起脸和他说:“我晚点再找你。”
他表情很认真,也没有不耐烦。
乘淮盯着他的脸,问:“你都来了。”
“我和朋友先约好的。”费凌像是有点为难,思索着说,“明天再找你。这几天把画弄
完。”
“好啊……别食言。”
乘淮听到这几天,嘴角浮了些笑意。
他送费凌下楼,搭着他的肩膀,嘱咐说:“有空常来玩。”
从四楼的窗户往外看,乘淮瞥见了一辆陌生的紫色跑车,停在稍远的地方。车里有人。
是费凌的朋友么。
他倒也没多问,只说:“你朋友在附近?”
“不,挺远的。”费凌解释,“我先走了,拜拜。”
乘淮脚步一顿,但这时暗恋对象已经往下走了,他没再看窗外,也很快跟了下去。
费凌紧跟着去找柳良辞了。
在路上,他先给柳良辞拨了个电话。
“你是不是一连见了好几个人?”柳良辞问。
“你怎么知道。”
“我猜你肯定很急……”
柳良辞其实认为没有必要。
即便他们的灵魂在这里受损,对费凌也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他自己心软而已。
“先过来吧,吃过早饭了?”柳良辞在蒸小蛋糕,“我做了点别的。”
费凌对柳良辞的家很熟悉。他今天特意带了钥匙,不需要柳良辞从厨房出来开门。
柳良辞不养宠物,独居,闲暇时间几乎都和他在一起,彼此都习惯了。
蛋糕已经出炉了,放在那儿晾着。
“他们怎么说?”
柳良辞又问。
费凌说到这里就皱眉:“就那样。”
“很正常。”
听到融合成一个身体,任何人心里都不愿意。
他们的意识还能保留吗,没有人知道。
费凌本是想和他聊些封建迷信的,但柳良辞的语气并不是很感兴趣,问了这句之后就又继续捣鼓蛋糕了。
顺其自然?
以柳良辞的性格的确是这样。
之后的半小时,费凌趴在沙发上翻画报。
这时候快到饭点了,柳良辞拿着菜谱琢磨今天要做什么。他走到客厅,瞥了眼沙发上的美人,费凌正晃着腿,墨浓的长发洒在他后背上,也轻轻晃着。
窗户是开着的,柳良辞怕他冷,走过去关
上,楼下停了不少车,他注意到一辆是紫色的,在小区里从来没有见过。
柳良辞也没有多留意,只这么看了眼。
大学放假,两人都没事做。费凌翻了个身,刷了几分钟社交账号,看到蒋之野发了好几条语无伦次的状态,看起来是在说他发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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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可以说的吗?
柳良辞在厨房做饭,费凌看他切番茄很辛苦,但进了厨房又被他赶了出来。
“去楼下玩吧,多穿点衣服。”
柳良辞说。
费凌在室内待着也无聊。
他在楼下转了一圈,尾随一只三花流浪猫到绿草地上。
他拿了手机拍照,身后传来了一股熟悉的嗓音。
“好巧。”
……傅司醒怎么也在这里。
“刚好有一个朋友在附近,”面对费凌的目光,傅司醒直接无中生友,“碰巧见到你。”
“这种借口就不要编了。”
费凌做了个停的手势。
傅司醒语气如常:“你怎么下来了。”
“他在做饭。”
这种话就像“他在洗澡”一样能让人浮想一顶绿帽。
但对着费凌,傅司醒面色不变,又问:“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你不用管我,自己走吧。”
“好。”
傅司醒很利落地答应了。
然后来了个道别吻。
费凌像只被强制爱生无可恋的猫咪,被他亲了脸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睨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了。
等他走了,费凌才继续蹲下身自己玩。
过了小半小时,柳良辞在窗台叫了他名字:“吃饭了。”
外面已经飘了雪花,费凌擦了擦手上楼。
午饭吃完,两人商量着今天干什么,是在家里躺尸还是出门逛逛。
“下雪了,在家待着吧。”柳良辞和他说。
“不要。”
“去哪?”
“那栋神秘主义大楼。”
柳良辞很
默契地想到他是在说辛风,那栋楼是商业区的中心地之一,也不知道这个玄学师傅究竟挣了多少钱能在那边买办公室,或者那栋楼干脆是一种玄幻幻想?
“不知道他在不在,还是回到那个新世界里了?”费凌是突发奇想,饶有兴致说,“我要去看看。”
“我陪你去。”
柳良辞阻止不了他。
“你在外面等我。”
费凌和他说定了。
进楼之前还能听见里面的人声,但从他踏进大门开始,室内就安静了。楼上一个人都没有,压根不像是市中心的商业楼。
这地方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交界。
电梯门打开,他沿着之前的印象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前,还没有叩门,辛风就叫他进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
辛风还在鬼画符。
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问费凌:“打算结束这个世界?”
费凌找了把椅子坐下,说:“嗯。”
“那你以后可回不来了。”
“这对那些人有影响吗?”
“严谨点,是一个人。大抵是没有的,他早就已经魂魄稀碎了,有也不至于魂飞魄散。留在这里才有问题,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还阳,这对你没有影响。”
“我该做什么?”
费凌看着他捏笔,毛笔尖在纸上鬼似的爬走……一张新的符咒。
从他进来之前,辛风就已经在写了。
他将黄纸递给费凌:“回去睡一觉吧。”
费凌其实没有什么实感,一张皱巴巴纸片而已,但从接过的刹那,外面突然响起了炸雷,室外狂风大雨雷鸣不断。从落地窗里看过去,像是一场二倍速的恐怖灾害电影。
“你是这里的控制者,你一走,这里就要坠毁了,山崩海啸,电闪雷鸣……”
辛风这样解释。
费凌将符咒放在兜里,等他踏出门外,外面已经万里无云,只有零散指甲盖大的雪花在空中飘洒,一切如常,毫无狂风暴雨的痕迹。
柳良辞见他若有所思,奇道:“他说什么了?”
“没有,”费凌说,“我们可能要回去了。”
柳良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尽管觉得费凌失忆那件事不太正常,但没想到这涉及到世界时空的问题……太遥远了以至于相信与否都差不多,甚至很难让人觉得真实。
“那你现在……”
“我得回去睡一觉。”
如果醒来一切正常,说明只是他在臆想。
如果不是,那就是到了另一个时空。
“你还会记得我么?”柳良辞忽然问,“如果这个世界结束了。”
“我当然会记得你。”
费凌认真说。
何况,即便是到那个世界里,无论是柳良辞、傅司醒还是其他人,他们都不会消失……辛风所说的融合是什么,谁也说不准。
回家的时候,段家兄弟都在。
大概是刚从跑步机下来,段英叡一身热气,拿了条毛巾擦汗,见费凌回家,他也讶然:“我以为你今天得在外面很久。”
费凌没有回答,是站在台阶上远远看着他。
这种视线像是在打量,缓慢且较真。
“怎么了。”
段英叡诧异。
“你该回去了。”
费凌对他说。
段英叡隐约感觉到他所说的是什么,但这时前男友已经往楼上走了。
段申鹤在卧室里。
叩门即进,段申鹤很乐意对他分享私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