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周策扯了下嘴角，然后走了进去，看着沈时曦穿上白大衣，擦拭着刚刚洗过的手。
　　见人没有明说，沈时曦还是问了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程周策坐在了他操作台的对面，看着他道：“就是想问问……1009”
　　沈时曦的手一顿，他立马意会到，应该是闻橙给程周策的，毕竟是以人家为灵感创造出来的，闻橙给自己的弟弟也无可指摘。
　　他开口：“是我疏忽了，应该早点给你试闻的。”说完，他又问，“是什么时候拿到1009的？”
　　“两周前。”
　　沈时曦挑了下眉，那不就是他刚给闻橙的时候？居然立马就给了程周策。
　　程周策那天回到了西子湾，收到了闻橙送过来的盒子，一打开看到试样以及上面的标签1009就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他之前听沈时曦说过，或许会以他为灵感创造一款香水。
　　程周策虽然开心，但其实并没有报特别大的期望。
　　一款香水的面世不仅要禁受市场调研，还要依靠调香师灵感，在成品确定之前，要无数的调整测试以及评估。
　　每一步都都有可能夭折，却没有想到，对方不是随口玩笑一说，是真的把这件事认真去执行。
　　程周策拿出试样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凑近轻轻闻了闻，甚至都不敢喷洒出来，因为这个试样玻璃瓶太小了，甚至不打开只放着一阵子，都担心会自然的挥发掉。
　　他喜欢1009
　　无论那是什么味道，他都无法主观的去进行评价，只要那是1009，就在他那里能获得最高的评价。
　　“觉得好闻吗？”沈时曦问他。
　　各种深层次文绉绉的文字描绘是宣传部以及香评师需要做的。
　　普通人面前，他只需要问最直观的感受，好不好闻？喜不喜欢？
　　“好闻，闻过的最好闻的香水。”
　　沈时曦抬头看了他一眼：“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开玩笑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不用香水，这不会是你闻过的唯一香水，所以才有个最？”
　　程周策单手横在操作台上，脑袋伏在上面，姿态放松的仰头看他：“不是，无论闻过多少香水，它都会是最。”
　　沈时曦只当他是在调这款香的人面前说好听的话，低低的笑出声来。
　　无论是什么原因，能从灵感来源者那里得到高评价，他都很开心。
　　“对了，刚刚你说，想问1009的事，是想问什么？”看着人从桌旁缓缓坐直了身子，沈时曦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你是这款香水的起源，所以想问什么快问，别人我不一定说的。”
　　程周策抬眸看着他：“我姐姐说，1009只是一个代号，你还没有取名字，你准备取什么？”
　　沈时曦拖过了凳子，干脆坐在了他的对面，他仔细想了想：“其实我还没有想好，现在的1009还没有定版，我总感觉目前的1009还不是最好的1009，最终成品出来之前，我无法给它定名。”
　　听到对方这么问，沈时曦扬了下眼尾，看着程周策：“怎么？对名字有想法？要不要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会参考你的意见。”
　　程周策垂眸看着对方搭在台面上的素白手指，他还真有点想法，很贪心的想法。
　　就算不说，都知道对方会拒绝的那种。
　　程周策还记得，之前他在沈时曦家借宿的那天，那天他们一起吃过早餐之后，程周策在等着沈时曦回房换衣服然后再一起去商场。
　　沈时曦的房子地段和朝向都很好，又是在高层，所以拥有着极开阔的视野。
　　早晨阳光明媚，透过窗户撒进来，给空间里映照出一个个板块的金灿灿光芒。
　　某个玻璃制品的装饰反光在程周策眼前一闪，程周策下意识的朝着源头看去，那是在客厅里摆放着的一个收藏柜。
　　被打造得非常漂亮，程周策昨天进来后就注意到了，只是礼仪所在，他并没有仔细去看。
　　程周策缓步来到收藏柜的面前，里面是沈时曦的所有藏香，每瓶都单独摆放，也都没有开过封。
　　香水的储存要在干燥且避免阳光直射的地方，所以这是一个深色的玻璃收藏柜，也在阳光涉及不到的阴凉地方。
　　刚刚产生反光的是柜子旁的一个玻璃摆件。
　　所有的香水面前被放着一个金属刻字的香水名。
　　冬阳
　　穿云
　　比里塔
　　……
　　最后，程周策的视线集中在最中间的一个玻璃柜，也是唯一被上了锁的柜子。
　　里面摆放着两瓶香水，它们的面前没有被摆放上金属名。
　　“里面的是记忆一号和记忆二号。”
　　听到后面的声音，程周策下意识的回头看已经换好衣服出来的沈时曦。
　　程周策知道，记忆二号在香水界很有名，也是沈时曦抱有很重感情的香水。
　　而记忆一号一直都在传说中，甚至有很多爱香人是出高价想从沈时曦手中收回来。
　　但是沈时曦一直都持坚定的拒绝态度，久而久之，甚至有竞争对手诋毁，说他是为了炒名声才编造出记忆一号的存在。
　　程周策看着精致的玻璃瓶，记忆一号真的存在。
　　并且被当事人如若珍宝的好好收藏着，到底是有多珍贵，甚至都舍不得让大众见证它存在。
　　程周策看到他：“所以记忆一号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吗？”
　　沈时曦走到他的身边，看着里面的香水，脸上的表情是程周策从未见过的柔和。
　　“很重要的人的记忆，我想永远记住他们，为他们所创。”
　　这一瞬间，看到沈时曦这样的神情，程周策突然好羡慕沈时曦口中所说的人，羡慕到都嫉妒不起来的程度。
　　就像是，一个人如果只比你强一点点，或许会嫉妒，会心里不服气，还想着争一争。
　　可一旦他比你强了太多，就只能去仰望，一点争斗的心思都起不来。
　　程周策现在就是这个感觉，沈时曦对对方的感情深重的没有人能比得上，没有任何人能争得过。
　　沈时曦深呼吸了一口，似乎是平静下来心情，然后扭头朝着他笑了下：
　　“走吧，我们该出门了。”
　　离开时程周策的目光长久的落在最中间的两瓶香水上，直至最后门彻底被合上。
　　现在，听到沈时曦问：“怎么？对香水的名字有想法？”
　　程周策想，他确实是有想法的。
　　可惜是妄想，是遥不可及。
　　他知道这个名字对对方有着多么大的意义，对方不会随意去以此命名。
　　所以他甚至是连想都要鼓足好大的勇气。
　　不可能。
　　不敢想。
　　Memory Ⅲ
　　记忆三号
　　他想成为他记忆中的一部分。
　　恳切的。
　　作者有话说：
　　具有着深重意义的~
　　【各位宝啊，看了评论，有两个点得说一下
　　一个是现在1009还是1009，它是半成品，没有现在用记忆三号命名，没到那个程度～
　　第二点就是，记忆三号是半半期盼妄想的名字，可最终取名权在哥哥那里哇～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第37章 『“我带你去玩”』
　　听到沈时曦问的对香水是否有想法的问题, 程周策只笑了笑，反问道：
　　“之前听你说起记忆一号和记忆二号，这是一个系列香水吗？后面还会有吗？”
　　沈时曦原本看着他的目光缓缓垂下：“可能不会。”
　　“为什么？”
　　“应该没有什么能比一号和二号更值得我永久的铭记。”
　　一个是丢失的朝朝和已经去世的父母, 他们是他过往人生中最暖的色彩记忆。
　　二号异世界，他该记住自己从何方来, 自己的根源在哪里，他又有着怎样的牵挂。
　　这些东西，他怕自己在这个世界待久了, 会永远的遗忘，最后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听到沈时曦的回答，程周策有点失望, 但这个答案也是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倒也没难受多久。
　　毕竟记忆三号只是他的野心，他的妄念。
　　他也从来不想和一号、二号去争什么, 因为知道自己争不过。
　　只是越和沈时曦相处, 他越知道“记忆”这个词对对方的重要性。
　　他只是想在对方的记忆中有一块小小的地方就好。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看着对面的沈时曦：“对了，我今天主要是来找你出去玩的。”
　　“玩？”
　　程周策点点头：“对, 我带你去玩。”
　　程周策其实不太知道什么是好的时机, 就连发消息他都会担心是否会打扰对方。
　　他不想任性的让对方在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来应对他，使之变得更加疲惫。
　　于是在两周之后, 他给闻橙打了电话。
　　听到程周策问沈时曦是不是很忙的时候，闻橙连忙澄清：“我可什么都没给他安排啊, 不关我的事！”
　　“……所以他确实很忙？”
　　得知对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闻橙才松了一口气, 她给出答案：“忙。”
　　然后她想了想, 继续补充道：“不过这个忙是他赋予自己的忙, 他可以不这么忙的。”到底是在一个公司，再加上因为程周策，闻橙现在对沈时曦关注更多了一些，所以更能了解对方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在逼着自己忙碌起来一般，身上的弦崩得紧紧的，我只听着他做的那么多事都觉得累。”
　　“今天周六，我听秘书说，他下午又过来了。”闻橙开玩笑道，“时曦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不给人家涨工资了。”
　　程周策垂眸静静的听她说完才道：“我知道了。”
　　闻橙没忍住笑着吐槽：“你知道啥呀你知道，两周了，也不见你有什么举动。”
　　程周策：“……”
　　他对闻橙知道他喜欢沈时曦一点也不惊讶，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把1009寄给他。
　　估计上次吃饭的时候闻橙和闻楚仪都看出来了。
　　“挂了。”程周策挂了电话，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朝着外面走去，驱车来到了Kima，于是也有了他和沈时曦的见面。
　　当看到沈时曦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想，果然就像是闻橙所说的那样，身上绷着一根弦。
　　其实沈时曦在外面向来得体有礼，也不会向任何人表现出自己疲惫的那一面。
　　只是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总会有某一瞬，一点难以让人捕捉的真实状态泄露出来。
　　比如现在，他们隔着操作台面对面的坐着，明明对方的背脊依旧挺直，外表看起来和以往毫无察觉。
　　可某一瞬，浓浓的乏感从眼里流露出来，下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笑着和程周策继续聊天。
　　程周策突然很想给他松松弦。
　　沈时曦好奇的看向他：“你要带我去玩什么？你之前说过的有趣的事？”
　　程周策想到这个笑了，他之前有和对方说过的。
　　徒手攀岩、山林越野，是射击跑马，还有赛车。
　　“赛车已经跑过了，现在是夜晚，不会去徒手攀岩或者山林越野吧？”

　　很明显，沈时曦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当然不止这些，你喝酒吗？”这话一说完，程周策看着对面人戴着护目镜，一身白大褂干干净净的模样，程周策又摇摇头，“不行，总感觉是在带坏好学生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沈时曦忍不住笑出了声，并且笑得有些停不下来，甚至连带着肩膀都在抖。
　　带坏他？
　　“我在喝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沈时曦扬着眼尾看着对面的人，似乎是带着几分挑衅。
　　不过对方说对了一点，他以前确实是好学生来着，只是成年后涉及应酬，酒桌上自然是避免不了这些。
　　而且总有着些垃圾的酒桌文化，不管男女，容貌出众的都是被灌酒的重灾区。
　　他穿过来的时候，众人知道他的母亲时雯是DN的高管，所以都会带着几分客气。
　　后面随着名气的增加和自我价值的提升，众人更不会随意找他的不痛快。
　　在原世界，他刚崭露头角的时候才18。
　　年轻、好样貌，身后又没有人护着，任所有人看都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于是日子也过得十足的艰难起来。
　　酒这玩意儿，他可真的没有少喝过。
　　想到这里，他看着面前的程周策道：“说不定你的酒量还比不过我呢。”他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说，“等我半个小时，我和你去喝酒。”
　　然后，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周策，把程周策说过的那句话还给了他：“不会带坏你吧，好学生？”
　　程周策没忍住偏头笑了下。
　　好呛。
　　还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沈时曦对今天的事情进行着一些收尾的工作，做到中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在另一个桌旁安静等他的程周策。
　　刚刚对方找他要了一张纸和笔，现在正垂着头，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笔尖与纸面发出“沙沙”的白噪声。
　　若有所感，对方抬起头来目光对上了沈时曦的，见人在看他，他愣了下。
　　然后小声开口：“结束了吗？”
　　明明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小声说话，但沈时曦也小声的答：“还要一小会儿，很快。”
　　程周策低低的“哦”了一声。
　　沈时曦垂下了带着笑意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对方有点乖。
　　等结束后，沈时曦走到程周策的身边：“走吧，介意等我回家洗漱下吗？”
　　在实验室待久了，身上已经带了一些香料的味道，会有些重。
　　程周策将纸对折收了起来，其实沈时曦并没有要去看，只是看到他过去，对方收纸的动作有些快，反而还吸引了沈时曦的注意。
　　他无意识的晃了一眼，纸就被折了起来。
　　沈时曦只隐约看到满张纸上相同的符号，似乎有点像“川”。
　　当时他给对方的是一只红色墨水的钢笔，前面的笔尖戴着微翘的弧度，这也方便了人更容易写出字体粗细的变化，所以带上了一些花体英文般的感觉。
　　甚至起笔和落笔都带着点游丝。
　　程周策似是觉得一个写得不太好看，所以写了多个。
　　沈时曦没有过强的好奇心，既然对方好像不太想让他看到，他就立马偏过了头
　　“那我们走吧，你的车留在这里，我开车先送你回去一趟？”
　　听到对方这么说，沈时曦“嗯”了一声，然后两人一起出去。
　　现在外面还是傍晚时刻，夕阳下沉，紫橙色晕染开的云朵铺满天际。
　　沈时曦坐在副驾驶上，下巴伏在横搁在窗框上的小臂上，感受到外面的晚风，突然感觉浑身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一些。
　　“我们去哪里喝酒？”
　　“夜店。”
　　听到这个答案，沈时曦挑了下眉，回头看程周策：“看来常去？”
　　程周策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不常去，不过因为我奶奶，我以前时常往国外跑，那边认识一些朋友，是一个乐队，因为关系不错再加上我会的乐器挺多的，所以有时候会和他们一起玩。”
　　沈时曦倒是真的惊讶了：“那你们一般在哪里演出？”
　　程周策想了想，他向来活的自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程家人管不住他，周锦芸则是不管他，再加上小时候在国外生活了比较久，生活环境会对一个人造成比较大的影响。
　　所以连带着他宣泄情绪的方式也是极外放的。
　　他缓缓答道：“是玩闹性质的，不是正式的乐队，算不得什么，会在夜店酒吧，也有小型音乐节，甚至街头酒馆。”
　　有在午夜时分的喧嚣中狂欢，也有在漫天火烧云的盛夏傍晚，街头唱情歌。
　　程周策说得简单，沈时曦却能通过他的只言片语，勾勒出一些无拘无束、能放肆奔跑大笑、享受生活与自由的少年形象。
　　像是炎夏的炽阳，带着灼热的温度。
　　再想想程周策说过的以前觉得有趣的事，他轻声开口：“你的人生好精彩。”
　　身旁的男生只有19岁，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做过的事、经受过的挑战却比沈时曦多好多。
　　明明算上穿书前的时光，沈时曦也勉强算是活了两辈子，也死过一遭，怎么就把自己活成了这么个疲惫的模样呢？
　　沈时曦蓦地有些失落，身边的程周策有些讶异的声音响起：
　　“精彩？我怎么觉得你的更精彩，我可没有在19岁就名声大噪，也没有在19岁的时候被众人称为天才。”
　　程周策语气夸张，“有的人在19岁光环加身，被整个圈子所青睐所宠着，而那个时候，还有的人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他似乎是在揶揄沈时曦之前说“他在喝酒的时候，有的人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这句话。
　　沈时曦心里一松，偏头看着外面降临的夜幕，笑了出来。
　　程周策把他送回家，因为夜店这种场合时间晚点才更热闹，所以两人也没有急。
　　沈时曦洗漱好后，甚至和程周策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影，在九点多的时候，两人才出门。
　　一进去，里面就是震天的音乐声，并存着年轻人的欢乐笑谈。
　　头顶各种精心设计过的灯光在脸上游走，五光十色，带着靡丽与纸醉金迷的色彩。
　　程周策带着沈时曦来到吧台前，让人坐了下来。
　　他似乎是和这家夜店的工作人员很熟，一上去就屈指敲了敲桌面，对面前的酒保笑着说：
　　“麻烦照顾一下我哥哥。”然后他低头朝着沈时曦道，“先不要喝这里的酒，我马上回来。”
　　沈时曦挑了下眉，觉得这小孩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个，不过他没有反驳，仰头问道：“你去哪里？”
　　程周策微躬着腰，脸对着脸，含笑道：“说是要带你出来玩，当然是要让你开心啊，等我一会儿会儿就好。”
　　沈时曦“嗯”了一声，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才缓缓的回过头来。
　　酒保似乎是对面前的漂亮青年有些好奇，时不时的打量着他，沈时曦也不在意，低头看着酒单。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酒保连忙说道：“程先生说他回来你再喝酒。”
　　沈时曦：“……我就是看看。”
　　似乎是有些好奇程周策对这里的熟悉度，他有一搭每一搭和酒保聊着天。
　　灯光的映照下，青年的容貌愈发显得秾丽精致，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这里，就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按理来说，在这里工作久了，酒保什么样好容貌的人没见过？
　　可就是很神奇，青年近距离看着给人的冲击性实在是过大，他总感觉有些脸热，不太敢直视。
　　直到酒保看到了他身后的人，才松了一口气：“程先生回来了。”
　　沈时曦回头看过去，就见他和一个男人打了招呼后，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刚准备朝着人笑一下，就见一个身材纤细长相精致的男生横在了程周策的面前，似乎是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