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迟怔了半晌,似乎终于明白过来顾溪眠话里的意思,但又觉得难以置信,缓缓确认道,“……你是说、把睡衣拿过来,然后今天晚上……”
“我在你这里睡啊。不然呢?”
其实已经心跳的像是要炸开,顾溪眠强撑着面上的风轻云淡,站起身来:“我很快就回来,之后……可能还要先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第76章 [VIP] 第七十六章
顾溪眠正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洗澡。
只要意识到这个事实就会心跳加速, 庄迟坐立不安,偏偏易感期时感官格外敏锐,本该隔音良好的门挡不住那点儿水声, 落到她耳朵里搅得她心神不宁,只觉得暧昧的色彩涂抹的太多, 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人生真是难以预料。庄迟想。放在几个小时前, 她都不会想到会有这种发展。
易感期的热潮是像波浪般一阵阵的, 庄迟猜测自己眼下该是在波谷, 思维还算清楚。而稍加思索就会觉得——她这一天过得未免太状况百出。白天和非常有礼貌的笔记本聊了场没头没尾的天,晚上就进了易感期, 如果不是她的女主角出手相助, 搞不好她这一直在受苦的腺体今天就要在过量的抑制剂下忍无可忍地报废。
虽然并不是她自己选择了进入眼下这种状况,但饶是庄迟也知道再多想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她自觉给顾溪眠多添了麻烦, 如今已经想好晚上要把床让给顾溪眠,反正酒店房间的沙发也挺宽敞, 足够自己睡——这也不怎么重要,反正估计晚上会很难睡着吧, 总觉得很担心, 万一睡着之后本能作祟害她梦游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顾溪眠又那么好闻……
……说到这里, 庄迟想, 到现在她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顾溪眠对她的吸引力是不是太大了?
难道说是S级的Omega与生俱来的特质吗……但她之前在被绑的时候也和顾溪眠的信息素近距离接触过啊, 那时候好像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嗯,该怎么形容呢,这种控制不住地想要多闻一些, 顾溪眠离她稍远一点都会觉得不安的状况……
“……”
不,她或许是知道形容这种情况的词语的。
不会是哪里搞错了吧……庄迟心里打鼓, 迷茫地想,她是对顾溪眠的信息素成瘾——这种猜想听起来不太合理,但现在这个状况又实在让她忍不住要往这方面去想。医生之前不会是都误诊了吧?医生?
而且,之前每次想到顾溪眠的气味都会刺痛一下的腺体,现在倒是安安分分的。庄迟无言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只觉得摸起来热热烫烫,别说疼了,状况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好,有种吃饱喝足之后精神很饱满的感觉。
……怎么回事啊这家伙,虽然长在她身上但感觉对它半点都不了解,现在还让人莫名感觉有点火大。
庄迟心情复杂,而浴室的门在这时忽的打开了,顾溪眠的气味被蒸着从中热热地散开,庄迟一激灵,下意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怔怔看着顾溪眠从浴室走出来,头发该是已经在里面吹干了,随意披在肩上,显出种放松的慵懒。
“怎么站着,”顾溪眠向她看来,半挑起眉,“我刚才洗澡的时候,你就一直站在这里吗?”
“……那倒没有。”庄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站起来了,她悻悻坐下,只觉得她的心神不宁顾溪眠出现后又上了个档,现在的时间也已经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庄迟想着先手必胜,干干清了清嗓子,指了指沙发,“我……我今天睡沙发就好,你去睡床吧。”
“……”顾溪眠正准备去拿瓶水喝,一下子动作一滞,皱眉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那好啊’?”
本来是觉得顾溪眠一口答应的可能性虽然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但庄迟现在知道了,就是完全没有。她看看顾溪眠,打算据理力争一番,却先被迎面塞了瓶矿泉水到手上,顾溪眠轻巧地坐到她身边,很自然地说道:“可以帮我拧开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庄迟听话地拧开递过去,看着顾溪眠慢慢喝了几口水,好不容易等她喝完了,刚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就又被顾溪眠抢先道:“你已经洗过澡了吗?”
“嗯,洗过了。”只好先接顾溪眠的话,庄迟老实道,“但是洗完澡之后才进的易感期,感觉又出了汗,有点想再去冲一下……”
顾溪眠一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浴室:“……现在?”
那怎么行!浴室的热气都还没散干净!现在进去一定全都是顾溪眠的气味!感觉耳朵倏地烫起来,庄迟猛摇头:“不是、我是说……等一会儿再去。”
顾溪眠沉默地点了点头,两人相对无言。庄迟一开始还讷讷地不敢说话,好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想说的关于床和沙发的讨论一直在被打断,顾溪眠这是在岔开话题吧?
庄迟心一横,自知绕圈子她可绕不过顾溪眠,决定单刀直入地和顾溪眠讲讲道理。她偷眼看看顾溪眠,本想语气坚决一些的,但一转头隐约的香气就往她鼻子里钻,洗发水沐浴露的气息改不过顾溪眠原本的气味,庄迟眨了眨眼,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你的睡衣也喷了香水吗?”
“嗯?没有啊。”顾溪眠应声看过来,精致的眉眼稍显困惑,摇头道,“我喷香水是为了挡气味的,睡衣都是在家穿,就没有继续用香水的必要……怎么突然这么问?”
意料之外的回答。庄迟“咦”了一声,下意识回答道:“只是感觉闻到了……”
她动了动鼻子,只觉得呼吸间闻到的气味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仍是信息素混着顾溪眠常用的香水的那股气味。顾溪眠的信息素对她来说是一种甜而柔和的气味,像是春天里最柔软的花。顾溪眠自己的香水则更偏冷质一些,清冷淡雅的,二者还蛮好区别,混在一起时意外的融洽。
但既然顾溪眠说了睡衣上没有喷,那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闻不到香水的气味才对,难道说是因为之前的气味残留吗……庄迟懵懵地想,那这个香水留香时间还真是蛮长的,她们之前一直在沙发上坐着,那如果她今天晚上在沙发上睡,是不是也会一直能闻到——
啊、这个话题还没有说!这次是被她自己打断了!庄迟一惊,恨自己不争气的同时急急抛出话头:“……先不说这个。关于今天睡觉的事,我们今天就算是睡在一间房间里、那也不能睡同一张床吧?”
“为什么不行?”顾溪眠应得很快,往她床的方向看了看,“这不是一米八的床吗,足够两个人睡了。”
才不是这个问题!庄迟听这人说的理直气壮,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顾溪眠、你就算再相信我也得有个限度……人睡着了可正是防备最低的时候,我之前答应你的话搞不好等我睡着了就都忘掉了——”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顾溪眠被她逗笑了,眉眼毫无紧张感地弯起来,好整以暇地笑道,“那要真是这样,你睡沙发不也一样吗,离床也就这么几步路。”
可恶,她说的好有道理。
直到庄迟冲过凉躺到了床上关了灯之后还在想,她怎么吓唬人还把自己反绕进去了。
被顾溪眠那样回答之后,她后面再想说“和你睡一张床会很不好意思”就说不出口,显得像是在无理取闹,人家顾溪眠还什么都没说呢。
……为什么顾溪眠什么都不说呢。
身侧安安静静的,但庄迟知道顾溪眠此时就在身旁躺着,温度和气味先不提,就连顾溪眠清浅的呼吸声,都被Alpha敏锐到多余的感官捕捉的一清二楚。
而非常令庄迟愧疚的,她确实会因顾溪眠此时正在她身边而感到安心。
……显得她之前的那些挣扎全是口是心非似的,庄迟想。明明她的确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她和顾溪眠的关系在今天之前并没有到这样亲密的地步,只是被名为易感期的突发事件胁迫着,强行将她们绑到一起。
说实话,庄迟对顾溪眠这一系列的行为表现有点意外。
虽然庄迟知道这不是剧情,但从顾溪眠的视角来看,将这当成是不合理的小说情节也很正常,而顾溪眠本该是很讨厌这种强制情节的,今天却冒着风险这样陪在她身边,甚至愿意做到寸步不离的地步。
庄迟不会傻到以为顾溪眠对谁都会这样做。
酒店的房间里留了一盏夜灯,天花板被映的影影绰绰,庄迟看了半晌,轻声唤道:“顾溪眠。”
“嗯?”很快传来回应,她们的距离很近,顾溪眠的声音像是近在耳侧一般,玉石般清冷勾人,“怎么了,睡不着吗?”
庄迟觉得耳朵有点微微的痒,一路痒到心里,她很想侧过身去看顾溪眠,却硬生生忍住。她不明白这是易感期的Alpha太容易被撩拨的缘故,还是因为她自己本性就是这样,只觉得顾溪眠的存在感在她心里变得太强,带来某种如同悬浮着般难以掌握的心慌感。
她抿了抿唇,小声问:“……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帮我?”
“……”顾溪眠有片刻的沉默,再开口时声音很轻,“‘这么帮你’,是指什么?”
踢皮球一样的把问题抛了回来,庄迟想了想,认真答道:“就是……我现在是易感期,但你不害怕我,肯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我,愿意陪在我身边,让我抱,现在还……”
——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她是想这么说的,但顾溪眠没让她说完:“可以了。”
明明是自己问的,这三个字听起来却有点狼狈。庄迟听话地停下来,耐心等了半晌,才等到顾溪眠的下一句话:“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又来了。庄迟想。顾溪眠有些时候总喜欢绕圈子,答案隐藏在重重迷雾里不肯直说,只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因为你觉得我是你的官配吗?”
庄迟听到自己这样问。她其实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好,在下意识脱口而出时才惊觉原来她自己很在意这件事——这个谎言。
在最初的时候没有解释,时至今日就更难开口,无法被证伪的谎言和真实有什么区别,区别仅仅在于全世界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个人、她是否会为此感到不安。
她会。为自己的不诚实,为隐瞒顾溪眠的愧疚,庄迟会感到不安。
顾溪眠又不说话了,庄迟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旋即说道:“你希望是这样吗?”
第三次了,多少有点狡猾过头了吧,顾溪眠。饶是庄迟也忍不住失笑,只觉得顾溪眠今天的心思格外的弯弯绕绕,雾里看花一样的难寻,仿佛一定要她先说出什么一锤定音的话,顾溪眠才肯揭开自己这层薄纱。
但庄迟不觉得生气,顾溪眠的话,她向来都会对待的很认真,而现在她也会认真地思考,她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就最后这个问题来说,当然是想听到“不是这样的”。庄迟想。但在这之后呢。
因为无法预测的未知而失去解释的勇气,又不想要顾溪眠真的因把她当做官配而对她好,而很无耻的、庄迟意识到自己在想——如果顾溪眠知道了这是个谎言,那她还会对她这样好吗。
即使内心明白顾溪眠不会是只因为这个因素而像现在这样对待她,但最初的青眼相待总是和它有关。每每想到这里思绪就会忍不住钻牛角尖,如果一段关系从源头的地方就是扭曲错位的,那就算要再矫正过来,中间共同经历的这些和她与顾溪眠之间的情感又该怎么算,算不算是她骗来的?
易感期好像会使人更软弱,庄迟闭了闭眼,明白自己是在贪求。
是人性固有的贪婪亦或是庄迟不知何时生出的渴,分明选择隐瞒不提的人是她庄迟,而现在像个受害者一样想要顾溪眠是因为其他原因对她好的人也是她,恍惚中似乎又看到那副皮格马利翁的油画,画上显出略有些破旧的笔记本,白底黑字的像是一句来自神明的当头棒喝:【您也像皮格马利翁爱着伽拉缇一样,爱着顾溪眠吗?】
身体在发烫,或许是又一次的热潮,亦或是窥见心事一角的巨大冲击。庄迟在沉默中再次嗅到香气,怎么闻都是混着顾溪眠的香水气味,像一个还稍稍带着冷意的春天,万物刚刚要苏醒过来的界限,泥人木偶都忍不住要深吸一口气。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庄迟突然明白过来。不是顾溪眠在睡衣上喷了香水,也不是屋子里留下来的味道。
而是她最喜欢的气味,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了。
第77章 [VIP] 第七十七章
在听到庄迟那样问的时候, 顾溪眠有点开心。
这说明庄迟确实有注意到她对她的不一样,并提起重视来,去进一步思考——全都是良好的信号, 顾溪眠胸口像是有股热气小小地膨胀起来,还要掩饰性地去想, 哪有人会这样直接地问当事人的, 一看庄迟就没有什么恋爱经验。
而庄迟后面的话就让她感到有些气闷,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官配这桩事……顾溪眠自己其实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些, 没料到庄迟倒比她记得还清楚,现在还有误以为她是因为这个才对她好的迹象。
说到底, 事到如今, 顾溪眠基本上对官配这件事已经毫无怀疑了——她们现在都睡在一张床上了诶。不过,先不说官配不官配的其实无所谓, 顾溪眠想,退一步来说, “庄迟是她的官配”和“她们之间存在真感情”,这两件事也并不冲突吧?
顾溪眠觉得这件事和她们眼下的状况并不矛盾, 却也不该是眼下的重点。但庄迟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在听到她的反问之后, 身旁的人安静了许久, 突然侧过身来, 小声说了一句:“……我不希望, 因为我不是你的官配。”
也不知怎的,语气说的轻而肯定。顾溪眠不明就里地皱起眉,不知道明明怎么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庄迟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正要细问时却惊觉身边人的体温不知何时变烫了,隐隐地传过来。她急忙去看庄迟的状况, 看到对方正隐忍地咬着唇,咬的很用力,边缘已经显出青白色,同时抬手捂在胸口处,不知道是烧的难受还是怎么,手上揪的很紧,将胸前的睡衣揪出凌乱的褶皱。
心知大约又是易感期的热潮涌上来,顾溪眠自责刚才没注意到,也没心思再去想刚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先捉住庄迟的手,慢慢安抚着她松开手掌,又磨蹭着与她十指相扣。
“难受了要记得和我说啊,”顾溪眠轻声说,靠近到庄迟的身侧,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别这么咬,力气太大了,会咬破的。”
庄迟不作声,倒是很听话地慢慢松了下唇,安静看着顾溪眠,只是眼底水汽涌动,稍一眨眼就沾湿眼睫,如同濡湿的鸦羽,有种下一刻就会流下泪来的错觉。
“……对不起……”
顾溪眠听到庄迟这样说,声音很小,随即慢慢靠近过来埋首在她颈间,仍是远离腺体的那一侧,庄迟今天一整天都很注意,不敢往那边靠近一次。
感觉是又在胡思乱想了,这么突然地向她道歉。顾溪眠想。明明就算更主动地抱住她她也不会生气的,为什么庄迟总是对她这样客气又小心呢,仿佛自觉亏欠了她什么似的。靠近过来的时候也是轻柔的,多一分力气都不舍得,仿佛只要她表现出一丝抗拒就会立刻离开的样子。
虽然她并不是觉得不喜欢,但偶尔会觉得像是隔了层难以逾越的雾气似的,一点令人寂寞的距离感。
顾溪眠闭了闭眼,搭上庄迟的肩膀,在突然而来的冲动下有意将信息素放的更多,投身到骤然凌乱起来的清苦气息交织成的旋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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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要比白天更危险。
从古至今都为人默认的道理,顾溪眠也知道的很清楚。而在这间酒店房间里,或许该更改成……关了灯之后要比开着灯更危险。
夜灯的光线暧昧的正好,光影模糊地映着,原本规规矩矩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不知道被谁半掀开了,信息素在不断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