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说什么呢这个人,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庄迟愕然地停下来,半是困惑半是提醒道:“……你刚才不是才说你不喜欢花的吗……?”
“是说了。”顾溪眠点头,眼神看起来颇为无辜,反问的语气竟然还带着点儿委屈似的,“不喜欢花就不可以拿了吗?”
……感觉完全没有逻辑,但又让人很难说出“不可以”这三个字来。已经差不多明白顾溪眠很不好懂的庄迟很果断地放弃了思考,侧身让出位置来,示意地指了指推车和地上还没收完的花们:“那你挑吧,现在还没分出去,能选的花比较多。想要都拿走也可以,没问题。”
但顾溪眠却没动,她只是泛泛地扫了一圈,然后在庄迟茫然的注视下宣称道:“但因为我不喜欢花,所以好像不太挑的出来想要哪枝。”
……硬要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吧,但既然这样又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去挑呢?庄迟心头的困惑快要溢出来,如果换成是凌璟在说这些话,那她估计已经把这种行为归为是在找茬了,但这是顾溪眠诶,搞这一出总不能就是为了为难她吧……
她在这边百思不得其解的,顾溪眠倒是从头到尾都风轻云淡的样子,随即终于抛出她的提案:“你可以帮我挑一枝吗?”
庄迟一怔,听到顾溪眠这样说:“随便挑就好。哪怕选了最不起眼的花也没关系,帮我选一枝吧,我记得……你是很喜欢花的吧,可以吗?”
……好像是在说她之前随便说的最喜欢的气味是花香那桩事。记性真好啊。庄迟想。就算是这样……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顾溪眠,总觉得真的很像只是单纯打算为难她的样子。
感到不知所措,庄迟和顾溪眠对视了几秒,没能从她那双漂亮眼睛里看出什么戏谑或是调侃的心情,正相反,顾溪眠看起来格外认真,眸光清亮如点星,让庄迟很快败下阵去。
……好吧,好吧。庄迟想。也就是随便选一枝花而已。
她于是认命地转过头去,盯着那些花儿们踌躇起来,而凌璟看起来比她还要上心的样子,正在非常认真地盯着每一朵花一一看过去,大概是想要从中挑出最完美的一朵来给她帮忙吧。而庄迟可没她这份认真劲儿,说实话也没什么主意,不过……虽然不知道应该选什么,但她或许知道不该选哪些花……
“给。”
她将最后的选择成果递过去,顾溪眠眨了眨眼:“有三枝啊。”
“嗯。”花朵最大的向日葵,气味最香的白百合,开的最盛的蓝绣球,庄迟将这样的三枝花递到顾溪眠面前,解释道,“……觉得只按我的喜好来选不太好,所以就选了三枝,就当我帮你缩减了一下选项吧,三选一的话、你会觉得比较好选吗?”
她本来想着如果顾溪眠还是说选不出来就让她闭着眼睛抽一枝好了,但顾溪眠看了半晌,最终伸手时将三枝花的花枝都握住了,对庄迟露出柔和的笑意:“那我可以都选吗?”
庄迟握在花枝中间,顾溪眠则握住下段,两个人的手明明没有接触,共同握住花的景象却显得要比平日更亲近一些,让庄迟很快松了手半退开一步,眼神也微微垂下去:“……当然可以。”
反正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吧,在顾溪眠的帮助下,庄迟带着凌璟忙活着把这些花安置在了她宿舍楼下,在凌璟自告奋勇去和宿管打招呼的时候总算是有了种告一段落的结束感。庄迟小小呼了口气,紧跟着听到顾溪眠的声音:“累了吗?”
确实是有点。感觉今天能睡得很香的样子。顾溪眠显然也从她的表情中得到答案,轻轻笑了笑:“还是想再正式说一次、谢谢你,帮着拦住了那个人。我本来只是回宿舍放下书,没想到再出来会遇到这种事……要是你们不在,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
“拦下……”庄迟有点不好意思,苦笑道,“这主要还是靠的凌璟,我也没什么功劳。”
“也不能这么说,”但顾溪眠却摇了头,深深向她看来一眼,“如果没有你挡那一下的话,估计那个Alpha就会朝我这边冲过来了吧,恐怕凌璟也要花更多力气才能制服他。”
她说着,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右肩,问道:“是被撞到这里了吧?去医务室的时候有找医生看过了吗?”
“嗯……没什么大事的,”没料到她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里看的还挺清楚,庄迟安抚地说道,“只是被普通地撞了一下,没有伤筋动骨什么的。”
顾溪眠的眼神稍稍柔和下来,目光从庄迟的右肩顺着落到她的右腕,看了半晌后垂下眼睫,轻叹道:“本来今天晚上应该请你吃个饭的,但我今晚和家里人有约,现在得先回去了。”
“先欠着这顿饭吧,”顾溪眠说着,又抬起手来,用手上微微摇晃着的花朵轻碰了下庄迟的鼻子,“谢谢你的花。”
顾溪眠就这样带着迥异的三枝花离开了,即使是放在一起看起来不算很相衬的花朵,但被她那样温柔地捧着,却也显得格外赏心悦目起来了。
*
回到家里。管家先迎上来,在看到顾溪眠手上的花时也没有多说,只问道:“您需要花瓶吗?”
“嗯。”顾溪眠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个就行。”
于是她拿到了一个白瓷的花瓶,将三枝花都插了进去,也没什么插花的技巧可以用,毕竟它们三个不管长相还是身段都是天南地北的不一样,放在一起也只是在各开各的罢了。
没想到会拿到这三枝花。顾溪眠想。
那堆花里……明明有那么多的玫瑰,却一枝都没能中庄迟的选。
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现如今的哪个面向年轻人的花店都是以玫瑰为主,即使是推着车来大学门口卖花的老奶奶也顺应这股潮流。顾溪眠当时只一打眼就能看到各种颜色的玫瑰们争奇斗艳,粉色、冰蓝色、香槟色,当然还有经久不衰的红玫瑰,一束束地开放着,漂亮而惑人。
说实话,在说出让庄迟帮忙挑花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会收到玫瑰的准备的。顾溪眠眸光微动,回想起庄迟俯身挑花时微微拧起眉的样子,禁不住勾起唇角,真亏她能从那么多玫瑰里精准地挑出这三枝花来啊。
果然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庄迟。
顾溪眠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慢慢抚过蓝绣球细腻的花瓣。
是个很善良的人,心肠很软,性格和长相一样的乖,平时是可以聊上天的对象,也明显能感受到她确实是对自己存在关心的,但却又总伴随着某种若即若离的、并不打算再进一步靠近她的消极感。
以及……似乎很早就认识她。而关于庄迟那位明显是无中生有的“朋友”,顾溪眠故意没再提起、这人就顺势也当把这事忘了似的,一看就是根本没有能向她解释清楚的合理说辞。
很奇怪,但又不像是“坏人”。顾溪眠微微垂下眼睫,不管怎样……开学到现在,庄迟已经为她直接或间接地受过两次伤了。这是做不得假的。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或者说、是怎么样的角色定位呢。
顾溪眠想,真是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还算平稳地又度过了一段剧情。
在来到圣布莱斯顿的这段时间里,庄迟也渐渐总结出了一些生存规律:第一,她那些剧情发生的频率没有很高。第二,想要全部都刻意躲开的做法可行性也没有很高。大概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她基本上只能勉强回忆起原剧情的大致方向,放到眼下很难提供精确的参考价值。第三,和相关人员保持距离倒确实是可以有效的躲开剧情的手段,但从她当初在校门口伸手挡了鹰的那一刻起,这条路就注定已经没办法笔直地走下去了。
毕竟这直接让庄迟和凌璟产生了联系,进而导致了她很不幸地掺和进了每个和凌璟有关的剧情里。而与之相对的,她和安臣的联系就比较薄弱,也就从来都没被搅和进那边的回合里。
但应该确实是有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过的,庄迟想,毕竟她书里安臣和凌璟的角色定位差不多,那和顾溪眠的关系进展也应该是并行的,没有哪一方领先或落后太多的道理——
“快听我说啊庄迟,我今天去图书馆、结果看到学生会长和顾溪眠在一起诶!”
……看吧,也的确偶尔会听到这种侧面佐证。庄迟心不在焉地嚼着饭,旁边的卢漫先诶了一声,以颇觉新奇的语气道:“你竟然还会去图书馆啊?”
“……啊?”凌璟耳朵一动,随即大怒,“你是不是想说我看不懂书?!”
凌璟最近算是彻底黏上庄迟了,从上次送花事件里庄迟没有揭穿她之后就大有越发亲近庄迟的趋势,现在渐渐开始在一起吃饭了。本来之前还只是凌璟在饭点对她们的单方面“偶遇”,但时间长了卢漫都看不过去,忍不住戳穿道“你想和庄迟一起吃饭直说不就好了吗,每天饭点都在食堂门口等半个多小时会害人家想吃饭的人都不敢进来的啊”,然后就顺势变成了如今这样有空就会一起吃饭的关系。
这其中固然脱不开她们的主从关系还没结束——哎,再拖拖可都快要十月份了啊,现在的进展是只有两份通过了验收的报告,剩下的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搞定——但凌璟对她的亲近里应该大半还是掺着个人情感要素的吧。庄迟想,简单来说……凌璟好像没什么朋友。
“诶、我懒得跟你吵架!”那边刚和卢漫吵完的凌璟忿忿转回头来,一副要从耳朵眼里喷气的样子——很明显是没能吵赢。这让她在转向庄迟时仍有点气鼓鼓的,“庄迟你听我说——你饭怎么吃得这么快?你刚才是不是光顾着吃饭没听我说话来着?”
“听了,听了,你说在图书馆遇到安臣和顾溪眠了。”
脾气差,说话也不好听,大部分时候都还有点不良大小姐的骄横架子和做派在,也难怪人缘会差成这样。但和她熟悉起来之后就会知道这人其实意外的很好对付,就比如现在,在听到庄迟说的没问题后凌璟就缓和了面色,挺高兴地重拾话题道:“总之就是被我撞见了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真是的,那男的什么心思我一看就知道,他的狐狸尾巴都要露出来了,哼……”
“嗯,我觉得你的心思也蛮明显的。”
根本就是百步笑五十步。凌璟还要比安臣更明显一点。虽然这人在之前送花失败后着实消沉了两天,但大概是因为那天出手帮忙的事、顾溪眠后来对她的态度比早前要有所缓和,凌璟也就又慢慢呈现出一副死灰复燃的态势来。
想着这些情感纠葛她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庄迟伸手拿过自己那份沙拉,若无其事地聊起新话题:“说起来、我之前又碰到那个易感期的Alpha了,当然他现在已经很正常了。不过他竟然还能认出我,还挺不好意思地和我道歉来着。我以为他那会儿都神志不清了呢——”
“诶?刚才安臣的话题就那么过去了吗?”
但凌璟却不太乐意,看起来还有点吃惊:“你、你都不问问具体情况的吗?是顾溪眠和安臣诶,顾溪眠!”
好像是以为她没听清关键人物的名字,还特地加重了声音重复了两遍。庄迟刚夹起片叶子塞进嘴里,此时慢吞吞咽下去后才腾出嘴来回应:“……我听到啦。”
“这是她的正常交际啊,”庄迟戳戳碗里的紫甘蓝,觉得不太想吃这个,把它往碗边拨了拨,“在背后这样当话题聊可不太好。过度关心才比较怪吧?”
是正论。凌璟也没有能反驳的地方,只是看起来还不能完全释怀,尚嘟囔着“你怎么说话像个局外人一样”和“安臣和顾溪眠认识的时间很长很危险诶”之类的话,都被庄迟听的清清楚楚。
是什么时候给凌璟留下了她非常在意顾溪眠的事的印象吗……庄迟默默嚼着沙拉,虽然她确实是在意,但……应该算是比较“消极”的那种。
自开学以来,她和顾溪眠的关系似乎保持在一个有点微妙的距离上。其实正常去看也就是普通朋友而已,偶尔聊天,偶尔一起吃饭,上同一节课的时候坐在一起,但不会单独约出来一起玩。
但是……庄迟想,即使只是这样,她似乎也已经算是和顾溪眠关系最近的人了。
虽然她对顾溪眠的生活参与的不太多,但只从她们和文学院那节共同的选修课就能窥到一二——顾溪眠没有一次是和同班同学坐在一起的。也不是说关系很差,正相反,很多人都会和她打招呼,带着或是紧张或是过分热情的笑容,顾溪眠也会一一的回,礼貌的恰到好处。
大概就是因为见过这样的景象,所以庄迟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意识,仿佛顾溪眠对着她的那扇门要比对着别人的更松动一些,她甚至有时候会隐隐地觉得、顾溪眠在暗示或是诱导她,让她靠那扇门更近一点。
……但不管这是不是她的错觉,庄迟现在都没有要主动去接近顾溪眠的打算。她应对顾溪眠的方针简单来说就是“等有什么事发生了再说”,完全的被动姿态。
没办法,既不打算往前走,也没办法往后退,那就只能这样。庄迟无声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真是个有点麻烦的人。
“……好了,我们还是聊聊别的吧。”
暂时中断了思考,庄迟这样说道,而卢漫这时也适时地接话道:“嗯,那就说说你刚才提到的那个Alpha……凌璟后来还有遇到他吗?他要是还有记忆、那应该会挺怕你的吧。”
“哈?我才怕他呢好不好,”凌璟一瞪眼,看起来暂时将顾溪眠和安臣的事抛在了脑后,气哼哼道,“你们是不知道他的信息素多呛……像是、像是把红烧鱼扔进柴火堆里一样的味道,我那时候可近距离闻了不少、到现在想起来感觉还能闻到那股味儿……”
她说着厌恶地揉了揉鼻子,挺羡慕地看看庄迟:“你没分化闻不到真是躲过一劫——你不吃紫甘蓝的吗?怎么这么大人了还挑食啊。”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凌璟指摘,庄迟理亏地抿了抿唇,“……就是不太喜欢吃。”
“没办法,那给我吧,可不能浪费食物。”
凌璟慷慨地从她碗里接收了所有紫甘蓝,并吃的挺香。卢漫看着她们完成交易,笑道“如果往报告里写帮庄迟吃了紫甘蓝能过关吗?”,凌璟一边嚼嚼一边嘟囔道“这要是能过我早就不用当庄迟的仆人了”——怎么说呢,别看她这样,倒是没忘了自己这个身份定位。
和凌璟的关系确实是变好了不少。庄迟想。或许多去回忆一下凌璟相关的剧情会比较好吧……感觉被卷进去的概率比较大。她想着回去之后努力一下吧,先在这样友好的氛围里吃完了饭。
但变故往往就是会在这种时候猝不及防地发生。
“……唔……”
她们眼下正出了食堂往回走,刚吃完饭三个人都走的非常慢,还绕道去小卖部买了点儿水果零食什么的,结果刚从小卖部出来,凌璟就犹豫着停了下来。
庄迟和卢漫也跟着停下,见凌璟面色有点古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感觉有点热。”
“热?”今天的天气很凉爽,卢漫不解地眨了眨眼,“……你好像确实脸上有点红啊,搞什么、不会是突然发起烧来了吧?”
“诶、不会吧,这么突然吗,”凌璟有点紧张,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这么一说、我好像全身都烫起来了,好像还有点想吐、呼吸也……”
“作为发烧的并发症来说也发作的太快了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庄迟和卢漫还是齐齐紧张起来,商量着说不然去医务室看看吧,凌璟一开始还强撑着说不用去,走了两步路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然后看向庄迟:“沙、沙拉……”
卢漫倒吸一口凉气:“毒?!”
“不、我可没下毒啊?!”庄迟拼命摆着手自证清白,“我自己吃的还比较多,但我现在还没觉得哪不舒服……”
“……沙拉……”但凌璟却坚持要往下说,她在短短的时间里似乎连说话都变得困难了许多,很艰难地继续说道,“不、不会加了花生吧?”
“花生……?”庄迟茫然地回想了一番,“没什么印象……”
“不、”卢漫仔细思索半晌,迟疑着插进话来,“……食堂的沙拉好像是会加花生酱来着……?”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慢慢看向凌璟。
“我……”凌璟面色涨得更红,深吸一口气,“我对花生……过敏……”
““……””
三个人僵了两秒钟,然后庄迟先弹了起来:“医、医务室!快去医务室!”
“太……太糟糕了,我感觉好像又闻到那股呛人的味儿了……”
“过敏还会诱发幻觉的吗!我可什么都没闻到啊……啊、奇怪,好像有股奶油蛋糕的味道……庄迟你有闻到吗——”
“唔呃呃呃呃……”
“哇!坚持住啊凌璟!!”
一整个鸡飞狗跳。好在卢漫在路上找好心人借到了单车,庄迟让凌璟坐在后座,总之一路飞驰把人载到了医务室,凌璟那时整张脸已经通红了——庄迟还是第一次知道过敏能让脸红成这样,她眼泪汪汪气息奄奄的同时倒是还能说话,在即将被推去看诊前抓住庄迟的手,吃力地交代道:“我……下午在体育仓库那里有工作……”
这情景下还在说这种事,那应该很重要吧,庄迟于是凝神听她很艰难地解释着:“之前小鹰的那件事受的罚……有空的时候要去各个学生社团帮忙才行……”
……原来她还在受这种罚吗,这么说起来搞不好她会去图书馆也是因为在帮忙吧……但这种事现在不重要啦!庄迟想着觉得估计凌璟是担心她这样会让人误解成故意爽约吧,出于道义和一点因自己的沙拉而起了事端的愧疚感安抚道:“我、我知道了,我会去那边替你解释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