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谌的确没有多看遥辇氏一眼,任由他的手臂像章鱼须子一样晃来晃去,毕竟李谌的目的是验伤耶律延木。
“耶律特使,”李谌道:“还请袒露手臂,怎么?耶律特使为何迟迟不动,难道心里有什么鬼么?”
耶律延木脾性特别好,当即撩开自己的袖子。
“嗬——”
“有伤!”
“是他!刺客竟然是耶律特使?”
耶律延木的手臂上,赫然一块巨大的瘀伤,一看就知道伤的很严重,若是再重一些,或许手臂便要断了。
李谌眯起眼目,心想果然是他,朕听的没错!这个耶律延木包藏祸心,竟然偷看阿觞换衣裳。
不等李谌开口,耶律延木道:“陛下,外臣的手臂上的确有伤,但外臣并非刺客,这伤口乃是下午狩猎之时,不小心撞在树干上,被撞伤所致,若是天子不信,大可以问问外臣的从者,或者猎场的官员,猎场的官员应该也看到了。”
猎场的官员乃是大唐的官员,赶紧上前道:“回禀陛下,下午之时,下臣的确看到耶律特使的手臂撞在了树干上。”
耶律延木一笑道:“事情便是如此。”
李谌:“……”
李谌没想到,当场抓奸,竟然还能叫耶律延木给糊弄过去,这人果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憨厚,实际里心机城府颇重。最主要的是,李谌敢肯定,他对刘觞别有用心,绝对不简单。
刘觞走上前去,打圆场道:“既然是一场误会,耶律特使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耶律延木拱手道:“宣徽使言重了,既然是误会,耶律又如何会放在心上呢?”
李谌甚是不甘心,刘觞偷偷拽了拽他的袖摆,低声道:“陛下,今日便算了,那可是使团,不要影响邦交。”
李谌虽不甘心,但只好借着刘觞这个台阶往下走,道:“原是误会一场,那各位幸饮,朕不胜酒力,便先去歇息了。”
李谌回身便走,进入了营帐,刘觞跟上来。
“分明便是那个耶律延木!”李谌不忿的道:“他竟然与朕装起来了?”
刘觞道:“陛下,不要为了这么点子事儿,影响了邦交。”
“怎么会是小事?”李谌反驳道:“阿觞都被看光了。”
刘觞无奈的道:“陛下放心,我还没换衣裳呢,你看看,还湿着呢!”
李谌这才松了口气,道:“幸亏阿觞没有被那个耶律延木看光,朕给你更衣。”
李谌本要给他换衣裳,刘觞却笑眯眯的道:“陛下,都这么夜了,还更衣什么?不如咱们……嘿嘿嘿!”
刘觞蹙着掌心,一副要嫖了李谌的模样,李谌挑了挑眉:“看来阿觞对朕图谋不轨已久。”
刘觞点头如捣蒜,催促道:“陛下,快点快点!”
李谌道:“明日还有狩猎,你确定?若是身子吃不消,朕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刘觞大义凛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李谌将人一把打横抱起来,放在软榻上,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道:“阿觞,想要让朕伏侍你,就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刘觞十分急切,美色当前,这个美色还不着急,气的他道:“什么条件,快说。”
李谌一笑:“朕不喜欢那个耶律延木,你以后都离他远一些。”
刘觞有些为难:“可是耶律特使是契丹使者啊,契丹使团一日在长安,便一日会与我产生交集,这还能怎么躲避?”
“不管!”李谌赌气道:“朕不管!就是不管!阿觞哥哥你说答应不答应罢?”
刘觞:“……”闹孩子脾性……好可爱啊!
刘觞色令智昏,立刻点头如捣蒜:“答应!我答应!”
“当真?”李谌轻声道:“阿觞哥哥真的答应谌儿?要说到做到。”
“一言九鼎,驷马难追!”刘觞道:“以后就算是耶律延木倒贴过来,我也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可以了吧谌儿?”
“嗯!”李谌欢心了,笑得十足甜蜜,亲了亲刘觞的嘴唇,仿佛一只啄木鸟:“阿觞哥哥待谌儿真好,那接下来……谌儿也要待阿觞哥哥极好极好,会让阿觞哥哥宾至如归的。”
刘觞:“……”小奶狗新学了好多词儿呢,再过些日子,怕是自己也吃不消了!
第二日还有春狩,刘觞险些没起来,他撑着老腰,腰酸背疼的爬起来,感叹道:“年轻人就是厉害,差点把我折腾死。”
李谌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戎装,神清气爽,正在对着镜鉴正自己的头盔,道:“阿觞哥哥便是平日里不习武的缘故,以后谌儿带你习武,你便不会如此疲惫了。”
刘觞拒绝道:“才不要,习武还要早起,我才不早起。”
李谌转头走过来,亲自给他披上罩衫,在刘觞耳边道:“其实也不错,谌儿就是喜欢看到阿觞哥哥,被谌儿折腾到不堪的模样,甚至美味。”
不、不堪?!刘觞的面颊嘭的通红,仿佛开锅的沸水,道:“谁不堪了!”
二人亲昵了一阵,这才离开了御营,春狩准备的差不都了,大唐的武将,还有契丹使者都已经来到猎场。
李谌跨上马被,对刘觞道:“阿觞哥哥,记得昨儿个答应谌儿的话,让耶律延木有多严滚多远。”
刘觞:“……”小奶狗还记得呢?
新的一轮春狩开始,耶律延木果然朝着刘觞而来,笑道:“宣徽使,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刘觞仿佛被狗追一样,大喊着:“哎呀!程三公子,陆少将军,咱们一起狩猎吧!”
耶律延木没能和刘觞一组,看到刘觞火烧屁股的模样,识趣的没有追过去,此时李谌策马而来,笑得春风得意,对耶律延木昂了昂下巴,道:“耶律特使,敢不敢与朕比试一番?”
耶律延木十分恭敬:“外臣怎么敢于陛下争锋呢?”
李谌冷笑一声:“是不敢么?可你做过的事儿,已然不少,不差这一件。”
耶律延木哪里能感受不到李谌的敌意,还是好脾性的笑道:“既然天子有命,耶律若是推辞,唯恐扫了天子的雅兴。”
李胜纠缠住耶律延木,让他没空去找刘觞,刘觞凑到程熙之与陆品先中间,他骑马的功夫不是很好,这马匹很不听话,非要钻到程熙之与陆品先之间,仿佛一个超大的电灯泡。
程熙之压低了声音道:“宣徽使,你过来凑什么热闹,你就不能……不能去那边嘛!”
刘觞干笑一声:“不好意思啊程三公子,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亲亲我我。”
“谁、谁亲亲我我?”程熙之反驳。
刘觞拍了拍马匹:“可是他不听话啊,这马怎么一直打晃?还蛇形前进?”
程熙之无奈的道:“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刘觞炫耀的将小灰灰举起来,完美的狮子王举法:“隆重的与二位介绍一些,这是本使的儿子。”
程熙之:“……”
程熙之反驳道:“这是一只狼!你抱着一只狼,你的马能不受惊吗?你还怪他蛇形前进?”
刘觞:“……是这样吗?”
小灰灰:“嗷呜?”
程熙之嫌弃死了刘觞,道:“你去那边儿。”
刘觞碍眼的道:“程小三,你变了,你以前总是缠着本使的,现在却如此嫌弃本使,难道本使没有陆少将军好么?”
程熙之脸上一红,结结巴巴的道:“宣徽使你、你又不会狩猎,影响我……我的分数,再者说了,谁以前总喜欢缠着你,我没有,你别瞎说!”
他说着,赶紧对陆品先道:“你别听他瞎说。”
陆品先一笑,笑容很是温柔道:“程三公子,咱们去那边罢,方才陆某看到一个白影,应该是兔子,三公子不是一直想要养兔子么?”
程熙之还未说完,刘觞眼睛晶亮,抱着小灰灰道:“兔子诶,儿子,你喜不喜欢兔子?阿爹最喜欢吃兔兔了!”
程熙之一脸嫌弃:“你这个坏蛋,兔子那么可人,你为何要食兔子?”
刘觞理直气壮的道:“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不吃兔兔!你知道兔兔有多好吃么?跳水兔肉,辣卤兔头!绝了!”
“啊啊啊——”程熙之立刻双手捂着耳朵大喊:“我不听!你不许吃,就是不许吃!”
刘觞:“……”
小灰灰:“嗷呜?”
陆品先无奈的道:“好了,宣徽使不要闹程三公子了,咱们去那边走走罢。”
程熙之低声道:“你别跟过来,别跟过来。”
刘觞心里想着,我偏不,我的谌儿在比赛春狩,我实在没事儿干,当然要“插足”了,怎么能让程小三和陆少将军亲亲我我的虐狗?我可不吃狗粮。
刘觞也压低了声音道:“三公子,我可是为你好,你现在满脸都写着爱慕陆少将军。”
“怎么、怎么会?!”程熙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么?呸,我才没有,谁爱慕他,你别瞎说。”
“你看看,否定三连都出来了,”刘觞道:“狩猎场人多眼杂,不只是朝中的羣臣,还有契丹使者,若是被他们发现你的爱慕心思,指不定要做什么文章呢?本使也是为了你与陆少将军好,我与你们一处,也能帮你们打掩护不是么?”
小灰灰虽然听不懂,但一副觉得爹爹说的很有道理的模样,使劲“嗷呜嗷呜”了两声,仿佛在应和。
程熙之信了他的邪,妥协道:“那……好罢。”
刘觞心里笑开了花儿,程小三好好忽悠哦,真可爱!
前面有许多兔子,程熙之一直想要养一只雪白的兔子,今日正好捉一只来,三个人便驱马而去。
小灰灰一直老老实实的窝在刘觞怀里,说实在的,它胆子太小了,甚至比猎犬的胆子还小,猎犬见到了猎物知道追上去,小灰灰却吓得调头便跑,扎回刘觞怀里。
刘觞笑得前仰后合:“儿子,你可是狼啊,要大胆一些!去吧,去玩罢!”
刘觞把小灰灰放在地上,指着前面的白影道:“看,小兔兔,儿子,去抓小兔兔!”
小灰灰有些犹豫,一步三晃,跑上去几步,小兔兔一动,倒是把它给吓到了,两只尖尖的狼耳朵拼命抖动,害怕的趴在头上,夹着尾巴就跑了回来。
“哈哈哈哈!”程熙之大笑:“什么狼啊,你这是一只小狗子罢!”
程熙之大笑不已,笑的前仰后合,小灰灰受惊,朝着他们快速跑来,哪知道程熙之的马匹看到一只狼崽子撒腿跑过来,登时也受惊,一声长鸣,尥蹶子疯狂踢腿。
“啊!”程熙之没有防备,被直接甩了下去。
“熙之,当心!”陆品先一个翻身跃下马背,一把搂住程熙之,将他抱在怀里,没有让他摔在地上。
程熙之被甩下马背,虽他现在只是一个户部的文官,但好歹也是一方节度使之子,丢人可算是丢大发了。
“你这坏马!”程熙之气急败坏。
不等他去拽马匹,马匹受惊严重,还在疯狂踢腿,而小灰灰胆子本就小,小小的身躯被尥蹶子的尘土掩盖,更是害怕,慌不择路的乱窜,于是马匹更加受惊,于是小灰灰也更加害怕,形成了死循环。
程熙之的马匹受惊如此严重,旁边的马匹也开始躁动起来,也不知道为何受惊,但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一匹两匹三匹都如此,一时间混乱起来。
刘觞牵着马缰绳,马匹不断挣扎,一下甩开刘觞的手,慌不择路的乱撞。
“宣徽使!”
“当心!”
“阿觞!”
李谌与耶律延木竞争狩猎,正好也在附近,听到马匹的嘶鸣声过来看看,哪知道便看到如此混乱的场面。
刘觞的马匹受惊,撞向刘觞,李谌立刻拔身而起,要去营救刘觞,哪知道先一步的耶律延木动作更快,因着距离近,一下子扑上去,将刘觞抱了一个满怀,带着刘觞扑倒在地,用自己的手臂护住刘觞的后脑和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