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道:“你平日也不来走动,让我一个老婆子住在宫里头,好生无趣。”
娇娘十分懂事儿,温柔的道:“往日里阿爹没有一官半职,娇娘进宫也是不便,因此不好来叨扰太后,也免得给太后惹来口舌麻烦,娇娘心里头,其实很是想念太后。”
“瞧瞧,这张小嘴儿!”王太后拉着娇娘和自己坐在一起。
娇娘推辞不敢坐在凤坐上,只是坐在旁边的台矶上,这举止如此特体,更是让王太后喜爱。
王太后隐忍了一辈子,如今太皇太后的权势倒了,她也开始渐渐显露了本性,越发是会隐忍的人,便越发喜欢乖巧的人。
王太后感叹道:“娇娘若是我的女儿便好了,我怎么生不出这样乖巧懂事儿的女儿?”
“诶!”王岁平笑道:“姊姊看你说的,小弟的女儿,可不就是您的女儿?再者说了……若是姊姊您真的有这个心呐,娇娘也可以成为您的女儿。”
“此话怎讲?”王太后追问。
王岁平走过来一些,笑得低眉顺眼,道:“姊姊,小弟听说,前些日子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陛下废了一些宫妃?”
其实李谌废掉的,不只是郭贵妃一个,太皇太后还在他的后宫里塞了不少郭姓人,或者是和郭氏牵连之人,李谌趁着这个空当,全都给撵出宫去。
如今这么一看,李谌的后宫凋零,愣是一个人儿也没有了。
王岁平笑眯眯的搓着掌心:“姊姊你想想看,以前太皇太后管事儿,陛下的后宫全都是郭氏之人,如今……太皇太后说话已然不算数了,陛下都是您的儿子,这天下,岂不是您说了算的?”
王太后眯了眯眼目,道:“你说的有道理。”
王岁平又道:“陛下后宫凋零,您作为母亲,自然要为儿子的大事着想,把娇娘许配给陛下,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么?再者说了,娇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不会给您丢脸的,往后娇娘入主后宫,也能更加孝顺您,还能事事儿给您通通气,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王太后仔细思量着,无错,以前老太太当政,天子的后宫全都是他郭氏之人,如今老太太没有权利了,自己这个当娘的,关心关心儿子的大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王岁平又撺掇道:“姊姊,赶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儿个就挺好的,娇娘也在宫中,不如……请姊姊您带着娇娘,去陛下的紫宸殿走一走,也能撮合撮合,没准儿便这般看对眼儿了!”
王太后笑道:“就属你主意多,好罢。”
她又对娇娘道:“来娇儿,咱们去紫宸殿走一走。”
“全凭太后做主。”娇娘乖巧应声。
李谌刚换好了常服,便听说王太后来了,还带着她的侄女儿一并前来,说什么添菜,必然是有别的目的。
李谌没有法子,让鱼之舟顶着一时,自己又换回了平日里的衣裳,整理整齐,这才没事人一样走出来。
王太后拉着娇娘的手,坐在紫宸殿的外室,笑道:“来谌儿,快来看看你这妹妹,还认不认得了?”
李谌心中甚是不耐烦,他总归是重生一世之人,怎能不知王太后心里想的什么,虽上辈子李谌连太皇太后都没有斗倒,王太后还是安安分分,并没与展露野心,但李谌一眼就能看穿王太后的心思。
自己刚刚遣散了后宫,太后这是想把他们王家人,往自己的后宫里头塞。
别说李谌现在一颗心思都在刘觞身上,就说他没有爱慕之人,也不会让姓王的进入后宫,这岂不是又要重蹈郭氏外戚的老路?
李谌态度十分平淡的道:“朕平日里公务繁忙,不甚记得了。”
王太后有些许的尴尬,道:“无妨,这是娇娘,你的外家妹妹,今儿个来宫里头看望我老婆子,是个十分懂事儿的。”
“娇娘见过陛下。”娇娘恭恭敬敬的作礼,倒是挑不出错来。
王太后一心撮合:“陛下,你平日里不是喜欢手谈么?这娇娘打马球是不行的,但是若论弈棋的话,谌儿你怕都不是她对手呢?”
“太后谬赞了,”娇娘谦恭的道:“娇娘不过是学过一些下棋的技巧,怎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呢?”
“不妨事不妨事,”王太后道:“正好,让你谌儿哥哥,指点指点你。”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娇娘道。
李谌也不好驳了母亲的面子,便耐着性子点头,心想赶紧打发了他们,朕也好出宫与刘觞汇合。
鱼之舟摆上棋盘,二人对坐,便开始弈棋,李谌着急,杀的十分用力,所过之处,简直是片甲不留。
娇娘的棋艺并不像本人那般温吞稳妥,意外的也有些大开大合,李谌甚为吃惊,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娇滴滴的娇娘。
便在此时……
鱼之舟匆忙走入,险些被门槛儿绊住,差点子摔在地上。
王太后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鱼之舟跪下来请罪:“小臣冲撞了陛下,冲撞了太后,实在是死罪。”
李谌看他这模样,便道:“可有要紧事?”
鱼之舟点点头,趋步上前,附耳对李谌轻声道:“陛下,大事不好,宣徽使出事了!”
“什么!?”李谌一惊,道:“仔细说来。”
鱼之舟将崔岑匆忙入宫的消息说了一遍,宣徽使去见似水娘子,两个人凭空消失,地上余留血迹。
李谌心乱如麻,猛地站起身来,“哗啦——”一声撞翻了棋盘,碧玉棋子噼里啪啦的掉了满地。
“啊呀!”王太后惊呼一声:“这是怎么了?”
李谌没有心情再应付王太后与娇娘,沉声道:“朕还有要紧的公务,送太后回去歇息。”
鱼之舟立刻道:“是。”
随即又恭敬的对王太后道:“太后,陛下临时需要处理一些要紧的公务,还请太后娘娘回殿歇息。”
王太后十足不满意,自己可是天子的母亲,什么事情能比自己这个母亲还要重要的?
娇娘则是劝慰道:“太后,陛下为了江山社稷,日理万机,此乃我大唐之福气,既然如此,娇娘也不方便打扰陛下,不如这样……娇娘亲自做两个点心,与太后尝尝,再给太后唱个小曲儿,解解闷儿,如何?”
娇娘这么一哄,太后拉长的脸色可算是好了一些,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紫宸殿。
李谌再也坐不住了,立刻道:“快,更衣,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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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刘觞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他的头很疼,又疼又晕,还想吐!不动还好,这稍微一动,只觉得脖颈也是刺辣辣的生疼。
是了……
刘觞的意识慢慢回笼,自己好像被绑架了,本来是要去见似水娘子,要到下卷名册,但名册没要到,反而杀出一个黑影。
刘觞的脖子被划了一刀,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果然电视剧里演得一碰脖子就晕,那是不科学的,刘觞感觉自己差点被打傻,不,已然不聪明了……
他一动,便听到了耳边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
勉强睁开眼睛,眼前金星乱晃,还有些发黑,缓和了好一阵,刘觞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景象。
是一个类似于库房的地方,四周堆放着很多粮食,库房空旷,呜呜的哭声还带着回音,仿佛鬼夜哭一般。
刘觞定眼仔细去看,沙哑的道:“似水……娘子?”
那呜呜哭咽之人,真的是似水娘子,似水娘子被五花大绑,就坐在刘觞不远的地方,哭得满脸花,看到刘觞醒了,惊恐的摇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我是被威胁的!”
刘觞恍然大悟:“是你出卖了我?”
他想要坐起来,但是完全动弹不得,自己也被五花大绑,何止如此,脖颈上的伤口没有包扎,刺辣辣的生疼,稍微一动便撕裂了。
似水娘子使劲摇头,哭咽道:“我也不想!我没有……我没有……是……是他们威胁我!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就被发现了!他们殴打我,威胁我……我实在、实在受不住了,呜呜呜……对不住,我……我也没有法子!”
刘觞道:“那下卷名册呢?不会也被他们搜走了吧?”
似水娘子哭咽着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听到“哈哈哈哈——”的大笑声,有人走入了库房。
“无错,下卷的名册,就在我手中,你是永远也拿不到的!”
一条黑影走入库房,因着光线昏暗,刘觞眯着眼睛仔细去打量,等那黑影走到面前,刘觞才看清楚。
“大掌柜?”
大掌柜笑道:“宣徽使,您竟然识得小民?”
“何止是我识得你啊。”刘觞感叹道:“看来你也识得我,咱们彼此彼此。”
啪啪啪!
大掌柜抚掌,笑道:“宣徽使临危不乱,实在令人佩服佩服,若是一般人家,看到这场面,已然吓得哇哇大哭了罢?”
说着,看了一眼似水娘子。
刘觞道:“你们吓唬一个小娘子,算什么本事,别是连我这样的太监,都看不起你吧!”
大掌柜道:“怎么?这贱妇出卖了宣徽使,宣徽使你竟然不动怒?您若是动怒,也无妨,我这就割花了这贱妇的脸,一刀捅了她,然后抛尸在城门外的臭水河里,宣徽使觉得如何?”
“呜呜呜——”似水娘子吓得怕了,大掌柜的叙述,似乎让她想起了当年父亲的惨死,哭咽的求饶道:“别……别杀我!你们说过不杀我的!你说过的……”
刘觞并不惧怕什么,平静的道:“看来大掌柜有话与本使说,既然如此,咱们便不必兜圈子了,你让人把似水娘子带下去,这些话,想必不能被外人听到吧?”
“好!”大掌柜道:“好一个聪明机灵,怪不得连陛下都如此器重宣徽使。”
“来人,”大掌柜挥了挥手:“带下去,碍事儿!”
几个彪形大汉将似水娘子拖起来,直接拖拽出了仓库,呜咽的声音渐渐远去,“哐——”随着仓库大门关闭,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大掌柜笑道:“如此,咱们便能开诚布公了。”
刘觞上下打量大掌柜,道:“我很好奇,你的背景到底有多硬,竟然胆敢绑架本使!就连原本太皇太后的势力,也不敢轻易做这种没脑子的事儿……哦!本使知道了!”
刘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语气浮夸的道:“其实并非你背后的势力大,而是你背后的势力没有脑子!我猜的对不对?”
“你!”大掌柜瞬间被惹毛了,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死到临头,竟然还敢戏弄于人!?”
“怕?”刘觞笑道:“我这个人怕的很多,比如怕穷啦——怕吃苦啦——哦对了,我还怕丑人!看到丑人浑身不自在,但是本使唯独不怕死,因着……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就凭你,也配?”
大掌柜气的呼呼喘粗气,但是不知为何,他竟然没有动刘觞,就这样瞪着刘觞,仿佛刘觞说的是真的,他不敢杀刘觞。
“让我猜对了吧?”刘觞笑道:“能杀我的人,还在娘胎里呢!”
“你如何笃定,”大掌柜道:“我就不杀你?”
“你不是不杀我,”刘觞道:“你是不敢杀我。”
“杀人?”刘觞反诘:“你以为是容易的事情么?”
就算是地方官员,想要草菅人命,还要编纂各种理由,生怕事情败露,被朝廷查起来。
更别提草菅人命的对象是大名鼎鼎的宣徽使了。
刘觞笑眯眯的道:“真不是吹牛,我可是宣徽使啊,我爹是枢密使刘光,职能凌驾于宰相之上,我还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儿。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天子了,就是我阿爹,也能把整个长安翻过来!你们露华台,就算勾结良多,但若是整个长安城都翻了,你要个盘丝洞还有什么用?装什么蜘蛛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