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商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他坐在草坪上对自己笑的样子,递给自己糖果,有时候还会去走到很远的地方去,只为了给他带一串他一直想吃的糖葫芦。因为爸爸总是很忙的缘故,小商容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但是他很喜欢这个对他一直很好的人。 这样的人难道也不可信吗? 也许,他的确是为了自己好、想给自己治病呢。 商容甚至对他相当的信任,几乎把他当做亲人了。 无数种纠结的念头在脑袋里转来转去,手中的这盒药变得越来越沉重了,怎么看药盒包装的这么完整,甚至还带有logo,是正规生产的对吗?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陆明风一边拍着洗手间的门,一边大声说,“商容,快出来啦,一会儿校车要走了。好多哥哥在排队等着呢,你在里面干什么。” 商容从那一盒药里拿出一包金色铝箔密封的袋子,他Hela细嫩的手指在铝箔上轻轻撕开,看着里面一粒白色的小药丸,倒出来,放在手心。 抬起手,放到唇边,又去书包一侧找水壶。 -“这座房子里,不要相信除了你爸爸以外的任何人。” -“有的人,是披着羊皮的狼。” -“专门欺负小孩子。” 是舅舅送他过来时的叮嘱声。 ...... 接着是另一个声音。 -“呀,给你的药还没吃吗?” -“我也希望小商容快点好起来呢,专门托朋友从国外带的,不要告诉爸爸哦。” ...... 不要告诉爸爸? 为什么。 如果是真的为他好为什么不可以告诉爸爸? 虽然他很忙,但世界上不会有人比爸爸对他更好了。 他虽然年纪小,但不是不分是非。 陌生人的两串糖葫芦,怎么会比得上一直抚养他、什么都挑最好的给他的人呢。 商容停顿了片刻,又微微皱眉,还是把药扔进了马桶里。 他很坚强,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商容深呼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句道歉是想对谁说的。 他推开门走出来。 感觉像是卸掉了一个包袱一样的轻松。 ”刚刚你在里面干什么呢,等的我腿都麻了。” 商容垂眼,说:“没干什么。” 陆明风却瞥到了他放在兜里的那一盒药,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说:“是在吃药吗?吃完有什么感觉?有没有感觉好很多。” 商容语焉不详地说:“没什么感觉。” 陆明风搂着他的肩往外走,说,“那就别吃了呗,好好的吃什么药。我们回去吧,老师在点名了,车上的同学就差你了呢。” 商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相当简单的环境里。这个环境里,没有竞争,也没有任何需要争抢才能获得的东西。从前听自己的同学说怎么被哥哥弟弟欺负,他都不以为然。因为他家只有他一个小朋友,不会有任何要靠争抢才获得的东西。 理所应当的,他的各种想法都很简单,可以说毫无防备心可言。 他眼中所见的都是善。 也从未见过,什么是恶。 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一直也天真地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 商容看着衣兜里的药盒,皱眉: ——要告诉爸爸吗? 江淮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瞥见的、商容口袋揣着的那盒药有问题。 他正在实验室里忙碌着——这天的实验是茶叶里提取咖|啡|因,实验室里两人一小组,而和他组队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白,做实验的任务于是全都包揽在他一个人身上。不过这对他而言却是一件好事,他属于哪类一看到实验仪器就开始手痒的,甚至不知出于什么奇怪的审美,觉得那些瓶瓶罐罐都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吸引他的美感。 因为实验性质比较特殊的原因,没多久,实验室里就飘来了一阵十分清香的抹茶味,淡绿色的液体一点一点的从茶叶上溶解,往下滴落。 ”好香。” “哈哈哈和隔壁实验室形成鲜明对比。” 隔壁不知道做什么实验,一群人被臭的捂着鼻子跑出来了,走进他们实验室第一反应也是:“你们在提取什么......抹茶?” “茶叶里提取咖|啡|因,你们呢?” “你去闻一下呗。” “靠,好臭,隔老远都闻到了。” “哈哈哈哈。” 指导他们的教授走了进来,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说:“不用这么紧张的,怎么一个个都绷这么紧呢。这次实验又没有爆炸风险。” “之前还有做实验爆炸的?!” “有啊,老师带过一届学生做毕业设计,当时指导老师不在,他操作失误,把眼睛炸了。所以你们上课要认真听哦。” 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一个坐在门口的学生笑着问:“老师,这次实验产物能不能带走?” “不能。”教授这才想起来,笑着推眼镜:“同学们做完实验,这次的产物统一放那边的回收处,别带走了啊。” 周围一阵笑声。 “咖|啡|因过量服用会上瘾的,实验做完别带走了。” 周围一阵笑。 “很刑,真的很刑。” 老师推眼镜:“建议这位同学去把我国刑法翻开看看。” “哈哈哈哈!” 底下人都知道是开玩笑,没当真,笑的肚子疼。 江淮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看着酒精一点一点的把深绿色的茶叶浸染,滴下几滴墨绿色的浓汁。 有的人做实验会很急躁,可他不会,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无论是视觉上的还是内心的平静都令他很满足。 肖茗偏过头去看江淮。 眼前一亮。 ——他穿实验服太有型了,难怪会被女生挂表白墙。 不得不说,江淮是很适合穿这种白色的实验服的,整个班上的男生穿实验服要么就是过于臃肿,要么就是太瘦了撑不起来,像一个飘着的骨头架子,但偏偏江淮穿刚刚好——护目镜一戴,一整个禁欲系的顶端。 一边的肖茗有了可以抱大腿的对象,终于可以安心摆烂玩手机了。有的时候自己的好基友处于奋斗中,自己也可以享福——要知道以前他们俩做实验的时候,教授一副担忧的样子,生怕他们合伙把实验室炸了。 现在...... 江淮细长的手指已经收集好了制备出来的白色晶体,他垂下单薄的眼皮,将实验产物拿到电子天平上去称量,蓝色的屏幕出现了几个数字。 “记一下。” “好嘞!” 肖茗颇为狗腿地上去记录。 “做完了,洗下瓶子行吗,我先撤了。”好听的声音带有习以为常的命令,但因为是他,所以令人条件反射就去遵守。 “好嘞,您歇着,我来洗瓶子。” 肖茗喜气洋洋去洗瓶子——他巴不得多洗几个。 江淮拿着教材离开。 因为家住得近,外加每天都有司机接送的原因,江淮并不住宿舍,一做完实验他就站在校门口准备回家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太久,但每天重复的基本是从前经历过的事情。或许在许多人眼里,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努力的,毕竟背靠着一座家财万贯的大山,无论什么努力,在那么多的财产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还有什么好卷的? 开场就拿到了顶级剧本——‘一夜暴富’。 但这其实是不严谨的,毕竟那些财产并不是他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先不说他和商绮岸是否有实质性的关系,就算他们有一天变成了真的夫夫又怎样? 江淮是那类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性格。 谁会比他更可靠呢? 反正,就做实验一定要亲自完成每一步来看,他目前不相信有人能照顾他自己比自己做得更好。 ——再说,已经拥有了这么好的名为‘商绮岸’的平台,假如继续卷下去说不准他会不会比boss站的更高呢。 江淮没想那么多,司机的车停下,他上车,马不停蹄地开始回复教授的邮件。 到家后。 江淮刚刚上楼、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在自己对面那间属于小商容的房间,房间的门紧紧的闭着。 发生什么了? 要知道以前这种时候,他一般都是听见隔壁那位尚在年幼期的主角受在打游戏或者是看电视的,时不时还会传来开心的笑声。但今天他回来时,居然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他走过去推了推房间的门发现反锁了,心中奇怪的感觉更深。 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江淮想起看见小孩子衣兜里装着的那盒药,不由思索着,难道真的是感冒了吗? 或者,是生病了? 但更加不对了,如果生病了,以他的年龄不至于不知道怎么办。以他在这里居住这么久的习惯和熟悉程度,第一反应应该是找管家或者是家庭医生治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往外套口袋里藏着一盒药。 正巧管家上楼了,江淮便问他,“小少爷回来了吗?” 管家点点头:“回来了。放学了司机就去接了呢,一个钟前就到家啦。” 江淮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问:“为什么门反锁了,他在里面吗。” 管家挠了挠头,说:“应该在,我也不清楚,但我记得一回来就看见小少爷上楼了,这期间应该是没有在下楼过,可能在睡觉怕别人打扰所以就把门反锁了吧?” 江淮微微蹙眉,说,“他在家里和什么人接触了吗。” 管家摇摇头,说,“应该没有,一回家就直接上楼了。” 虽然他没有必要管这个小孩,但依然再怎么样,他也是他名义上的爸爸,也不至于这么冷血;二来他总怀疑小商容兜里揣着的那盒瞥了一眼的药有点问题。 江淮继续问管家,“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生过病。” 管家摇摇头,微笑道:“那当然是没有的,小少爷很健康,没有生病,连感冒都没有。” 感冒都没得吃什么药呢? 还把那药藏的那么严实,甚至在他看见的那一瞬间,商容就转过了身去生怕他看仔细了。 果然那盒药有问题。 江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索性站在他的门前直接敲了敲门问道,“里面有人吗?开下门。” 很快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下床,不多时,江淮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是房间里的人在往外走。 “哥哥。” 一阵小奶猫一样的声音。 还有点委屈似的。 门一打开,里面一头金发的男孩子就走了过来,站在江淮的面前,有几分不自在的看着他。 还是有点生分,但显然比之前好多了。 “刚刚在干什么?睡觉吗。” “嗯。” “去把窗帘拉开。” 商容显然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一头雾水,还有点莫名,但还是照做了。 窗帘拉开后,房间明亮多了,里面的物品轮廓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江淮走了进去,从他的床上拿起一个外套,轻轻的在口袋里面搜了两下,发现这个孩子还真是不懂得藏东西,藏的药一下子就被他找了出来。 他的外套口袋里面,藏着一盒药。 和他那是在学校中无意间瞥到的一模一样,上面印着几排英文字母,看上去像那类进口的感冒药一样平常。 江淮把那个药盒子反过来看了一下,背面写着许多说明,包括成分和用量都标注的很清楚,本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以为这东西的的确确是感冒药,可当他看清成分的时候,一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这药你拿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 江淮看了他一眼,说,“你真的需要吗?多少钱买的。” 商容一头雾水,但还是报了个数字。 江淮坐在床边,把药盒扔在一边,微微侧过半张脸,似笑非笑问他,说:“药是怎么买的,谁卖给你的?告诉我呗。” 商容看着他,不明所以说,“哥哥,你要干什么。” “怎么不叫爸爸了?” “......” “白天碰到你,叫我爸爸不是挺溜的。” 商容一张漂亮的惊人的脸涨得通红——白天他纯粹是想试探江淮反应,随后收到了一个奖励一样的摸头杀。
江淮微微一笑,细长的手指捏着那个金属铝箔,翻开了一下,说:“你已经吃了一颗了吗?” 商容摇摇头,说:“没吃,我扔马桶里了。” ”说真的,卖太贵了,你要真需要我帮你制备出来呗,安|非|他|明?苯|丙|胺么,不用很多钱,我卖给你比他卖你便宜多了。“ 江淮声音不疾不徐,半开玩笑地这么说,一时令商容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真的没吃,扔马桶里了?” “嗯。” “为什么不吃了,不好吃太苦了吗,还是厕所太难闻吃不下去?” “......” “还是没带水?” 商容站在原地像是懵了,他看着江淮不自在地别开头:“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 “不需要,小朋友这么懂事啊。” 他清清淡淡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猛地被夸了一下,商容像是受到鼓励一样抬起头:“因为我感觉吃不吃没差别啊,我是倒数第一,又不是前几要那么拼......所以就没有吃了。” “......”江淮有被他惊到。 “你知道它会成瘾吗?知道它是违禁药品么。‘聪明药’,治疗ADHD的药。你告诉我,你觉得你有注意力缺陷多动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