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洒侍童借口送水匆匆而过,下了台阶就与同伴兴奋地笑作一团。迎面而来的妙龄少女心高气傲,要回了闺房后才能与小姐妹互诉衷肠。
麟岱一心沉醉在涅罗宗瑰丽华美的建筑里,对这些打量一无所知。楚佛谙一清二楚却生不出醋意,他甚至有些得意。 看看这是谁的宝贝?哦,原来是我的。 两人行至一方莲池边,楚佛谙忽然停住,指着那汪冬日里仍娇嫩鲜艳的白莲问: “泽渊还记不记得这里?” 麟岱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见池水碧绿,莲花莹白,水面积着未融寒雪,笑道: “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 那时他偷售丹药被楚佛谙发现,男人在此设宴,用一个小瓷盏将他吓得魂不守舍。就在麟岱以为死到临头时,男人却说出了四条要求,还给了他含灵宝玉和鹰头戒指。 天知道这两样东西帮了麟岱多大的忙,可以说麟岱活到今天这两样物件功不可没。麟岱正想说声谢谢,就听到楚佛谙说: “那时喝的是下修界进贡的春茶,不知道泽渊喜不喜欢。” 麟岱:“……” “哦,还有。”楚佛谙低头,满脸欣喜地看着麟岱。 “那时泽渊长发过腰,现在又长了两寸,真叫人高兴。” 麟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他不禁伸手摸了摸鬓边发丝,发觉耳后被人编了一簇头发,是五股辫子,编的又细又紧,不用看就知道很精巧,比他自己编的还好。 再摸摸另一边,对称的也有一缕。 楚佛谙之心细如发让麟岱自愧不如,他嚅嗫了一会,还是没说出谢谢。 这个时候说谢谢,楚佛谙肯定会不高兴的。 “哼。”麟岱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当时要吓死我了,生怕你把我抓起来。” 这招很有效,楚佛谙的心跳杂乱,双颊瞬间浮红。 “是我思虑不周,不该吓你的。”楚佛谙心疼不已,言罢还揽住了麟岱的腰,琼牙被夹在两人中间艰难吐息。 吃的好饱啊,汪汪汪——嗝儿。 麟岱吓了一跳,毕竟周围还有那么多涅罗宗弟子在走来走去,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如此亲密,他嗔怪的神色还没收回,双手已经置于楚佛谙胸前想推开他。 兴许是身后传来的隐隐笑声,兴许是掌下象征着剖心救苍生的杂乱心跳,更重要的是男人盛满期待与兴奋的眼睛,麟岱没舍得推开,内心好一番挣扎后,顺着他的肩颈摸向脑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楚佛谙比他高很多,麟岱微微垫起脚,脸自然而然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感到腰间被收紧,男人的双手稳稳环抱着他,却没有呷猊地滑动摩挲,彷佛只是托着他,支撑着他而已。 这使麟岱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他放松了戒备的肩膀,加深这个拥抱。 良久,直到琼牙发出一声快断气的呜咽,麟岱才蓦然惊醒,慌乱地撒开手。 琼牙清晰地看到楚佛谙朝他这只无辜小狗翻了个白眼,小狗震惊不已欲向主人告发,却发现这人已换了副面孔做含情脉脉状,还虚伪地伸手摸了摸他项上狗头,虚伪地说道: “哎呀,挤到琼牙了。” 琼牙回了个白眼,却被主人一把捏住爪子呵斥: “琼牙不可无礼!” 琼牙:“……!” 也对,都做人家媳妇了,怎么会在乎自家狗。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琼牙咬住麟岱袖子,用屁股对着楚佛谙。 他的傻子主人还憨巴巴在那说:“琼牙平时很懂事的。” 楚佛谙那厮居然回应道:“嗯,你教出来的肯定知礼,都怪我不好。” 琼牙,琼牙气死了。 第52章 微醺与羞赧 “仙尊, 仙君。”自侧方传来侍童的声音,“宗主有请。” 麟岱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仙君”是谁。几秒后他反应过来, 轻轻咳了声以掩饰尴尬。 仙尊道侣的敬称,就是仙君来着…… 楚佛谙挽起他的手,道: “许鹏莱,你见过的。” 麟岱想起了那位高大的黑面壮汉, 非常和蔼可亲。 ———— 两人随着侍童前往主殿,随着人越来越多, 楚佛谙还担心青年不适应,结果低头一看,青年目光从容, 气定神闲,拉着他的手走的稳稳的,甚至比他还先半步, 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模样。 好可爱…… 楚佛谙真是挑不出麟岱的一丝不好,在他眼里青年上上下下边边角角没有一处不精致好看, 简直完美至极。 麟岱此刻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他一路上都没有感受到恶意,所以他装作大方坦然的模样,闲庭信步地跟着走。 其实他很紧张,因为在太阿宗的经历, 他很担心涅罗宗人也会讨厌他。毕竟他如今的名声只会更差,不仅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修为,还被安了个离宗叛逃的帽子, 估计太阿宗早就派出白衣使告示天下逆徒麟泽渊的恶行。 想到这麟岱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他为太阿宗贡献了自己最赤诚最热血的少年时期, 结果太阿宗视他如累赘如叛徒甚至将他逼出宗门在外流浪,他的一腔赤子之心就这么喂了狗,这让他暮年时如何平静地回忆过去。 怕是此生都难以释怀。 主殿中人向门口看去,便是这样一番情形: 白衣红袍的青年宛若冬梅带雪,满头乌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他双颊消瘦,眼角薄红,眉间英气与俊美杂糅,显现出独特的谪仙气质。细窄手腕被身侧之人牢牢锁住,透着那么几分不情不愿。 目光向后移向锁住他手腕的人,是黑袍金冠的楚佛谙。他比青年高出许多,身躯挡住了门外的天光,大片阴影沉沉地压住青年,无声宣誓着占有。 他目光一扫,座上几人纷纷垂目不敢直视。 只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眨巴着黝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麟岱。 许桐桐是许鹏莱唯一的宝贝大闺女,她是个直脑筋,不明白为什么诸位同僚都默不作声。她端着自己盛满牛乳的酒杯直接上前,大吼一声: “恭喜仙尊夺得美人归!” 这一嗓子把许鹏莱吓得从座上跌了下来,他的宝贝大闺女似乎不在乎老爹的死活,甚至凑近了眯着眼端详麟岱,末了还评价一句: “好看,仙尊好眼光。” 楚佛谙爽朗一笑。 许鹏莱翻着白眼去了。 许桐桐那妮还回过头扯着嗓子喊: “爹你快看啊,我以后也要娶个这样的!” 一时间哄堂大笑,许鹏莱捂住老脸,一旁的长老连忙为他拍背顺气。 ”哈……”麟岱也被逗笑了,他松开楚佛谙的手,改为去牵那女孩。 感到手掌一轻,楚佛谙惊异地看着麟岱。 青年不怎么会主动触碰旁人,他楚佛谙算是例外——现在多了个许桐桐。 好气,楚佛谙捻了捻手指,留恋一番青年指尖的柔软触感。 女孩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近时就主动握住了麟岱,她牵过麟岱的手仔细看了眼,惊叹道: “仙君,你的手真好看。” 小孩想一出是一出,楚佛谙不自觉看向那双手,心中沾沾自喜。 真好看,他楚佛谙眼光在上修界可排第一。 涅罗宗都为武修,长期握刀剑,鲜少看到这样修长好看的手。许桐桐小手握着麟岱的大手,不仅看,还贴在自己脸边蹭了蹭。 好温柔,就像她的娘亲一样。 麟岱受宠若惊,他出身低微声名狼藉,人们即使接近也各有目的。还是头一次有小崽这样亲近他,像剑尊一样毫无索求与欲望。 他转头看向楚佛谙,目光中还有些小得意,扬起的唇角仿佛在说: “看,我多招人喜欢。” 当然这是楚佛谙的臆想,麟岱分明想的是,“啊,她愿意蹭我,她好可爱。” 楚佛谙是济世仙尊,他不能将自己的嫉妒宣之于口,这种心态是幼稚的,是说出来会被麟岱笑话的,所以他闭口不谈还向许桐桐这小崽挤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忍住忍住,麟岱喜欢谦谦君子来着。 许鹏莱见楚佛谙笑,背后一阵惊悚。身侧的长老向他比了个口型: “怎么办?” 许鹏莱用扭动的眉毛示意: “看我眼色行事。” 壮汉挤眉弄眼可不好看,那位长老终于想起了灵言传声。 “宗主,他到底是不是被掳来的?看着好像不是很情愿。”ÇHÐĴ “我不知道啊!”许鹏莱回到。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干这种缺德事。” “我们更不能得罪剑尊!”许鹏莱粗眉倒树立。 “而且剑尊说了会与他结为道侣!”许鹏莱还是更了解楚佛谙。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他又没修为,谁知道剑尊会不会逼迫他,万一是被逼的呢?” 长老很怜惜麟岱的身世,并且拥有丰富的想象力。 “我不信!”许鹏莱大声反驳。 长老捂住耳朵,哀怨地剜了眼壮汉。 许鹏莱看向麟岱,见这位俊美小郎君脸上毫无愠色,反而露出了浅浅的笑,心下了然,对着麟岱说: “麟岱小友,许久未见,这是小女许桐桐,你要是呆着烦闷,我让她陪在涅罗宗内游玩。” 说完与身侧长老交换了个眼神,长老心领神会,附和到: “对,我们桐桐活泼又聪明,什么事都和我们宗主说。小友要是被欺负或者被威胁了,桐桐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宗主的。” 楚佛谙:“……?” 麟岱不知道为啥自己会呆着烦闷,也不觉得自己会被威胁。毕竟他才刚来,甚至都没完整地住上一天,新奇劲还没过去,但他仍接受了许宗主的好意。 “多谢宗主,桐桐是风火双灵根?”他忽然提到。 许鹏莱愣了一瞬,想到麟岱原先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火灵根,还有天授炼丹师的身份,眸光一亮,随即点头。 “的确,双灵根固好,可惜不适应武修。” 麟岱却像捡到个宝贝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握着小女孩的手不放。 楚佛谙哪里看不透许鹏莱的心思,他一记眼刀让壮汉缩回了脖子,接着对麟岱说: “涅罗宗弟子都想见你,我才应允他们设宴招待的。别的事暂且不谈,为小麟岱接风洗尘才是正事。” 许鹏莱如梦初醒,拍拍脑袋,喃喃道:“哎呀,忘了正事!” 他拍拍手,“都呈上来吧!” 开宴,大壶美酒被依次送来,侍女翩跹而过,各色面点佳肴被摆放在麟岱面前的小桌子上。 麟岱跪坐于蒲团上,脊背停直,怕失了礼数。 显然是他多虑了,因为涅罗宗人完全不在乎这个,许鹏莱带头劝酒,可麟岱不能喝,楚佛谙似乎很高兴,一边掐他的小辫子,一边喝了一杯又一杯。 涅罗宗之人豪放,从宗主到门徒都如此,酒后更是放声交谈,或坐或卧,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 麟岱看得新奇,太阿宗规训严格,何时有过这种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似乎有点明白楚佛谙为何接受涅罗宗之邀,成为此处坐镇仙尊了。 “小麟岱……”楚佛谙醉眼朦胧,他的肩膀松懈下来,鲜红的唇上水光潋滟。 麟岱莫名感到干渴,他吞下口中的葡萄,问道: “前辈,怎么了?” “我好高兴啊。”楚佛谙像孩子似的,认真地盯着麟岱的眸子。 “终于找到你了。” 麟岱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将手中的葡萄喂到他嘴边,楚佛谙很乖的吞下,嚼都没嚼。 麟岱:“……” 这是醉的不清啊。 楚佛谙向麟岱那边挪了挪。 “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道侣了。” 麟岱笑的有些羞赧。 “嗯,三生有幸。” 楚佛谙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他皱起眉,却没说话。 宴席尚未过半,一位喝高了的白发长老忽然大声呵退斟酒的侍女,拔剑给满堂弟子来了段剑舞。 不过他喝多了,没注意自己拿的是隔壁老兄的烟杆子。而且他是位锻筋锤骨的纯武修,他并不会用剑,舞剑只是他心中对白衣修士的一种向往。最重要的是,他一边舞,一边吟诗,吟的还是一首广为流传的艳诗。 “古长老,错了,不是那么跳的。”有人喊到。 麟岱一惊,涅罗宗弟子好眼力,他都看不出来这位长老跳的是什么东西。 青年一双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楚佛谙轻笑,忍不住搂住了他。 麟岱这才发现坐得端正的男人已经斜倚了过来,胸口抵着他的背,双腿岔开屈起置于麟岱的蒲团两侧,像是把他完全罩在了身下。 非常失礼,非常不端庄。 楚佛谙醉了,麟岱却是滴酒未沾,于是他不着痕迹的向外挪了挪。 楚佛谙松开手臂,麟岱随之松了口气——然后楚佛谙直接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 麟岱推他,他笑了笑,重新坐直。 涅罗宗众人:“……” 果然是被逼无奈受尽□□的娇弱·无辜·可怜·病美人。 第53章 微醺?烂醉! 麟岱刚松口气, 就感到右侧脸颊边一湿,他转过头,惊异地盯着楚佛谙。 大庭广众, 众目睽睽之下……楚佛谙居然亲了他一下。 他略带慌张地向两侧看去,发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专心喝酒,无一人注意到他与楚佛谙。 麟岱微蹙的眉头舒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