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率先进,它的脖子上多了根草绳,另一端握在个年轻男子的手里。 男子修为不敌他,楚洵松了口气,还未等他出招,那男子就惊喜地唤了一声: “大师兄!” 这当然在是喊麟岱,嘴上这般恭敬,不还是追着他们师兄喊打喊杀。太阿宗之人实在虚伪,楚洵扬剑指向年轻男子,却发现那人眼睛一亮。 “你是……淮州楚洵,大师兄的道侣?” 楚洵一愣,随即点头,他亦认出了这人,百毒谷少主,穿封尚。 他们先前见过,楚洵亦曾代表楚家在百毒谷做过客,这傻少爷对他装出的君子模样崇拜的一塌糊涂,还说要和他结拜为兄弟。 看着傻少爷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楚洵怀抱美人,不禁觉得自己的人设立的很成功。 傻少爷真的觉得他是特地来救麟岱的,虽然事实也没差多少,但一定与穿封尚想的不同。 穿封尚一路都在担忧麟岱,没想到一只白羊让他找到了人。他摸摸白羊,又看了眼楚洵,道: “楚兄果然还是听了我的话?” “呃,的确……”
谢天谢地,楚洵还记得他说过什么。 那时他去百毒谷,穿封尚扯着他的袖子说: “你好高洁而拒婚,我很敬佩。但麟岱绝对同外人传的不一样,纵使有一万个人那样说,你也该亲眼去看看。” “你绝对会后悔的,楚兄。” 楚洵的确后悔了,若那时他抛去偏见,真真正正地站在麟岱的角度,好好看一看想一想,他会不会发现麟岱的好,会不会怦然心动,会不会坦然接受心中对他萌生的爱意。 如果那时他们顺利成婚,麟岱现在就不会奔赴魔界修为尽失,被逼的四处逃亡,躲在这座破庙里神智不清的发抖。 他们都能和人生中第一次心动之人在一起。 穿封尚发觉了麟岱的异常,他眉心微沉,自袖中摸出了一只白色瓷瓶。 “楚兄,快走吧。”穿封尚递过瓷瓶,道: “骨珑仙尊不会放弃搜寻,你带着师兄,走的越远越好。” 楚洵有些诧异,他看着穿封尚,似乎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穿封尚微微一笑。 “师兄在太阿宗过的可谓凄惨,自他修为尽失后,宗门连基本衣食都不能满足,仙尊还给了师兄加了诸多责罚,师兄于宗中过的……并不舒心。” 楚洵心头一惊,随即是无尽的悔恨与酸楚。 “楚兄富可敌国,自然不会让师兄受这样的委屈。” 穿封尚将瓷瓶塞到了楚洵手中,他抬头,很认真地看着楚洵说; “况且,我相信楚兄的为人!” 楚洵:“……” 穿封尚真的将太阿宗弟子引开,让他带着麟岱走了。 楚洵还是回到了楚家,他苦心经营多年,于淮州有了不小的势力,只要麟岱不乱跑,他就有把握让外人找不到他。 只要不是仙尊亲临,麟岱就是安全的。 麟岱像只落水的小猫一样抖了一整晚,楚洵寻来族中医修为他诊治,发现他是真的吃错了药。 青年一次性吞下了七八种相冲的药,差点逼的自己走火入魔。他身体又弱,丹药无法化开,遭了反噬。楚洵只能握着他的手,灌入灵力,牵引着反噬在自己身上。 青年不愧是泾州最有天赋的炼丹师,炼制的丹药这样厉害,楚洵闭眼忍受着体内汹涌的灵力波动,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冲碎了。 他一边忍耐,一边感叹这痛苦没有施加在青年身上。 幸好,一切都不算太晚。 楚洵承受了所有反噬,坐在床边的木椅上一夜没合眼。 他吩咐人准备了一间院子,很大,栽着两人合抱粗的大桃木,挂了秋千。树下有一口井,小径上铺了青石板。井边有一方紫土地,青年这样会炼丹,想必对草药也感兴趣。 院子后有口池塘,有林子,有各色果树,等到春天就会发芽。 第46章 悔不当初 青年就可以看到满庭芳菲, 一院青翠,久病不愈的心情说不定会好点。 楚洵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懵懂的爱意,这种感觉对他这种利欲熏心的人来说太过难得, 他捧着一腔柔软,像第一碰到雪的孩童般兴奋又无措。 他秀迹斑斑遍生苔藓的心里终于照进了一束微光,想到自己曾被那样真实且青涩地爱过,楚洵就觉得贪得无厌的胃部终于被填饱, 此生圆满,永远餍足。ĊҥDͿ 什么楚家, 什么门阀,什么权势,都在此刻化作一川烟草, 满城风絮,化作初遇时的初夏小雨。 楚洵很想亲亲闭着眼睛的青年,反正他也不会知道。可是弯下腰, 却怎么也做不出下一个动作。万一,万一麟岱知道了, 岂不会因此和他闹脾气? 楚洵只好摸了摸青年散在榻上的黑发,绕在指尖很爱惜地吻了一下。 想起之前对青年说的混账话,楚洵无比后悔,恨不得钻进青年脑子里把那段记忆给掐掉。可麟岱身体不好,这样做怕会让他神志不清。楚洵压下心中无数个阴暗的念头, 把指尖那缕发丝编成了小辫。 他不会编五股辫,只能编成个三股,不大好看, 细细地躺在麟岱胸前。 “家主……”身后传来叩门声, 楚洵回头, 进来通报的小厮难得见到了主人眼中的柔情,觉得有些奇怪。 窥见床榻上的冰雪之躯,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太阿宗访度使到了。” 楚洵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他起身为青年掖好被角,脚步轻快地走出卧房,出门时没有关紧房门,而是刻意开着,好让青年一苏醒就能看见门外的景色。 那小厮紧跟着楚洵走远,没敢回头看一眼。 屋内忽然变得很安静,麟岱的呼吸浅浅,睡得沉沉。 ———— 四方法会因人魔结界破损之事被推迟到了初十,可日子总是不等人,眼看着就到了初六,上修界各方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 无论外界有多忙多乱,麟岱仍是安安静静的睡着。楚洵将青年安置在了他精心准备的庭院里,院子的匾额空着,等着麟岱提笔。院子里的秋千也空着,等着麟岱坐上。院子里清静无比,等着麟岱的双脚来丈量。 麟岱就是在这种宁静祥和的气氛里苏醒的,他感到有些渴,睁眼便发觉手边有壶水。 他想都没想,直接灌了下去。 口中一凉,又猛地清醒,咳着吐了出来。 他以为是梦来着,直到被液体呛了满喉。 门前珠帘适时被掀开,楚洵眼前一亮,惊喜地喊道:“你醒啦?” 麟岱睁着眼睛,本能地后缩着挪向床内,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楚洵的表情居然有些受伤。 “你……你还好吗?身上还痛不痛?” 麟岱不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楚洵编织的美梦终于在青年略含惊慌的眼神中破灭,他苦笑一声,自怀中掏出一物。 青年看到这物件,果然冷静了下来。他甚至放松了紧绷的臂膀,身体向前探了几分。 楚洵则直接将那圈鱼鳞甲递给了他。 麟岱狐疑地盯着他,思索片刻,接了过来。上下翻看过后,眼睛红红地问楚洵: “那琼牙现在怎么样?” 见青年还愿意和自己说话,楚洵松了口气,微笑着道: “尚在太阿宗内,没受什么伤,就是不能自由活动,三首蛟也在被医治。” 说完,他还补充到: “太阿宗内有几人受过我恩惠,有他们在,你的灵宠不会有事。” 听闻此话,麟岱却皱起了眉。 “太阿宗管理居然如此疏松……”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叛逃出宗,宗中一切都与他没了关系。麟岱苦笑一声,晃晃脑袋驱赶那些深扎在神识里的东西。 最年少冲动的岁月全部奉献给了太阿宗,如今的麟岱虽是青年,却早已失去了那股活力与精气神。 楚洵误以为他头疼,想为他输送灵力,却不敢触碰他,指尖悄悄点在青年雪白的衣角,一股精纯雄厚的灵力细丝般探入青年的身体。 麟岱没有拒绝,冷眼看着他。 楚洵心口一痛,刚要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始。他支支吾吾,终于开口道: “我从前眼脏,把你也看脏了。” 窥见青年脸色毫无动容,楚洵越发激动。 “我是个混蛋,对不起麟岱,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我以为你是看上了我家的势力,虽然我家也没什么大势力,我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谢谢你喜欢过我,还给我写信。那些信我从来没看到过,是被人偷走了,冒名回信给你,让我们生出了误会。麟岱你相信我,要是我真的看到了信,无论如何都会来见你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麟岱看见眼前这个有些语无伦次的男人,内心毫无波澜。 楚洵还在喋喋不休。 “我真的很后悔,麟岱,我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汝嫣瑶瑶偷了信,也恨自己拒婚还伤了你……” “汝嫣瑶瑶,她还在你这里吗?”麟岱打断了楚洵,他其实很少打断人说话,但是听到汝嫣瑶瑶,他放弃了自己的准则。 汝嫣老先生那样疼爱他,可自己都没见他最后一眼,麟岱觉得愧疚,不希望老先生唯一的孙女客死他乡。 楚洵面色一僵,含糊其辞。 “啊,她,她还活着,她做了那样恶心的事,麟岱不讨厌她吗?要不要我把她处理掉?” “不行。”麟岱斩钉截铁地回他。 “汝嫣瑶瑶是我恩师之孙,她要是死了,我便自杀谢罪。” “不不不我不会杀她的,还有那个涅罗宗女修,她也好好的。”楚洵连忙改口,有些低声下气的说道: “你放心,等四方法会过了,我就洗清她们的记忆,送回各自的宗门。” 楚洵语气软软的,像是情人的呢喃。麟岱不动声色,只是摩挲着掌中的鱼鳞甲。 “你不用担心,过段日子,我会将那两只灵宠救出来,与你团聚。” 楚洵小心翼翼地窥视他眼中的情绪,奈何青年眸中清明澄澈,照不出一丝半点喜怒。 楚洵有些害怕,还有些慌张。他端庄儒雅的脸上挂着些讨好的笑容,高大的身体也蹲下,显出几分可怜相。 麟岱没看他的刻意做戏,他不相信一个浸淫门阀之争多年的人会有什么真情实意,亦不会相信他祈求的眼神。那一脚断送了麟岱所有期望,断了他的傲骨,断了他对少年缠绵的痴想。 麟岱的自尊为他浇筑了护身铠甲,无所谓伤痕加身。虽然他的底线很低,但也没有低到尘埃里。 青年眼神瞄向门外,看到庭院美景时,呼吸畅快几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唇边居然浮出了浅浅的一抹笑。 “那便谢谢你了,楚洵。” 垂首黯然神伤的男人猛然抬起头,满脸惊诧。 “麟岱,什么意思,你、你……” “谢谢你忧心我那两只灵兽。”麟岱看向他,竟是满面春风。 “那你、你会和我?”楚洵几乎是蹦起来的,他手足无措地立在床边,紧张的话都说不清了。 “不会。”麟岱收回笑容。 “啊,这样啊,呃,也没关系,是我做的不对……” 楚洵又重新蹲了下去,重新挂上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为什么要冲我笑,你从来都不笑的,我还以为你同意了。” 麟岱没有理会他的嘟囔,只是说道: “我看到花,看到桃树,觉得好看,想笑就笑了,没有任何目的。” “为何都要胡乱猜测我。” 楚洵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抿了抿嘴,企图岔开话题。 “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 “听说太阿宗对你不好,你放心,我会百倍千倍地偿还你的。” 麟岱叹了口气,“楚洵,我不需要你偿还。” 楚洵沉默了。 麟岱继续说道: “少年时不懂事,我们本来不该有任何交集的。我助你有了清正好名声,你帮我救回灵宠,从此我们两清,不行吗?” 楚洵张了张嘴,“可你喜欢过我,我也喜欢你,这不是很好吗?缺了的信可以再写,受过的伤可以慢慢养好,丹药也能再炼,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麟岱则坚定地摇摇头。 “我们从来就没有什么过去,楚洵,我们并未相处过多久。” “我确实喜欢过当时的楚洵。” 听到这句话时楚洵的眼眸一动,满怀希冀地看向麟岱。 麟岱却未有动容,十六七岁的麟泽渊有孤注一掷,为所爱放弃一切的决心。二十二岁的麟泽渊却只觉得过去的自己很蠢。 “我为那个谦谦君子动过心,但那人绝不是你。我喜欢的是谁,外人推崇赞扬的又是谁,你应当比我还清楚。”麟岱说。 楚洵一言不发,眼神幽深。 他如何能不知道呢,他只是不愿意承认。 麟岱爱慕的,还有外人敬仰的,不过是他楚洵装出来的一副风光霁月好模样。为人谦和,彬彬有礼,怜贫惜弱,还富而无骄。 的确是十几岁麟岱绝对会迷上的小郎君。 楚洵不死心,他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我改不行吗?你答应我,我马上做回那个大好人,我做天下最君子的君子,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这样还不行吗?” 第47章 小叔来了 麟岱见他语气激动, 并且像小姑娘似的泫然欲泣,亦不准备再说些什么。别过头,不去看他。 楚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反复揉搓着麟岱曳地的衣角,揉到白色布料都皱的不成样子了,才堪堪停住了手。 “我不想逼你的,麟岱, 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像个姑娘,又像个小孩,总之不像巷子里戏弄麟岱的楚家阔少。麟岱将那片即将抽丝的衣角拽回, 抚平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