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鼠新娘（十）　　英短有些恍惚的眼神渐渐聚上了焦，看清面前猫咪有一只金色瞳孔后，它终于渐渐相信孔梦说的话，半边嘴角抽搐着上扬，最终挤出一个似哭非笑的奇怪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孔梦随口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来救你的啊。”　　英短眼角划过一滴晶莹泪珠：“呜呜呜，你太好了，我原先一直觉得人类是废物，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孔梦摆摆手，颇为大度：“没事，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人了。”他总觉得这个地下室应该还有什么线索，无奈死里逃生的英短，在旁抖如筛糠似乎随时要昏死过去。它的心情也好理解，这地方对猫太不友好了，一排的猫类标本简直像是催命符，看得它心慌。　　英短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真的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呆。好在旁边有孔梦，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变成了猫的样子，但它只觉得和他一起特别有安全感，它也没有一个人回去的胆子，就陪着孔梦在地下室晃，最后孔梦被它抖得眼都快花了，就赶它上去先找橘猫汇合，英短才依依不舍地走了，走之前还再三叮嘱，让孔梦快些离开，千万别碰上那只白猫。　　英短走后，孔梦终于得了个清净。他仔细地搜寻地下室的每个角落，甚至又细致地勘察了墙前面那排猫体标本。从排在最里侧的狸花猫到最外侧的一只波斯猫，末了，他后退几步看着墙面。墙面上的猫咪如同壁画般排列十分整齐，挨个之间距离也十分均匀，唯独最外侧波斯猫旁边，离着墙边还有一个很大的空缺。　　孔梦多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奇怪。因为按排放逻辑来说，狸花猫是最后一只受害猫，那波斯猫应该就是第一只受害猫，那为什么要空出那么大的位置呢。　　那位置，足以容纳下一只猫的空缺了。
　　就在这时，孔梦听到了一阵淅索声，这个声音在他听来有点熟悉，他看向声音的源头，果然在血池旁边的墙根上看到了一个洞，看大小，是老鼠洞。　　无毛鼠从洞中刚钻出个脑袋就看到了面前的白猫，它反应极快地退回洞中：“你是谁！”语气满是惊疑。　　“杰瑞？我是孔梦。”孔梦一眼就认出了这只小老鼠，见到熟人的惊喜，在一秒钟后就转变成了怀疑。孔梦微不可查地蹙眉，这个小镇虽说不大，但对于只小老鼠来说也绝对不小，有那么多粮食丰足的地方，为什么要挑在这么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惊喜的状态，“你出来后还好吗？”　　小老鼠从洞中地探出半个头，血红眼睛满是警惕，打量了两圈面前的白猫，它似乎是松了口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正在找原因呢……而且我觉得，”孔梦有意无意地向那排猫的方向瞥了眼，“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呢。”他的神情三分悲伤，七分害怕，让人看着十分动容。　　无毛鼠面上真的露出了些许不忍，它盯着孔梦看了许久，半晌：“唉，好好的，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这……我也没法帮你。”　　“现在能帮我的也只有警长了。”孔梦，“你住在这里，是不是见过警长？”　　无毛鼠杰瑞一怔：“你怎么知道警长能帮你。”　　“我听小镇上的人说警长是正义的化身，我想保命当然得找他。”　　杰瑞：………它看向孔梦的眼神变得古怪，原来这人变成猫居然还会降智，身在这警长的地下室，还认为警长能救他，这是病急乱投医吗。　　孔梦看着杰瑞的表情一变再变，最终应该是念在孔梦帮过它，它还是开口提醒，“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劝你还是跑吧，越远越好，最好离开这个镇子。”　　孔梦继续扮傻，瞪圆双目：“为什么？”　　杰瑞远远扫了眼那排标本，含糊道：“这个小镇不能有活着的猫。”　　孔梦眼睛中的亮光一闪而过，重要的线索来了。他面上表情不变：“可我记得警长就是一只猫。”　　意识到说漏了嘴，杰瑞表情并不好，沉默了许久，它强压情绪：“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好奇害死猫嘛。”孔梦一笑，眼角弯弯，粉色的唇瓣勾起了弧度，看起来天真烂漫。一瞬间，杰瑞又被这几句渲染力的笑容刺到了双目。明明变了模样，可他一笑，又是那个在黑暗中对它露出笑容的人。　　杰瑞心中浮起异样感，它立刻沉下头，不愿让对方窥到自己的表情。　　它声音微哑：“你说的没错，警长是一只猫，但它早就死了。”　　孔梦呼吸一凛：“那现在的警长是……”　　“现在的警长被我们的王操控着。”杰瑞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你们住的那间屋子原本住着一只白猫，是它杀死了我们的王。王死后它的怨气化成了怨灵杀死了那只猫，并寄宿在了它尸体上，就成了现在的白猫警长，并且誓要杀尽小镇里的猫。”　　杰瑞的这个故事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潦草。孔梦并不能说完全相信。且不论别的，这个故事的逻辑性不管哪个人看都是明显有问题的。和动画片呈现的不同，猫和老鼠原本就是食物链的上下级，猫抓老鼠是自然法则。猫捕杀老鼠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如果说被诛杀的老鼠能化为灵，那死去的猫为什么不能成为怨灵呢；李丽死的难道不冤吗，她怎么没成灵。所以一定还有别的隐情。但是孔梦再追问，杰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让孔梦早些离开，以他现在的样子，碰见白猫只怕是没命回去。　　就在孔梦要上楼时，一道身影自上传下，“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些动静，你好了吗，我们得离开了。”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说着，杰瑞朝禁闭室看了眼，里面哪里还有那只灰蓝色英短的影子，它的表情闪过一丝阴郁，“你放走了罪犯？”　　“啊？”孔梦淡定冲禁闭室望了眼，诧异道，“哪里有罪犯，我来的时候就没人。”　　无毛鼠神情复杂地看了孔梦一眼，转身跑向洞中：“你自求多福吧。”在身影没入黑暗前，它留下这么一句话。　　从长长的阶梯上来后，终于把那可怖阴森的地下室甩在身后，孔梦的鼻息中却依然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他很是不舒服。　　“我们快走吧。”橘猫终于在门口等到了他，神情如释重负，“小灰在外面等我们。”　　“好，”孔梦跟着它加快步伐，橘猫说的小灰应该就是那只英短，孔梦：“狸花猫叫阿狸，英短叫小灰，你叫大橘？”　　“卧槽，你怎么知道。”橘猫满目惊恐，再一次被这个人吓到。　　孔梦：“还真叫大橘啊，你们名字都取的那么随意的吗。”　　橘猫：………你才随意，你们全家都随意。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门口，英短立在正前方，看上去有些焦急，“你们怎么才……”最后一个来字还未发出音——　　英短就看到橘猫表情惊悚，圆眼瞪大，余光扫见一只雪白的爪子从斜里探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那爪子直接滑破了它的喉咙，下手狠辣，毫无半分留情，灰蓝色猫咪的喉咙中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变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孔梦甚至还没看清那只猫的模样，就被大橘狠狠地撞了一下，身不由己地往反方向跑去，他的眼尾扫过像一片没了生机的落叶，轻飘飘倒在地上的英短。这只可怜的猫咪，还来不及感受逃出生天的狂喜，就真的升天了，猫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了，　　两只猫一前一后在街道上发足狂奔着，孔梦仗着体型轻盈的优势在速度上始终快大橘一步，甚至还能开口聊天：“BOSS也有评级吧，你看着这白猫大概什么水平。”　　大橘落在后头心里压力当然更大，它甚至不敢往后看，硬着头皮勉强开口：“至少D-，有可能D+。”　　“评级的依据是战斗力？”　　“差不多吧，”大橘消耗着大量体力根本支撑不了说太长的话，只能搪塞，“这个空了再跟你说。”　　跑过拐角时，大橘余光扫到了那鬼魅般的白色身影，心中顿时凉透，果然跟过来了。孔梦当然也看见了，现在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继续耗下去很有可能会被那只白猫追上，“你的评级是E，和D就差一级，面对面最差打算你能支撑多久？”　　“靠，”大橘一边喘着粗气，“我不是战斗型的啊，而且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路子，而且看刚才小灰那毫无招架的样子，说不定我一招就送命了。”　　一般来说在实验室中，评级越高在各方面的能力数据可能会有优势，但每个试验品的天赋不同，能力也不同，但是可以肯定的，跨级别时，高评级的相对于低评级的在战斗上几乎是碾压的。这也是为什么，橘猫在看到这家伙的一瞬间，毫无犹豫地选择逃跑。　　又跑了一段距离后，橘猫感觉到身后那种及其难受的压迫感正在逐渐变强，那BOSS和他们的距离非但没有缩短，反而越来越近，大橘感觉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惜它还没来得及开发出自己能力……它根本没有自信和能力跟任何BOSS硬碰硬，其实孔梦也许是有这个能力的。虽然他被降级了，但他的能力也许还有所保留。就当它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就如同心电感应般，听到身边人：　　“那我是战斗型的吗？”　　“你……好像也不算。”大橘其实是知道孔梦的能力，但它不知道孔梦是如何使用的，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它思绪混乱，精神都没办法集中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说。早知如此，还不如早点摊牌和孔梦合作，说不定还有生还希望。　　“往简单了说，”孔梦大概明白大橘的困扰，他回过头，白色的身影只差他们两个身位，再百米，不，他瞳孔收缩，再50米恐怕就要被追上。泛着银光的尖爪如一把锋利的刃悬在他们身后。“我们分头跑！”在电光火石之间，这是孔梦最快能想到的念头了。　　在下个岔路口，两猫默契地一左一右跑开。　　“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最无坚不摧的动物，或许能挡下它的攻击。”分开前，大橘吼出了这句话。孔梦怔了怔，这算什么提示。思考间他的脚步竟是慢了几分，他心中一紧，糟糕——　　但奇怪的是，预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到来。孔梦转过头，身后空空如也……那白猫居然没来追他。  第12章 老鼠新娘（十一）　　而在另一头，大橘看到女主人的房子就在眼前，高兴了只不到两秒，就感受到了逼近的杀气，大橘一颗心沉到谷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事到如今它也只能祈祷各路大妖显灵保佑，赐它一个能够救命的天赋，能在关键时刻挡下BOSS致命一击的那种。　　没错，大橘是一只没有天赋的猫，不同于英短开发了而不自知，大橘清楚的知道，自己压根还没有那玩意儿。　　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天赋，是实验室的立身之本。有多少初始评级普通的实验品，通过开发出高品质的天赋实力大增，过关斩BOSS，实现逆袭。这也是进到实验室的每个个体的梦想，能够开发出来超乎寻常的能力，进阶成高级妖怪，甚至成为大妖。但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很残酷，大多数的都不过资质平平罢了，有像孔梦这样天赋的，更是万中无一了。　　都说人在快死的时候，时间会过得特别慢，对于动物大抵也是如此……此刻，大橘只觉得一切经历像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晃过，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它还没谈过恋爱，它还想再尝一尝最美味的海鲈鱼！就在大橘摒弃凝神，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突破之际，身后的危机也来临了——　　利爪破风而至，大橘闭眼打算认命，只听“咚”一声巨响，时间仿佛在那一秒静止，却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疼痛，血肉飞溅。它慢慢睁开一只眼，攻击被挡下了？　　横在它面前的是一个奇怪的绿色圆形物体，看上去之地非常坚固，刚才那剧烈撞击声应该就是猫爪敲击在上面所发出的声音。　　对于这个横空出现的不明物体，白猫似乎也很是疑惑，它大力地拍打着那个东西，只是连利爪都无法刺破的东西，它使出再大的力气也是徒劳，不过白猫立刻想到了新的方法，它的两只手掌捏住绿色圆盘的两边。　　就当它打算将这碍事的东西提起来扔掉时，手中的“怪东西”动了。　　先是蹦了两下，从下端的两侧探出两截肢体；接着，又蹦跶两下，上端的两侧也升出两截肢体；最后，一只小小的脑袋从中间慢悠悠地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显然白猫的世界观中并没有这种动物，它用爪子去捏那玩意儿的头，那看起来不太灵光的脑袋，居然嗖的一声又钻回了壳中，把白猫吓得一激灵，正当愣神间，那只脑袋又晃晃悠悠地冒了出来，白猫用更加迅猛的速度去抓它，结果又抓了个空……　　如此重复，看得大橘眼都直了——这BOSS居然玩上了？　　不同于白猫，大橘是认识这种动物的。　　这是一只乌龟。　　是的，这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救下大橘一命的是一只乌龟，　　问题是，这乌龟是哪来的？　　很快，它就知道了答案。　　“走啊！”小小的脑袋上小小的嘴巴，发出声音的居然是孔梦！　　孔梦是实在受不了才开的口，他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这只蠢猫，结果被救下的蠢猫居然还在发呆。　　大橘回过神来转身就撒丫子跑，然而这样一来，白猫也反应过来了，它将乌龟举过头顶，扔向另一边，继续朝橘猫追了过去。　　孔梦在空中收起手脚，将脑袋也藏进去前，他看到大橘一溜烟儿跑进了院子，钻入女主人的房中，那只白猫在院子外堪堪停下。　　孔梦后背朝下，在地上硬着陆，圆圆的壳随着惯性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孔梦睁开眼一片黑暗，黑暗中还有数不清的星辰，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在壳里，并且，由于刚才高速转圈，他有些晕了。　　等到他缓过神，慢慢地将脖子从龟壳中伸出来后，入眼一片碧绿，他刚才被抛落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刚打算移动，孔梦就听见旁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透过树叶，他看到白猫用爪子劈开叶片，一颗白色的头颅伸进去，赤红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左右探查着。孔梦深吸一口气，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借着泥土翻动自己的身子，滚到更远一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