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忘无凝的身世,他并无打听过。 或者说,他本就不是喜欢打听别人私事之人。 他同忘无凝的交好并不因为他的出生。 驲剑山庄同魄冰门,一正一邪,在外人的眼里,这两大门派几乎是对立的,但不这不妨碍二人在修道之路上并肩前行。 身为修行者,在宗政敛看来,修行不仅仅是为了得道,更是为了帮助更多的需要之人。 宗政敛上前一步,想要帮忘无凝止住那伤口的血流不止。 却被忘无凝无情地推拒。 宗政敛是一位不怎么会说安慰话的人,除了用实际的行动来表明之外,剩下的也只有沉默以待了。 忘无凝的伤口是方才那阵乱斗中被封戾的武器所伤。 传闻中老魔尊封戾被手下暗算受了重伤,但即使受了伤,此人的实力仍不在他们二人之下。 甚是高深莫测。 只是受伤的封戾无法同他们进行持久之战。 事实上,他也并不恋战,在他的魔刀砍向忘无凝之后,利用他们二人还未反应的间隙消失于山洞中。 这个洞穴并非是个死穴。 宗政敛跟着郁尘晚他们几人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了那山洞四通八达。 倘若封戾自受伤之后便躲在这里养精蓄锐,那他必定对这秘密洞穴的地势了如指掌。 封戾消失之后,宗政敛却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愈发浓郁。 直到他将烛光再次燃起之时,便见到忘无凝面色惨白,单手垂着,血流不止。 而洞穴之中竟剩下他们二人。 仙星派几人连同那独行凄魁已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来寻那仙星派小弟子的路上,他并不知忘无凝同郁尘晚秘密地说了几句什么话儿,或者他们二人达成了约定。 只知道,在火光熄灭的那一瞬,忘无凝身形一闪,先挑起这场争斗。 宗政敛未曾听忘无凝提起过老魔尊一字一句。 而忘无凝这人,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样子。 说起话来,三句里头就有那么一句不太正经的,以至于宗政敛对他所讲的话权当玩笑话的多。 只是今日从郁尘晚的口中听见了“永无大殿”四个字。 又见忘无凝同封戾打了起来…… 两者似乎没有必然的关联,却挑起宗政敛对忘无凝的过往的好奇。 宗政敛凝眸望去。 只见平日里总是三分笑的忘无凝,此时的神色平添了几分悲寂。 他沉默了半晌,问道:“无凝,告诉我,你同那老魔尊有过深仇大恨吗?” …
夜深人静。 穆锦容仰躺在床上休憩着,只是他闭上眼时,眼前尽是今日的种种。 他本就是对极容易对他人的安危牵肠挂肚之人。 这人还是师父在他们临行之前特地委托照顾好的小师弟,他便更加上心。 只是,今日发生之事实在太过莫名其妙。 他始终也没有想明白,那堂堂的独行凄魁为何要从比斗场将小师弟带走? 还有那老魔尊封戾也为何要在独行凄魁离开之时,也秘密地将小师弟带走? 于情理上,这二人同他们仙星派几乎毫无瓜葛。 而小师弟临清寒同这二人也算是头一回见面,总不会扯上什么瓜葛。 此外,还有那比斗场密林那古怪的阵眼。 独行凄魁一直命令自己的凶兽守护在那。 必然有古怪。 只是今日事发过多,他不忍再打扰师叔,便将此事搁置了先。 穆锦容的思绪顿时像是陷入了死胡同里。 怎么也绕不出来,索性起了身。 他刚下床,抬眼望去。 于屋里的微光中,他瞧见郁尘晚正端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不知在思虑何事。 穆锦容缓缓地走到桌前,将烛火点燃,问道:“大师兄,夜已深了,还不歇吗?” 郁尘晚闻声睁了眼,视线不知落于何处,神色淡淡。 须臾,忽道:“锦容,你有无察觉,自断情谷归来后,清寒变得十分古怪?” 052 : “大师兄,何出此言?” 穆锦容披着件单衣下了床,靠近郁尘晚时,他却忽而身觉有些清冷,便默默地运着气暖暖。 他几乎极少从郁尘晚的口中听他谈起门派中的任何人。 或者是说这是头一回。 而谈及的对象还是小师弟,临清寒。 他刚那头思虑无果便是跟小师弟有关,这会儿,郁尘晚便提及到。 说起临清寒,穆锦容回想了下,他以前鲜少同临清寒有过多的接触。 虽然在他眼里,对所有师弟都是一视同仁,并不会特别偏袒谁人,也不会对哪位心生厌恶。 以前的小师弟在他眼中像是位“避世”之人。 几乎从不怎么同其他师兄有来往,在仙星派中,除了郁尘晚这位“独行侠”,那以前的临清寒也能算是另一位独行侠—— 总是独来独往。 而偏偏喜欢大师兄郁尘晚这事儿,却没藏得住。 几乎整个门派都知,这位平日见人避三分的小师弟,是有多么喜欢大师兄。 倘若不是经历断情谷一事后,有些过往的事儿忘记了,怕是不能变得如今这般“开朗”。 于穆锦容来讲,倒觉得这是件好事儿。 只是郁尘晚口中的“古怪”一词,颇有得深究。 只见郁尘晚的神色凝肃,不同于他以往的淡然。 半晌,他道:“自断情谷归来后,奉师父之命,我与清寒同行去了兽之域一趟。” 穆锦容清楚地记得此事。 那时,他还曾在师父归海翊鸿的面前提议过,因为小师弟“受了伤”,不适合参与那次凶险的历练。 却未曾想到,他的师父转个身便把小师弟托付给了大师兄,让郁尘晚亲自带去历练。 师父的决定他自然不能违背。 而由大师兄带小师弟历练的话,他也是放心的。 那日,他同师父一起镇守在仙星派中。 后来,仙星派中那近百年都未曾动过的降魔钟却忽然有了异响。 它下面石盘的指针指了东边,正是大师兄去的方向。 穆锦容旋即同师父请命,召集众师弟们同大师兄二人汇合。 他满是担心,却在临边的小镇客栈中,见到小师弟“毫发无损”,活泼乱跳的样子。 甚至还有心思帮着外人向大师兄传递“情书”。 虽然这一事在仙星派往后的一段日子中,穆锦容常常会从其他师弟的口中听到他们讲到小师弟是不是不对劲。 此刻想来,倒是有些古怪。 怪就怪在那时,大师兄于异象丛生之时并未回音,事后却淡淡地同他说了句,无事发生。 “那次兽之域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师兄。”穆锦容肃然地问道。 郁尘晚又恢复了往常淡漠的神色,平静地说道:“老魔尊饲养的兽物于那时苏醒过。” “你说什么?”穆锦容倏地瞪大了双眼。 那可是被封印了沉睡了千年的“兽物”,森林巨物! 穆锦容虽未曾见过,但他听闻过。 虽了解甚少,只是在先辈们的口中略知一二,却也深知其强大程度。 如此凶险的兽物苏醒了,可大师兄和小师弟却安然无恙。 甚至当时一同进入兽之域的修士们也几乎没有太多的伤亡。 穆锦容追问道:“那后来呢?” “是清寒将它再次封印了。” … “……秦师兄,这便是我亲眼所见的老魔尊的样貌。”临清寒将他的所见所闻,除了一些不必要让太多人知道的细节完,全都讲给了秦松听。 烛火微弱,似有即将燃尽的苗头。 熠熠之光却在秦松的眼中猛然跳跃一般。 话音刚落,秦松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好半晌才感叹道:“老魔尊竟是如此这般人物……” 临清寒点点头。 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好奇。 于方才在师叔卫啸的屋里,师叔几乎只是问询了他关于独行凄魁一事,便也没在过问其他。 倒是秦松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向他询了老魔尊一事。 此时,又再一次提起。 莫非这秦松同封戾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成? 文中自然没有提到这样的细节。 老魔尊更是位神秘人物,出场的次数不多,但却给临清寒留下了此人是位高深莫测的“老头子”的印象。 如今,这老头子的形象是被颠覆了。 只是不知这受伤的封戾实力到底能到哪个级别。 还有便是这人为何想要他。 应该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想要”吧? 封戾的第二性别是Alpha,而他是Beta。 此人应该不至于像陆行天有点特殊的爱好,喜欢收集美色,还得是Beta。 于情于理,如此强悍之人,就算真的要硬上弓,也得选择同第二性别是Alpha才够味儿。 封戾的相貌倒是绝佳,实力也不弱,性情不好评价。 只是这般人物,临清寒却未曾设想过要将他同大师兄凑一对。 正所谓,正邪两道。 他来这个世界的首要任务便是要阻止郁尘晚堕入魔道。 倘若这两人要是交好,那岂不是加快了郁尘晚堕入魔道的进度。 既然将这个原因给排除了,临清寒沉思片刻,忽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产生。 这受了重伤的封戾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难不成是想找个有手有脚的人当个“护工”吧?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更适合的理由了。 “小师弟,莫担忧,这几日听师叔的话,千万别乱跑,紧跟着我们。” “这是自然。” “话说回来,明日便是二师兄上场比斗的日子。今日也乏了,早点歇息吧。”秦松顺口提了句。 闻言,临清寒却微微一愣。 二师兄就要上场比斗了? 事实上,他一直很好奇这穆锦容真实实力。 在仙星派中,除了人尽皆知的郁尘晚之外,最隐藏实力的人物便是穆锦容莫属了。 虽然在全文中看来,这穆锦容的实力很少被提及到。 但这位总是处处让他人,永远总在为别人考虑的“端水”大师,实力却无知知晓。 直到此刻,原本手握剧本,熟知此文的剧情走向的临清寒发现,这剧情的变化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 要知道,在他所掌握的剧情中,并没有穆锦容参与比斗大会一事。 甚至,穆锦容还将要上场比斗。 “小师弟,你这神色是怎么了?” 秦松见临清寒一听闻二师兄要上场比斗,脸色一阵古怪。 喜忧参半的表情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一想到今日小师弟经历了那些事,如今还能活泼乱跳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倒是幸运。 没等临清寒开口,秦松先说道:“咱们二师兄的实力不必担心。” … 临清寒起了个早。 昨夜虽是同秦松秉烛夜谈,但不知是昨日经历的事情太过于惊险刺激,还是托那美酒桂花酿的福。 他睡得很香很沉,什么扰人的梦都没有。 临清寒同秦松一起来到了穆锦容的比斗场。 今日来观战的修士们似乎比昨日要多了些。 兴许是二师兄穆锦容这一战还是引来了不少“慕名之士”前来观战。 临清寒时刻跟紧在秦松的身后,他是遵循了师叔卫啸的命令。 秦松担此重任,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一路走来,他都在暗中观察着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却没见到他想见的人。 不过好在也没见到他害怕见到的人。 只是他这般“左顾右盼”的动作让秦松误会道:“小师弟,你在寻大师兄吗?” 临清寒:“……” 若不是秦松提起,临清寒方才还未察觉到郁尘晚不在此。 临清寒此时只想看看宗政敛同那忘无凝在不在场。 昨日这两大高手也是一同出现在那山洞之中。 只是后来的黑暗中,他看不清到底是谁挑起了封戾一战。 在郁尘晚将他带走之时,临清寒依旧记得那时能听见兵器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他心中稍微推测了下,来寻他一行人有五人,排除大师兄和二师兄。 剩下的人是宗政敛,忘无凝,还有那陆行天。 虽然他并不知这几人是为何聚在一起,还能如此友好相处地来寻他的下落。 但任他如何旁敲侧击,郁尘晚自不必说,穆锦容也是未曾透露丁点如何寻到他的信息。 临清寒利用排除法,将两位师兄排除之后。 剩下只有三位,如今寻不到这三人的身影,他心下一顿,莫非—— “喂,你可听说了?昨日那西边那片密林中有不小的动静。” “什么动静?” “那位大人物从里边走出来,神色不太对,走路也不太稳,有人说他好像是修炼什么神功被反噬,受了伤。” “确有此事?” 身旁有人在讨论着密林一事。 耳尖的临清寒捕捉到只言片语,偏过头探去。 正在谈论的两人穿着一身不知什么门派的弟子服,相貌平平,倒是年轻,像是初出茅驴的小弟子。 见他的目光投来,顿时便没再说话,而是同他四目相对。 “你们所说的那人可是独行凄魁?”临清寒大胆地猜测道。 那两位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对着临清寒似乎多几分戒备心。 比斗场本就是三界鱼龙混杂之地,有高手云集,自然也有一些不入流的人士混了进来。 这两位见眼前之人穿着仙星派的弟子服,踌躇片刻。 其中一位严肃地说道:“别瞎猜。” 临清寒的神色微微迟疑了下,还未打听下去,见人群忽而退开一条道。 不远之处,他的大师兄郁尘晚正同二师兄穆锦容漫步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