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是对面那条街的一户人家养的萨摩耶,也是黎家明一见钟情的小狗。
“绝育是生理上没办法繁殖了,但是它心理上,其实还是……”谢朗顿了顿,轻声说:“还是有憧憬的,而且它也不是故意的,它就是太热情了。”
“噗。”憧憬这个词把黎江也给逗坏了,忍不住含着笑道:“朗哥,看来你很懂小狗的爱情嘛。”
“……”谢朗不知为什么脸竟然有点烫,感觉黎江也话里有别的意思。
“对了,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样?”
黎江也把一个金色的小圆环放在眉毛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然后又犹豫不决地换了个银的眉钉:“还是这个好?”
他说话时,冬日的阳光隔着窗玻璃照在他身上,把皮肤上毛茸茸的汗毛都照得发亮,而挺翘的屁股裹在内裤里,带着令人感到幸福的肉感。
谢朗慢慢地走过去,清了下嗓子才低声道:“都好看。”
黎江也于是侧过脸瞪了他一眼:“给点有价值的意见。”
“嗯。”谢朗站在黎江也的身边,他微微弯腰,认真地把首饰盒里的眉钉都看了一遍,最终果然还是把那个亮亮的珍珠眉钉的从最里面扒拉了出来:“这个。”
“朗哥,你是真的……”黎江也用鼻子哼了一声:“没点新意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嫌弃,可尾音却软绵绵的。
“这个好看。”
谢朗说。
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腼腆的神色,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就坐在了梳妆台前面的软皮椅上。
黎江也从镜子里瞥谢朗,他嘴上说着“没新意”,可手上却还是把那颗珍珠拿了起来,自己直接一屁股就坐在谢朗的怀里,也不说话,就只是默默地把那颗珍珠眉钉递了过去。
谢朗忍不住微微笑了。
他捧起男孩的面孔,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珍珠眉钉轻轻地穿过黎江也眉尾的小洞,直到戴上去之后,仍然忍不住又端详了好久。
黎江也其实比之前稍微胖了一些,坐在怀里有种很饱满的美好,但一张白皙的脸蛋仍然那么娇小,捧在手里时,真像一朵顶着白珍珠的小花。
“……漂亮老婆。”
谢朗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低声说。
黎江也的眼睛弯弯的,因为有点害羞所以睫毛乖巧地垂了下来,一颤一颤的,但过了一会儿他就自己主动又凑了过来。
“朗哥,你晚上真不去啊?”男孩在谢朗耳边低声道:“毕竟是大股东,年会了,可以去看看嘛。”
谢朗有一秒晃了一下神,他总是叫小也老婆,但小也就……
“朗哥?”没有等到回答的黎江也有些疑惑。
“不去了。”谢朗这才低声道:“我不会跳舞,去了大家也不自在。”
之前他也去过的,只是 Let’s Dance的员工大多数是舞者,都很年轻、性格独特也比较爱玩,在他们之间谢朗的沉默和板正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而谢朗又是名副其实的最大投资人、大老板,这种格格不入当然也是一种压力。
“那好吧。”黎江也倒也不勉强,他歪着脑袋,看谢朗不说话了,忽然又问:“朗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总是叫我朗哥。”谢朗迟疑了一下:“没叫过别的。”
黎江也在他掌心的面孔渐渐泛红,他蓬蓬的、软软的,随即就突然带着那艳丽的红晕挨过来,“啾”的一下亲了谢朗的脸颊:“你、你等会开车送我吗?”
他不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送。”于是谢朗低声答道。
其实有时候他也觉得,他是不是该更热情一点,更像黎家明一点,但又会觉得有点困难。
小也像那种灵巧娇小的小鸟,在他的身上踮着脚来回跳跃,他的笨拙使自己很难捕捉小也,而且有时候也会怕太用力地摁住,会伤到他漂亮的羽毛。
黎江也倒很开心,一路上都轻快地哼着歌。
谢朗现在一直都是自己开车,主要原因是因为张秘书和李秘书虽然还是跟了过来,但他现在自己的公司给不起原来那么高的工资,张秘书也很实际,直接告诉他,钱少了,那以后私事可就不归他俩管了。
“对了,你知道吗?我哥好像真的把药物和酒都戒了呢。”
黎江也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吹着凉爽的冷风说。
“是吗?”谢朗虽然应了,但是因为戴着墨镜开车,神情看起来有点冷,像是不太感兴趣。
其实自从一年前,黎衍成退圈返回美国准备继续复读之后,现在和黎衍成联系比较多的还真不是他,而是黎江也。
“真的啊,你别不信,昨天晚上我刚和他通电话,他前段时间刚从戒酒所出来,现在加入了学校附近的一个教会,每个周末都去教会礼拜,他还给唱诗班做了不少歌赚生活费,挺厉害的呢,只不过……”
黎江也想起了昨天他和黎衍成的对话,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难以描述。
黎衍成和他说,自己在教会遇到了俞平。
黎江也当然吓了一跳,忙问他,是不是俞平又来找他的麻烦了。
黎衍成解释说不是的,俞平是干腻了那些帮别人做打手的事,来美国散心,也是诚心要加入教会的,因为每个周末都会来教会礼拜、唱诗。
黎江也说:那总得小心谨慎点吧,人心隔肚皮嘛,有什么情况要记得和我说。
黎衍成却说:一个教会的人都是兄弟姐妹,就像主不会遗弃任何一位迷途知返的信徒,我们也不该放弃任何一位兄弟姐妹。他只是个孤独而忧伤的灵魂,我会为他祷告的。
这一套话把黎江也给聊得一愣一愣的。
“只不过什么?”谢朗问。
“呃,也没什么。”
黎江也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他只是忽然觉得,大哥虽然是不吃那种药了,但信教的样子,却也有点像磕了。
……
Let’Dance这一年的扩张计划圆满完成,在全国范围开了第十家分店,就连最开始的投资人谢朗也在这个项目上大赚了一笔。
任絮絮包下了豪华酒店的餐厅,年会也可以说是庆功宴。
黎江也去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坐满了,他现在也不再是那个小也老师了,虽然以前比较熟的老员工则还是亲切地叫他“小也店长”,但和他照面的新员工们都只叫他“黎经理”。
黎江也虽然年轻,但却很镇得住场面,赏罚分明、情绪稳定,又因为他不是最大的老板,接触实际业务更多,大伙对他很尊敬。
只不过成为经理有一阵子了,有时候还是会有点不习惯。
吃了一顿尽兴的海鲜自助,黎江也又和任絮絮一起给表现出色的员工发了奖,整个年会到晚上的时候终于到了最热烈的环节——
所有的桌子一撤,吧台上已经堆满各式的酒水,连灯光也摇身一变,整个餐厅直接成为了Pub,放起了节奏劲爆的舞曲。
Let’s Dance的员工本来就多多少少都会跳舞,这会儿全都High了起来。
也就是在最热闹的时候,谢朗也开车到了酒店。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来了。
临来之前,在衣柜里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把都穿在身上的那件板正的黑衬衫给脱了,换了一件黎江也给他买的、基本没穿过的碎花丝绸衬衫。
他的确是不适合这种场合,这会儿看起来有点别扭,挺高的个子杵在餐厅入口处,认真地梭巡着黎江也的身影。
“呦,这不是谢总吗?”
王思言双手插兜走了过来,他倒是和这里很搭,衣着浮夸却精致,手里把玩着一个黄金打火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富哥们模样:“你可别误会啊,我妹也掏钱投资了Let’s Dance,年终分红了不少挺高兴的,就也让我来年会玩玩,和小也老师可没关系噢。”
“……我知道。”
谢朗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了他一会才回答道。
“来一根?”
王思言掏了烟出来,他耸了耸肩,其实本来以为谢朗不会抽的,只是客套一下,但没想到谢朗还真接了过来。
“借个火。”
“……好。”王思言有些诧异,但还是凑了过去,无奈地用自己的打火机给谢朗点了烟。
还抽得有模有样的呢,小也老师教的?
王思言自己也点了一根,一边抽一边瞥了谢朗一眼,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地想,这家伙一言不发地抽烟的样子还挺帅。
他于是开口道:“谢总,听说你不在淮庭了啊?淮庭去年刚上市,势头正足,你怎么专挑这时候退啊,现在都忙点什么呢?”
他这话说得确实有点跳,也是因为听说谢朗因为一些外人不清楚的原因不在淮庭了,想当年他在游轮上被谢朗摁得死死的,现在多少是有点想要扳回点场子的潜意识。
没想到谢朗忽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金属名片递了过来。
王思言本来没当回事,结果接过来一看,脸色忽然有点不好看了:“这是你的公司啊谢总。”
上面那家公司最近风头正劲、资金雄厚,业内总有人说来头不小,但是挺神秘的,他却没想到居然联系在这儿呢。
“最近在S市这边发展,王总有好的项目可以联系我或者我的商务经理接洽,我先去里面了。”谢朗叼着烟淡淡地看了王思言一眼,那眼神并不凶悍,但有种冷淡的震慑。
他和当年也不一样了。
王思言有点怅然若失地想,看着谢朗高大的背影隐没在了人群中。
“朗哥!你怎么突然来啦!”
喝得一双眼亮晶晶的黎江也扑过来的时候,看到谢朗竟然在抽烟,忍不住笑着伸手:“怎么还抽烟了,给我一口。”
“你别抽。”谢朗这会儿忽然板起脸,直接把那根烟掐了丢在一边,然后迟疑了一下,才轻轻牵住黎江也的手:“我想着……也挺晚了,我来陪陪你,然后接你回家。”
在嘈杂的人群中,那动作含蓄却又温柔,没有人注意得到,
黎江也抬起头看着谢朗,灯火在谢朗深沉英俊的面孔上不断闪烁,他的心砰砰直跳,过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谢朗的手指:“朗哥,我们出去吧?”
“不跳了吗?”谢朗有些疑惑。
“喝多了嘛,”黎江也直接撒谎:“胃疼。”
“啊……那走。”谢朗一下子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牵着他,两个人一起从后门悄悄地溜了出来。
“下雪了啊!”
冬夜里的风很生猛,黎江也本来喝得身子发热,这会儿更喜欢这样的凉爽,还把大衣解了开来,仰起头来迎接着洁白的雪花。
“别冷着。”谢朗本来想给他把衣服扣上,可却没想到自己的衬衫下摆忽然被黎江也扯了一半出来。
“朗哥,花衬衫不要穿得这么板正。”黎江也歪着脑袋,用那双喝过酒之后更加妩媚的眼睛斜斜地瞟他:“这样才帅——你看,多帅。”
谢朗被看得脸有点烫,他忍不住私下张望了一下,忽然说:“等我下。”
“嗯。”黎江也乖乖地站在红绿灯旁,看着谢朗的身影跑到街角。
“老板,来一碗……”
谢朗对着热气腾腾的路边摊看了一会儿:“牛杂汤吧,多加牛肚。”
“来嘞!”这大半夜的忽然来了生意,老板顿时精神了起来,开始从冒着泡的牛汤锅里往塑料碗里盛,然后递了过来:“多加了牛肚,还多送了你两颗牛丸,大冬天的,多吃点!”
“谢谢。”谢朗掏出了手机:“我扫码。”
“滴”的一声。
黎江也掏出手机一看,忍不住也笑了。
谢朗果然是用他的支付宝代付的。
他俩说好的,平时买菜、吃吃喝喝,要用他的钱,直到把钱还完,谢朗一直都在非常严格地遵守着这项规定。
等到谢朗提着那个塑料碗,嘎吱嘎吱踩着雪跑回来时,还没打开包装,黎江也已经闻到了牛杂汤的喷香味。
他搓了搓手,和谢朗一起站在红绿灯底下。
明明是站在冷风里,一人一口喝着口味粗糙的路边摊牛杂汤,可却又那么香、那么美好。
“朗哥,你有没有算过我还差你多少钱才还清债务啊。”
黎江也嚼着牛肚,忽然歪着脑袋问。
“呃……”谢朗愣住了。
“要是哪天我还完了,让我发现你还在偷偷刷我的支付宝,”黎江也哼了一声,把牛肚嚼得更大声了:“有你好看的,知道吗。”
“抠门小也。”谢朗看着他,微笑着说。
“那当然,劳动人民,赚钱不易,懂吗?不过……”黎江也抬起眼睛:“有一种情况除外。”
“嗯?”
“这个给你。”黎江也忽然偷偷地塞了一个东西过来,他不是递到谢朗的手里,而是真的直接塞到了谢朗的大衣口袋里。
男孩的脸颊忽然红了,他停顿了一下,板起脸道:“你上午不是问我怎么总是叫你朗哥吗?”
谢朗没有懂这两者之间的联系是什么,但却忍不住从口袋里把那东西掏了出来,在街灯下,只见那是一个很精致的丝绒小盒子。
他的心跳不由微微加快了,小心翼翼地抹去盒子上落着的细雪,然后才轻轻地打开——
只见丝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镶着钻的银戒指。
谢朗怔怔地看着那戒指时,黎江也也没说话,只是忽然把手伸了出来给谢朗看,只见男孩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银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