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尸体上照例留下了一张牌……那时人们就理解了上面的数字。”
魔术师手指灵巧地再一翻,手中的黑桃三变成了一张黑桃二。
——凶手在倒数。
“这张黑桃二的背面也有一行血字:Once again.”
再来一次。
教堂里极安静,苏亦屏住呼吸,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此时,魔术师慢条斯理地摘下他的黑色皮手套,露出一双苍白的手,十指很长,骨节分明,他捏起这张黑桃二,牌面背对苏亦,轻轻弹了弹。
“现在,你是第三任新娘了。”
唰。
数字二乍然消失,手中牌变成了一张黑桃A。
苏亦神经紧绷,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像拉长耳朵全身警惕的小兔子。这副样子似乎取悦了魔术师,他用指尖捏起扑克牌尖尖的一角,故意调皮地在苏亦面前晃一晃,戏谑道:
“怕吗?”
这种连环杀人案正常人听了心里都会怕,苏亦却立刻绷住了脸上的表情,不愿顺了对方的意而流露出害怕。
他别开脸蛋,不看那一张可怕的扑克牌,一个眼神都不给魔术师。
这样的举动似乎惹恼了表演艺术家,魔术师朝掌心里的黑桃A吹了一口气,下一秒,苏亦就听见——
扑哧、扑哧!
羽毛飞腾,一只小白鸽从魔术师的手心里拍翅跃出!它衔着那张黑桃A扑棱棱地飞来……
苏亦惊得唔了一声!抬手去挡,小白鸽趁势落到他手臂上,爪子揪着他裸露出来的嫩白肌肤,一下子就留下小小的红爪印。
小白鸽不怕人,歪着小脑袋,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苏亦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热情的小动物,有些手足无措。魔术师把下巴搁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眼前的新娘像一只雪白的兔子,慌乱之下连小耳朵都变得粉红粉红,拖着繁冗的婚纱裙,动作也变笨拙了许多,连一只小小的鸽子都可以欺负他,是怎么看怎么惹人捉弄。
魔术师悠长地吹了一声口哨,小白鸽拍拍翅膀,正要听话地飞回来……
突然,长臂伸来!一只大手捏住扇动的翅膀,半道抓走了鸽子!
接着响起冷冷的一句:
“没看告示?宠物禁止入内。”
三少爷单手扼住鸽子脑袋,小白鸽被他乖乖地掌控在掌心里,连一声咕都不敢发出来。
他伸手朝上一抛,将鸽子扔出去,小白鸽不敢飞回去找魔术师,向高高的彩绘玻璃窗上飞去,七彩的辉色映着洁白的羽。
“啧。”
魔术师看了一眼远去的小白鸽,转头便对苏亦说话,语气像在告状:
“你看,像这种欺负动物又脾气不好的家伙,可千万不能选他。”
话题突然从恐怖的杀人案又转回暧昧的选新郎,苏亦还没反应过来,在场的人却都习以为常,仿佛早就知道这座教堂里发生过多么血腥的事件。
三少爷冰冷的视线跟着看过来,苏亦感觉自己被注视了,他低下头,社恐有点发作,脸颊禁不住开始发烫。
那位魔术师跟他说话时故意把声音压的很低,有几个词还用的气音,像是咬耳朵的悄悄话,好像他们有多亲昵似的。
可教堂里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即使是用最小声的气音说话,大家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三少爷坐在教堂第一排,一言不发地盯着苏亦。
面前的新娘低垂着头,露出优美的天鹅颈,那曲线漂亮的让人心生狎昵。外貌这么招人,可性格又太内向,不过是被那个轻佻的魔术师说了一句话,竟然就害羞得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只顾着低头看教堂的石砖缝,估计还想让自己钻进去。
一副可怜兮兮等着人疼爱的模样。
三少爷压了压喉结,声音冰冷地逼问苏亦:
“真不选我?”
…什…么?!
苏亦这回被惊得抬起头,眼神怔怔地与三少爷对视了个正着。他本以为三少爷这个角色只是来介绍选人流程的,因为按照剧情设定,他是他大哥的未婚妻,怎么样也不可能明摆着去选三弟……
可三少竟然是…作为一个可选项存在,甚至还明目张胆当着众人的面这样逼问他选不选!
假如他真的选了三少爷,那…他、大少爷、加上三少爷,要算怎么回事?这豪门世家的伦理观念也太稀碎了,苏亦简直惊讶,这人怎么能…怎么敢问出这种话!
三少爷姿态轻松,丝毫没有对残疾大哥的道德歉疚,他耐心地等待回答。
没多久,他就看到眼前的苏亦害羞得不像话了,雪白的小脸沁出桃花似的薄红,转瞬间就漫到耳朵脖子,变成嫩生生的粉色,漂亮得让在座的男人都移不开视线。
“…不选你。”
苏亦怯生生地回答,眼睛不敢再跟脾气不好的三少爷对视,收回目光的时候却不小心瞟到了魔术师。
这人懒懒地反坐着椅子,苍白的手搭在椅背上,那张镂空的椅背雕着哥特式复古铁艺,黑色的铁棱勾出纤细的曲线,他修长的手指像弹钢琴似的轻轻敲着那些繁复的铁艺,幽幽开口:
“亲爱的,选一个吧,多一个老公,才能多一个人保护你呀~”
还不等苏亦说话,三少爷立刻看过来,声音一沉:
“你叫他什么?”
眼前的新娘已经是白家的人了,却在婚礼的教堂上数次被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叫成“亲爱的”,这分明是打白家的脸。
三少爷盯着魔术师,金丝黑蝙蝠面具衬得他眼眸深邃,很不好惹。
魔术师无所畏惧地看回去,脸上的小丑面具笑的很贱:
“我叫他什么,好像轮不到你这个小叔子来管吧?”
安静的教堂里,火药味一触即发。
即使苏亦没有太多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也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光屏在这时跳出最后的倒计时:
【请玩家在15秒内做出决定:14、13、12……】
第2章 大少爷
纤细的指尖被白蕾丝手套包裹着,紧紧交握在一起。
苏亦抿了一下唇,有些紧张,最终下了决定:
“我…谁也不选。”
他飞快地说着,因为不习惯在众人的视线下发言,声音越说越小:
“之前就说了,未婚夫不在这里……”
小丑面具下,魔术师挑眉,语气十分的调侃:“小宝贝,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行了!”三少爷一身冷意地站起来,结束这场闹剧:
“他选的没错,人确实不在这里。”
苏亦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猜到了,如果这个未婚夫真的在场的话,他被魔术师和三少爷那样两相夹击,怎么样也该站出来为他说句话。
“不过他马上会到。”三少爷起身离开,冷淡地瞥了一眼苏亦:
“去后廊的休息室里等。”
说完,他径直走了,头也没回,似乎是有点生气。苏亦猜不透。
选新郎环节就这么轻易地被迫结束了,魔术师悻悻的,也只好起身离开,走之前,他伸手朝苏亦身后的黑暗处一指,声音带着点恶作剧的笑:
“那里的灯坏了,很黑哟~自己一个人走要小心点,你刚刚谁也不选,所以没有人陪你去呢。”
苏亦不答话,心里有一丝赌气,没人陪就没人陪,谁稀罕。
如果从这一排面具男中挑选一个陪伴自己,运气好的话他确实可以选到一个帮手。但如果运气不好……
说不准会直接选到凶手。
除了魔术师和三少爷,其他的面具男全程都没说话,苏亦拿不准他们的好坏,而魔术师和三少爷这两个角色都和自己有情感纠葛。
世界上87%的谋杀案来源于熟人作案,其中56%是出于情杀,越是亲密关系,越是容易丧失理智提刀相向。
苏亦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人永远不像数学逻辑那样好懂,他不喜欢主动和陌生人结交,身边多一个人就像多出一系列庞大无解的未知数。
西装面具男一个个站起来,走向门口,鱼贯而出。苏亦确认他们每一个都离开了,才转身,向后廊走去。
*
滋…滋……
壁灯闪烁两下,唰地又灭了。
眼前一片昏黑,脚下是一条幽长、漆黑的廊道。看不清前方。
“可以…不去吗?”苏亦怯怯地在心里问,“我就待在原地。”
光屏跳出了一个白光箭头,坚定不移地向前指着。
【玩家若不遵守相关设定安排,可能导致剧情发展失败,无法通关】
【请继续前进】
心中的不安在蔓延,苏亦忧虑地蹙着眉,细弯的柳叶眉轻轻皱起,衬得一双乌溜的眼睛欲哭非哭,眉眼颦蹙的模样宛若古代美人西施生病,见者无不心生怜惜。
光屏盯着苏亦,顿了一会儿,弹出:
【本次剧本杀属于入门级副本,危险来临前会有剧情提示,玩家不必过于惊恐】
看到这句话,苏亦稍稍放心了,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
嗒、嗒、嗒。
鞋跟敲在后廊上,发出悠长的响声在回荡。苏亦的双脚紧紧套着小高跟的婚鞋,他拖着沉重的婚纱裙,正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
窄小的后廊走到尽头,一道木楼梯向下延伸。
白光箭头向前指着,示意苏亦下去。
微弱的光只能照亮前后两三层台阶,幽长的木梯看不见尽头,仿佛通往不可名状的深渊。
楼梯很旧,一踏上去就发出细微的响动。苏亦侧着身,一手紧紧抓着木头扶手,另一手小心地提着长长的裙摆,免得下楼梯绊倒自己。
不合脚的婚鞋硌的他脚跟发疼,腿上的蕾丝袜花边又扎得他好痒,苏亦感觉有些难受,脚下的红木台阶还修的很窄,容易踩空,他越发小心翼翼。
突然!
“咯吱——”
一声响,苏亦惊得不敢动,脚下的木阶刚踩上去就发出强烈的呻吟,听起来似要断了。
他僵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吱吱作响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脚下的木阶保持原样。
苏亦舒了一口气,继续向下,他心里一直数着台阶,十三阶木梯后,又是一声很大声的咯吱!
他脚步一顿,响声过后,这个木阶也没有断裂,是虚惊一场。
这回,苏亦的胆子变大了一点点,他加快步伐,争取早点走完。
雪白的婚纱在木梯上曳动,如同一朵飘忽的白玫瑰。
再下二十五阶木梯,哒一声,苏亦的鞋跟触到了地面。
两侧的灯应声亮起。
他现在处在地下一层,这里仿佛五星酒店的走廊,暖黄的光晕染着浮雕精美的墙,眼前的路铺着繁复的欧式地毯。
【请玩家前往B104休息室】
苏亦按照光屏的箭头指示,缓慢地朝前走,左手边是单数房,右手边是双数房。他悄悄观察B101-B103,没有响动。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住。
复古红木门立在眼前,金色的牌匾雕着:B104。
苏亦身体前倾,耳朵贴在门上,像一只紧张的小白兔。暧昧的黄光涂抹在他光裸的雪背上,蝴蝶骨轻轻弓起,肤色如同沾着蜂蜜的雪脂膏。
——里面没有声音。
苏亦定了定心,纤细的手压在门把上,房没锁,一按把手门便无声地开了。
房间里黑洞洞的。
啪嗒。
打开玄关的开关,屋里的灯挨个亮起。
这里很大,像酒店的总统套房,客厅的墙上用玫瑰花铺出巨大的爱心,凋落的玫瑰花瓣一直延伸到主卧室。
站在玄关只能看得见卧室露出雪白床铺的一角,看不清全景。
苏亦迈出第一步,身后的门就开始缓缓合上……
恐怖片里,门经常会自动关死。
这个想法跃入脑海,他赶紧回身拉住身后的门把,不敢贸然再往里走。
万一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想了想,苏亦从玄关的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抵着门,留一线。
同时,透过这一线门朝外观望,确认外面没有人尾随自己,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他也可以尽快逃出来。
做完这些预防措施,苏亦才小心地走进房间。
呲。
鞋跟踩在刚打过蜡的实木地板上,发出摩擦气球般的声音。
苏亦听得不舒服,这双鞋走起来动静大,又不合脚,还是别穿了好,万一待会要逃命也方便点。
婚纱裙太大,遮着视线,他没法伸手脱鞋,只能用左脚蹭着右脚的后跟去脱,雪纱的裙摆随着他蹭的动作而晃荡起来,如同冬日枝头摇雪,簌簌而落。
啪嗒。
两只蝴蝶结漆皮鞋从裙子下踢了出来,丝袜包裹着细嫩的小脚,直接踩在地上。
——好冰喔。
苏亦缩了一下脚趾,硬着头皮朝前走。丝袜细腻,走在木地板上滑溜溜的,比硬邦邦硌人的漆皮鞋好走多了。
客厅里,有一间是卫生间,铺着雪白的大理石,苏亦进去瞧了瞧,里面没有人。
另一间是卧室,苏亦扶着卧室门,小心地探进身,朝里看了看。
床很大,上面铺着白天鹅绒的被褥,一眼望过去,没有人藏在这里。
苏亦拖着硕大的裙摆,走进来,费力而缓慢地趴到地上,朝床底一看——
空空的,无人。
卧室里还有一扇小门,深木色,苏亦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门上有一个很小的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