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往蒸笼上一瞧,表情一滞。
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白乎乎热腾腾的馒头,都是放屁!!!
“你这馒头已经凉了吧?”
“你这不是废话么,这都响午了,放一早上它不凉你给捂热啊?”小贩莫名其妙回道。
“………”为什么连一个卖馒头的都能如此豪横。
“你这猫长得挺好看。”小贩看着他肩上的阿肥,问:“它让摸吗?”
“让摸,摸一次一个铜板。”晏宁立刻说。
阿肥:“?”
“嗤,抢钱呢你,一个铜板都够买我一个馒头了。”
“那就别摸,当心它咬你。”晏宁说:“给我来俩馒头吧。”
这馒头不是白面馒头,应该是用几种粗粮磨成的面粉做的,口感非常粗糙,咽一口下去都剌嗓子。
晏宁勉强吃了一个就不想吃了,打算找个地方弄点水喝。
不远处就有一座茶楼。作为城里为数不多超过了两层的“高楼”,茶楼的生意看起来很不错,不光店里坐满了人,连摆在外头的茶水桌也坐了不少人。
晏宁走近一看,才发现这茶楼不止是个喝茶的地方,它还是个饭馆和客栈。
难怪人这么多了。
“客官里边儿请,您是来吃饭还是来喝茶?”店小二忙里忙外,瞧见晏宁便小跑过来招呼。
晏宁既不吃饭也不喝茶,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不必麻烦,我只是口渴了,路过这儿想来讨碗水喝,不知方便不方便?”
“噢。”店小二指了指屋檐下的一口大缸,旁边的桌上有碗和瓢。
“那处有,您自去舀来喝就行。”
缸里不知煮的什么茶水,黄澄澄的,还特别涩,不过的确很解渴。
晏宁倒了一点茶水在手心里,让阿肥也舔了几口。
茶馆往西再走四五十步就是知府衙门,知府衙门下来有布行、鞋行、首饰店等等。街边也有很多摆地摊的,大都卖的一些山野土货,例如蘑菇、野菜、山笋之类的。
正值开春种地时节,摆卖农作耕具的摊位也是不少。
“大哥,您这锄头和耙怎么卖?”晏宁站在摊前询问。
那摊主是个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观晏宁细皮嫩肉,衣着整洁,不像是个农户,以为他是哪家公子哥来寻乐子找开心,不耐烦道:“锄头十文、耙二十文。”
晏宁一愣,“这么贵?”
“你在城里打听打听,我刘老三制农具的手艺不说第一那也是响当当的,你要嫌贵可以去别家买。”他一指几米外的一个老叟的摊子:“他那里便宜,你去那儿买吧!”
晏宁点点头:“行,那我过去看看。”他又不是受虐狂,出来花钱买东西还要看别人脸色,爱卖不卖,下一家更香。
“老爷爷,你这锄头怎么卖?”
老叟佝偻着背,身形消瘦,但身子骨看起来依然健康硬朗,笑呵呵地:“你要诚心想买,八文钱给你。”
晏宁蹲下身,拿起锄头看了看,没觉得这把比刚才那一摊卖的锄头差。
老叟:“我这锄头牢固,耐用,用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嚯——能用这么久?”晏宁惊讶道。
“嗐,这就看公子怎么用了。天天下地干活使它,就是金子做的也用不久不是。”
“说的是。”晏宁乐了,“行,我要了。那这耙和镰刀怎么卖?”
老叟:“耙要贵一些,最便宜卖你十五文,镰刀三文。”
晏宁摸摸下巴,有些犯难。这耙真是太贵了,只是用来锄地的话,还不如多买把锄头实用些。但如果任务要求他必须买耙的话………
“任务没有硬性规定说必须买什么工具,你觉得能用镰刀锄地的话只买镰刀也是可以的。”阿肥回答他的疑问。
老叟听不懂一人一猫的对话,只听见阿肥喵喵叫了几声,笑道:“你这猫养得真好。”
那是,阿肥身为一只大橘猫,毛色柔软又光亮,带它出来简直不要太拉风,回头率百分百,让晏宁觉得倍儿有面子。
“这样,我要两把锄头,一把镰刀。两把锄头您给我算十五个铜板,镰刀给您三个铜板,您看成吗?”
“这………”老叟为难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成,那我就卖给你。”
“多谢您嘞。”
晏宁笑眯眯地接过锄头和镰刀,眼角余光瞥见刚才那中年男人一直在瞪他,心里有点暗爽。
买完了锄头和镰刀,他在另外一个摊主那儿花十文钱又买了一对箩筐,同时靠逼迫阿肥撒娇卖萌喵喵喵,哄得摊主送了他一根竹扁担。
晏宁对此感到很满意,非常满意。
他笑哈哈地把满脸苦大仇深的阿肥装进箩筐里,挑起扁担打算再去买些日用品。虽然手头紧巴巴的,但日子总是要过的嘛,不能太委屈了自己。
晏宁:“粮、油、米、盐这些是必须要买的,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买一身衣服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还想再买双鞋……”
阿肥充耳不闻,理都不理他。
“咦?前面出什么事儿了?”
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把本就不宽敞的路面堵住了,晏宁过不去,只能往里挤。
“唉让一让,各位大哥大嫂行行好先让我过去一下………”
“哐当——哗啦——”一堆杂物落地的声音。
人群中传来妇女的哀求声:“您行行好,再宽限宽限几天吧,我儿尚且年幼,怎能让他随我露宿街头………”
男人的怒骂声:“看你们娘俩挣点钱不容易,我已经宽限你两个月了。你在陎州城里找找,哪个东家能有我这么人道?啊?我不是活菩萨要救世渡人,没钱就别租我房子,滚滚滚。”
“东家……东家……让我儿跟着您吧……求求您了……”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晦气。”
人群里,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抹了抹眼泪,倔强地哭道:“承儿也可以挣钱养活娘亲,承儿不要和娘亲分开,呜呜………”
“真可怜,年纪轻轻丈夫就去了………”路人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听说他丈夫生前是个铁匠,手艺还不错哩……”
“要不怎么能在陎州城里租得房子住呢,只可惜人不到三十就去了……年纪轻轻的……”
“听说是病逝的?”
“可不是么……”
看热闹的人很多,但真正肯帮助她们的人却没有。在这个食不果腹的时代,能吃上一口饱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谁还有余力去管别人是死是活。
人们也只是唏嘘几句,摇摇头便走了。
“好可怜啊………”晏宁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抽了抽鼻子说。
“那又关你什么事。”阿肥问。
晏宁握紧拳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一个苗根正红、有责任有爱心的少年都会做的事。”
阿肥:“你有刀?”
晏宁:“……我有镰刀!”
阿肥:“你有钱?”
晏宁:“……我、我还有七十个铜板!”
阿肥:“不买新衣服新鞋子了?”
晏宁纠结地攥着裤子,好一阵没吭声。许久后只听见他低声道:“也不是非得现在买,大不了等挣钱了多买两套……”
眼前的少年低眸垂目,嘴巴微微抿着,神色半是委屈半是悲伤。阿肥忽然想起来,晏宁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而已。
人类可真是一群多愁善感的物种啊。
“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真的吗?!”晏宁闻言猛地扭头看它。
他眼睛里干干净净的,像雨后一碧如洗的晴空。纯真、善良、充满笑意,除此以外,再无半点杂质。
阿肥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拍了拍尾巴,说:“真的,不过一百个铜板花完就没了,你好自为之。”
“放心,我心里有数。”晏宁弯了弯眼睛,露出一口大白牙。
阿肥真是只好喵,以后挣钱了一定要多喂它吃点小鱼干才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捉虫~\( ̄︶ ̄)/
第3章 玉米种子
魏承紧紧抱住他母亲,小小的脸蛋上布满泪水。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着依然在啜泣的妇人:“娘亲不怕,阿承会保护你的,阿承马上就长大了,可以去挣钱了………”
晏宁挑着箩筐走到两人跟前,停下。他把扁担立起来,两手搭在扁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让母子俩变得有些慌张起来。
魏承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哎,小崽子,我刚刚听你说你想挣钱啊?黄口小儿一个,没开始换牙呢吧?你能干点什么活儿?”
魏承不服气道:“你才黄口小儿呢,我已经十岁了。而且我会的可多了,洗衣裳烧饭扫地劈柴什么都会!”
哟嗬,晏宁真没看出来他有十岁了。看他瘦瘦巴巴,个子也不高的样子,以为他只有七八岁。
“那你可真厉害。学狗叫会不会?叫两声来听听?”
“…………”魏承面色涨得通红,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恨恨地仇视他:“你莫想羞辱我!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学狗叫让你取乐的!”
“……咳。”晏宁觉得这误会大了,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没想到这小崽子性子这么刚烈。
“我呢,家住城外云涧溪,是个种地的。眼下正愁开春种地之后没人给我看地呢,我看你够凶的,要不来试试?”
“………” 魏承小脸一呆,估计也是没想到会这般峰回路转。
“多谢公子好意。”妇人此刻方才听出来晏宁是想帮她们,“不过我儿尚且年幼,怕是吃不了这碗饭的。您若是不嫌隙,这活我也能做,只要您能管我们母子俩有个地方住,每天吃上一顿饱饭就行了。”
“这没问题,除了管吃管住,我还可以每个月再给你发五个铜板的工钱。”晏宁爽快道。
妇人俯下身朝他拜了拜:“那便多谢公子大恩大德了。”
“等等!娘亲!”魏承拉住她,说道:“非亲非故的,他凭什么对咱这么好,肯定是有所图谋!你看他那样儿,一点都不像个好人。”
“阿承,休得无礼。”
“小兔崽子,说什么呢你。”晏宁用脚尖戳了戳他,微一甩头,洋洋得意:“你有见过像我这样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坏人么?”
阿肥:“yue——”
“………”魏承表情古怪地盯着他,片刻后憋出一句:“你、脸皮可真厚……”
“过奖过奖。”晏宁一哂,“怎么样,那你跟不跟我走啊?”
魏承皱着脸不答,扭头去看他娘。
“放心,公子眉清目秀,双眼和善,定不是个坏人。”妇人拍拍他的手背,说道:“他乐善好施,肯搭救我们一把,于情于理,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嗯。”魏承迟疑点头,抿嘴道:“那我听娘亲的。”
日渐西斜,解决完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后,天色也不早了。
三人买齐东西,出城往云涧溪的方向赶。二十几里地,天黑了路更是难走,这山林里还不定有野兽出没,危险重重。
走了一路,晏宁对母子二人的情况也基本了解了。
这妇人本姓周,唤作雯娘。几年前与丈夫来到陎州城谋生计。她丈夫是个铁匠,她在城里的绣坊做短工。起初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不错,温饱不愁。后来他丈夫不幸染疾过世,母子俩的日子才开始变得拮据起来。她一个妇人家,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能靠做一些短工挣来的钱勉强度日。前两月魏承受了冻生了场大病,她二人更是连药钱都付不起,更何况房租钱吃饭钱。
“那他现在好了吗?”晏宁问。
“好了,药铺的许大夫菩萨心肠,熬了几副药给他喝,见我实在拿不出钱来,便让我日后有了钱再给他。”
“以后会有钱的,都会好起来的。”晏宁宽慰她说。
“但愿如此吧。你呢,公子不像是陎州本地人。”
“我祖上是这里的,之前一直在外地,前些天才回来。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嗐,你叫我晏宁吧,我厚着脸皮喊你一声姐,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这么客气。”
“好,那阿姐便听你的。”雯娘温婉笑笑。
“小崽子听见没,以后你得喊我一声舅舅了,知道吗?”
“哦……”魏承稀里糊涂的,就这样白捡了一个便宜舅舅。
天黑之前,三人总算是赶到家了。
晏宁卸下扁担,大喇喇往地上一趟,小腿肚疼得直抽抽。俩箩筐装得满满当当,什么锅碗瓢盆粮油米醋还有锄头等等,少说也有三十多斤重,他梗着脖子挑了一路,后槽牙差点给咬碎了。
“累坏了吧。”雯娘关切道:“你先歇着,我这就去烧饭。”
所以一个家里有女人就是好啊,她不但能喂饱你的肚子,还能把家里打扫收拾得仅仅有条。晏宁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明智了。
“你头发为什么这么短?”魏承蹲在他脑袋边上,摸摸他的头发。
晏宁掐他的脸:“我乐意,不行啊?”
魏承:“不好看,长头发才好看呢。”
“我觉得我短头发也好看,我什么样子都好看。”
“……”确定了,他这便宜小舅舅脸皮是真的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