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言重了。”晏宁起身抱起豆豆，笑笑道：“术业有专攻，人各有所长，大人擅长之处或许我也是一窍不通的。”
　　董元森：“那可不一定，我擅长的晏小公子没准也很在行。”
　　晏宁：“哦？”
　　“他呀，最擅长插科打诨，油嘴滑舌。”董夫人没好气地说。
　　晏宁一乐：“巧了，这个我的确很在行。”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从偏厅回到卧房，豆豆已经趴在董元卿怀里睡着了。从偏厅出来时她原本是由晏宁抱着的，穿过长廊后晏宁见四下无人便把她塞给董元卿抱着，自己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美其名曰看不清路怕不留神把孩子摔着。
　　片刻后冬儿打来了热水，晏宁用热毛巾给她擦脸洗手梳辫子，董元卿给她脱棉袄脱裤子脱鞋子。
　　两个大人一顿操作猛如虎，成功把豆豆给弄醒了。
　　豆豆：“……”
　　晏宁把她的眼睛合上，“乖，继续睡。”
　　豆豆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临睡前还不忘记哼哼一句“爹爹睡。”
　　晏宁今晚痛痛快快地过了一番嘴瘾，眼下正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着呢，非得缠着董元卿还想再唠个五文钱的。
　　“我发现了一件事儿。”他说，“你兄长的样貌长得像你爹，性情却随了你娘；你的样貌随了你娘，但性情却和你爹一模一样。你们兄弟俩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董元卿：“嗯。”
　　晏宁叹道：“要是能互补一下就好了。”
　　大美人不爱说话这一点可苦了他了。
　　董元卿眼神飘过来：“哦？”
　　晏宁立刻道：“当然了我没有说大人你不好的意思！”
　　不过傲娇这一点你到底是随了谁啊。
　　董元卿：“没有不好那互补什么？”
　　“呃、这个……”晏宁脑子飞速运转起来，转得差点就要冒烟了：“你兄长他、他脸太大了，四四方方的跟板凳似的，一点也不好看；大人的脸又精致好看得过头了，时常让我自行惭愧，生怕大人被别人抢了去，所以还是互补一下好！” 呼呼，这下应该能蒙混过关了吧。兄长，对不起了！
　　董元卿莞尔，“贫嘴。”
　　依这小子爱显摆又得瑟的性子，会“自行惭愧”才怪。
　　“嘿嘿。”晏宁笑了一声，毫无预告地就开启了下一个话题，“今日我随你娘出去逛街了，让她老人家破费了不少哩。”
　　“买了什么？”董元卿问。
　　“她请我去逍遥楼看了戏，坐的包厢，还点了两盒桂花糕和栗子糕，太好吃了，等咱回陎州城再去买几盒带回去给阿姐和阿承他们尝尝。”
　　“好。”
　　“她还给我买了两瓶香水，本来我打算自己付账来着，结果掌柜的告诉我你们家的账都是月结的，可把我吓了一跟头。我兜里就几两银子，哪有那么多钱结一个月的账啊！”
　　董元卿：“……”
　　“唔，其中有一瓶是我给你挑的，梨花香，你喜欢吗？”
　　“……还行。”
　　“那你最喜欢什么香？下回我去再给你买回来。”
　　“黄熟香。”
　　晏宁：“……那是什么香？”
　　没听说过，但听名字就知道一定很贵。
　　“一种沉香。”
　　嘶，果然好贵！
　　晏宁咬牙道：“那也给你买，等我日后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了，黄熟香什么的，一车一车给你买！”
　　画饼嘛，谁不会啊。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接着略带暖意的手掌在他头上揉了揉，然后晏宁听见他道：“睡吧。”
　　这是啥意思？让他做梦去？
　　晏宁拿下他的手，“还有件事儿，说完我就睡。”
　　“嗯？”
　　“大人明早是不是要送红薯入宫？切记一定要帮我美言几句啊，升官什么的就不用了，发财还是可以的，再不济让皇上赏我点东西也好啊。我大冷的天儿不远千里给他拉红薯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要的不多，赏点黄金白银绫罗绸缎什么的就好，当然了皇上要是愿意赏我点更值钱的东西再好不过……唔唔？？”
　　董元卿捂住他呱噪的嘴，“睡觉。”
　　这回不是商量。
　　晏宁：“……唔。”
　　唉，果然是让他去做梦的意思。
　　随着除夕夜一天天临近，挨家挨户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城里的年味儿也愈发浓厚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按照过年的习俗正是扫尘除旧的日子。
　　得亏晏宁起得早，不然差点就被前来南厢房做大扫除的家仆撞破他在主卧房过夜的事情。
　　晏宁无所事事，吃完早饭后便带着豆豆和董昭文一块去后花园玩耍。
　　而董元卿寅时过半，天色还乌漆嘛黑的时候就上朝去了。
　　当官的和当皇帝的都不容易啊，晏宁边想着边打了个哈欠。
　　远处的观景湖里，董昭文和豆豆正踩在冰面上跑来跑去。这时候湖里的水早冻成了厚厚的冰层，两个小毛孩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摔跤了也不疼。
　　晏宁就坐在亭子里，脚下烤着火，身上披着厚实的羊毛毯，目光停在湖面上。
　　打眼一瞧还以为他是在看孩子，但若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其实是没有焦距的，而嘴角却一直高高翘着，满脸开心又甜蜜的模样，仿佛早已魂游天外，乐不思蜀了。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前。
　　五更的梆声响过不久，董元卿起身准备去上朝。晏宁被他吵醒了，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董元卿走过来，抬手抚了抚他翘起来的头发，温声道：“我上朝去了，你睡。”
　　晏宁困倦地哼了一声，刚要闭眼继续睡，又看见他从兜里掏出了一袋什么东西给他。
　　“拿好。”他说。
　　“……什么？”
　　“可以结一个月的账了。”
　　是一袋碎银，沉甸甸的，数百两有余。
　　晏宁第一百零八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飞飞！”
　　“什么飞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飞飞！”豆豆跺脚，指了指天上，又说：“飞飞！”
　　董昭文仰头：“没有东西在天上飞啊？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豆豆嫌弃地瞪他一眼，呼哧呼哧地朝晏宁跑了过来。
　　“爹爹！”小丫头一把抱住晏宁的腿，指着天上说：“要飞飞！”
　　“……？”晏宁一下没回过神，还以为她想上天。
　　董昭文郁闷地说：“妹妹一直嚷嚷着“飞飞”，我听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晏宁看一眼豆豆——小毛孩眼神非常坚定，再顺着她的手看向空中——今天难得没有下雪，还出了一点太阳。
　　他大概明白了，她是记住了之前董昭文说过的那句“等天晴了哥哥带你放风筝”，现在天晴了，可以去放风筝了。
　　但是风筝对她来说是个新鲜玩意儿，或许她已经不记得那东西叫什么了，又或许记得，只是觉得太生涩不好说出口而选择不说。
　　晏宁这回可没有顺着她，“飞飞是什么？你不说清楚爹爹也听不懂。”
　　“……”豆豆气闷地撅起了嘴。爹爹和哥哥都是笨蛋！
　　晏宁笑道：“昭文，火炉有些凉了，你去叫人帮我拿些碳来好不好？”
　　“哦，我这就去。”董昭文很听话地跑开了。
　　“来，豆豆，你告诉爹爹“飞飞”是什么？”
　　“你话说不清楚别人就理解不了你的意思，大家都听不明白你说的话，那以后谁还愿意跟你玩儿？”
　　“昨日哥哥给你买了什么东西会飞飞？你说出来我听听。”
　　豆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个玩意叫“风筝”，你跟爹爹说一遍。”
　　豆豆：“风筝！”
　　“嗯，你是不是想和哥哥一起放风筝？”
　　豆豆：“嗯！”
　　“那你就要说「我想和哥哥放风筝」，哥哥自然就能明白你的意思了，懂吗？来，你先和爹爹说两遍。”
　　豆豆：“……”
　　晏宁：“说啊。”
　　豆豆：“我、哥哥、放风筝！” 好多字，记不住了。
　　晏宁一字一句道：“是：我想和哥哥放风筝。”
　　豆豆：“我想和、哥哥、放风筝！”
　　“再来一遍。”
　　一刻钟后，董昭文和提着一篓木炭的婢女一块回来了。
　　晏宁看着豆豆，“豆豆，刚才你想和哥哥说什么？”
　　豆豆：“放风筝！”
　　董昭文一脸恍然大悟：“我懂了！原来妹妹想放风筝啊，没问题！”
　　晏宁：“……？？”你能不能不要懂那么快啊？
　　这下轮到晏宁郁闷了，合着刚才他教了个寂寞。


第139章 董夫人催婚了
　　话说回董元卿送红薯入宫一事。
　　之前听海公公把红薯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架势, 皇上也先入为主, 真以为红薯是什么稀世罕见的奇珍异宝，结果今日一见……还不如不见呢！
　　为了方便长时间储存，红薯是不会洗太干净的，刚从地里挖出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上面黏着泥土和草渣子也是正常。
　　这土里土气不干不净的模样怎么着也和珍宝沾不上边儿, 皇帝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原本还打算用这新奇的粮食来设宴款待众臣，以彰显他仁德宽厚、雍容大度的天子风范, 结果就这？？
　　比起玉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海公公察言观色，见他面沉如水，心里也大抵猜到了他的想法, “皇上, 既然红薯已经送来了, 那不如便让御膳房按照食谱上的做法试试, 没准做出来的佳肴能合皇上您的口味呢？”
　　皇帝摆摆手，心里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随口道：“那便拿下去试试罢。”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皇帝忙于政事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 结果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太监们一一端上菜的那一刻, 他傻眼了。
　　这满满一桌子珍馐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十分可口的模样。
　　尝一根炸薯条，酥脆爽口；吃一口烤红薯, 香甜无比；来一口酸辣粉, 酸辣开胃, 食欲大开, 不知不觉就吃光了一碗。
　　实在是太爽了！饭后甜品再来一碗红薯小米粥养养胃, 美哉美哉矣！
　　此时的皇帝与早晨时的皇帝可以说是判若两人，脸色愉悦了，眉头舒展了，笑容也有了，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同海公公道：“吩咐御膳房，明日朕要用红薯大宴群臣。”
　　海公公：“是。”
　　皇帝：“你说种出玉米和红薯的是同一个农户？那人叫何名字？”
　　海公公：“回禀皇上，那农户名叫晏宁，乃土生土长的陎州城人士。”
　　皇帝大笑道：“赏，重重有赏！”
　　.
　　今日董元卿比前两日回来得要晚许多，晏宁望眼欲穿，终于在申时过后等到他回来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许久不见的海公公。
　　海公公一身灰蓝色蟒袍，头顶红幞帽，手持拂尘，脚着黑色长靴，竟也是人借官威，神气凛凛。
　　甫一见面，海公公脸上就笑开了花：“晏小公子，别来无恙啊。”
　　晏宁笑吟吟道：“见过海公公。多谢海公公挂心，小民一切安好。”
　　海公公心想那能不好么，都住进尚书府了难不成人还能亏待你？这地方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哟。
　　“都别站着了。”董夫人笑道：“海公公您请坐，来人啊，快给海公公上茶。”
　　“不必了。”海公公道：“宫里一大堆事儿呢，咱家宣完圣旨就得走了。”
　　说罢他看向晏宁，哂道：“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跪下接旨？”
　　圣旨？？
　　圣旨！！
　　晏宁瞧一眼他身后捧着大盒小盒的几个小太监，眼睛都直了。
　　这些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还用猜吗？那必定是各种各种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啊！
　　晏宁毫不迟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庶民晏宁接旨！”
　　海公公从锦盒中取出一张白绫圣旨，缓缓将其展开，高声唱道：“朕膺昊天之眷命，闻陎州里正晏宁勤勉有加，种植玉米、红薯劳苦功高，特赏赐黄金百两、绸缎十匹、金凤翎羽幞帽一顶、夜明珠一枚、金叶发簪一对、玉如意一柄，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晏宁三叩首，躬身起来，抬起双手接旨。
　　海公公笑道：“恭喜晏小公子了。”
　　晏宁此时此刻脑子里已经被“黄金绸缎夜明珠”这些宝贝冲昏了头脑，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全靠手里的圣旨镇着才勉强维持住了理智。
　　“多亏有海公公您贵人相助，否则小民哪有今天，小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呐！”
　　之前他让董元卿帮他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讨点赏赐，结果董元卿直接让他做梦去，可想而知想在这位铁公鸡一般的皇帝身上占点便宜有多不容易，海公公铁定在暗中帮了他不少。
　　“奉承的话且先收一收。”海公公笑眯眯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听着可舒服了，“圣上明日在宫里设宴，用红薯来犒劳众臣，这一车红薯还不知能吃到几时呢……”
　　晏宁瞬间心领神会：“请皇上放开了吃！红薯要多少有多少，等过完年回到陎州城小民再派人送几车上京，保管能吃到明年秋收的！”
　　这小子，真是上道。海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会处处帮着晏宁，不就是看中他嘴巴甜会来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