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风大,薄淙把围巾拿出来给陈越泱围上,仔细地掖进衣领里,盖住了他大半张脸。
薄淙用手捂了捂他的额头,“头不疼吧,这里风太大了。”
陈越泱歪头把脸往他手心里贴了贴,“没有海边大。”
薄淙拉着他走到湖边,“你站在这,我给你照张相。”
“能好看吗?”陈越泱摸了摸自己的脸,把围巾往下拉了拉。
“你怎么都好看。”
薄淙拿出手机走远了点,找好了角度半蹲下,陈越泱见他开始拍了,想了想,冲着镜头笑了一下。
湖边的灯光都是暖黄色的,照在湖面上像阳光撒下来,金灿灿的笼罩着湖边的陈越泱。薄淙举着手机一歪头,冲着陈越泱笑了,陈越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以为他在录像,脸上的笑一直挂着,目光从手机上挪到他脸上,用目光问他怎么了。
又过来一阵风,陈越泱被吹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薄淙已经收起手机冲他走过来了,走的很快,没几步就到他跟前,然后捧住他的脸,低下头亲了上去。
陈越泱眼睛还睁着,薄淙凑过来的一瞬间才闭上,薄淙只在他嘴唇上轻轻贴了贴,很快就放开他了,陈越泱慢慢地睁开眼,看着他没说话。
“你特别好看。”薄淙说。
“把你迷倒了。”陈越泱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薄淙也跟着他笑,两个人无声地笑了好一会,一直到周围有人看他们才停下。
陈越泱揉了揉笑出眼泪的眼睛,“我想和你照张相,怎么办?”
薄淙说:“找个好人帮我们拍。”
说完薄淙就往旁边走,拍了拍一个双肩包的年轻男生,和他说了两句话,然后男生就跟他过来了,薄淙把手机打开递给他,走回了陈越泱身旁。
“还是好人多。”薄淙小声说。
陈越泱没忍住又笑了,抬头看了他一眼,薄淙便也扭头看他,两人站了一会儿,转回头看向前面的镜头,肩并肩站着,薄淙的手垂在身侧,靠近陈越泱的那边胳膊被挡住了,陈越泱握着双手放在身前,微微往薄淙那边歪了歪身子,两人靠的不算近,但有一种莫名的亲昵。
男生拍完后把手机还给了薄淙,冲他俩笑了笑离开了。薄淙翻了翻相册,前几张是两个人笑着对视,后面是面对镜头的合照,每一张都能拿出来直接当壁纸,都不用修。
薄淙挑了张两人看镜头的照片换成手机壁纸,然后把照片给陈越泱发了过去,陈越泱保存下来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薄淙便拉着他的胳膊往定好的酒店去。
陈越泱抬起头,指了指前面那栋楼,“就在湖旁边,在那。”
酒店环境挺好的,有好几对情侣在办手续,薄淙看了看前面,回头对陈越泱说:“要用你的身份证。”
陈越泱把身份证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前面很快就办完了,薄淙把身份证递给了前台,前台很有礼貌地微笑着低头办手续。
薄淙正伸着手等着前台递给他房卡和身份证,一旁的陈越泱忽然拉了拉他的衣服,薄淙转头看他,陈越泱小声说:“我怎么还有点紧张了?”
“紧张什么?”薄淙看了前台一眼,又转回头,“咱们是合法公民啊。”
“也是。”陈越泱说。
房间在八楼,挺好找的,薄淙进去插上房卡开了灯,陈越泱已经飞快地脱了衣服坐在沙发上了,“快过来。”
薄淙也飞快地跑过去,坐在他旁边,“到我了吗?”
“到你了。”陈越泱从书包里掏了掏,也掏出一个木头盒子,比薄淙那个还要沉,他举到薄淙面前,然后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块两厘米左右长度的银件,正反面用蓝色的珐琅釉料画了几道交叉着的音符和波浪纹,是很通透的海水蓝,和银色很相衬,圆润的边角打了一个小孔,穿了根银链子,做成了项链,银链子用的是薄淙送给陈越泱的生日礼物。
“流水淙淙,”陈越泱摸了摸上面的图案,拿起来给薄淙戴到了脖子上,“我把你的名字做成礼物送给你,以后无论谁叫你你都会想起我。”
薄淙抓住脖子上的项链,用力攥紧了,好像能感受到陈越泱在上面留下的温度,陈越泱给他戴好后顺势把胳膊搭在他肩上,然后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怎么不说话?”
“我怕我哭。”薄淙实话实说,松开手去抱住陈越泱,搂住他的腰抱了好一会。
陈越泱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看看哭了吗。”
薄淙抬起头,眼睛还真的有点红,“哭完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礼物要给你,”薄淙忽然说,“刚才没好意思拿出来,有点土。”
陈越泱看着他问:“这算惊喜吗?”
“你看了后由你决定是不是。”
说完薄淙跑到门口拔了房卡,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陈越泱轻轻啊了一声,薄淙已经回到了他旁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扔到沙发上,把他一直拿着的那个袋子拿了过来,里面还有一个长长的盒子,薄淙拿出来递给陈越泱,“你打开吧。”
盒子挺重的,大概是什么易碎品,陈越泱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然后跪坐在地毯上,慢慢打开了盒子。
是一个很普通的玻璃罩子,陈越泱小心地拿了出来,发现玻璃罩子里面粘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他回头去看薄淙,薄淙有点不好意思地也过去了,他拿起玻璃罩,然后打开了藏在下面的开关,玻璃里面暖黄色的灯霎时亮了起来,玻璃内侧粘上的彩色碎玻璃瞬间被赋予生命一般,流光溢彩,组成一只又一只小小地、扇动翅膀的蝴蝶,看起来就像在玻璃罩中恣意地飞舞。
薄淙推到陈越泱面前,指了指一只蝴蝶的翅膀上,陈越泱还在发愣,下意识凑过去看,细小的玻璃上粘了一块小小的纸,上面用铅笔写了字,薄淙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指下去,陈越泱便顺着他的动作慢慢念出每一个字,直到最后。
“一寸见方的心里放得下一个人吗?”
薄淙把那张陈越泱给他留下的纸条一个字一个字的剪开,贴在了蝴蝶身上,让蝴蝶带着这个问题飞到二十岁的陈越泱面前,也飞到了终于看见陈越泱的薄淙面前,告诉他,那是陈越泱的十七岁。
陈越泱抬头看薄淙,薄淙冲他笑了笑,然后给他指了指玻璃罩下面的木头底座,深棕色的,上面刻了一圈字,不是很好看,有些粗糙,但看的清是什么。
别情无处说,方寸是星河。
放在两人中间的蝴蝶玻璃罩还亮着,五颜六色的细微光亮映在他们脸上,像初见对方时夏天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停不下心动。
陈越泱慢慢转过头,去看薄淙,薄淙正垂着眼看他,眼睛亮亮的,好像蝴蝶落在他眼里那么灵动,里面全是笑意和爱。
“我把暗恋还给你一次,”薄淙说,“这次换我来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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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情无处说,方寸是星河。 ——温庭筠《春日野行》 ?
第45章
早上陈越泱是被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的。其实已经不是早上了,他睁开一只眼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多了。
薄淙正站在窗户前打电话,衣服都没穿好,衬衣下摆胡乱塞进裤子里,一看就是匆忙爬起来跑远了接的电话。陈越泱没动,就躺着的姿势盯着薄淙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眼尖地看见了他脖子上有一道红色的抓痕,大概是被他抓的,但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想到这陈越泱闭上了眼,然后没忍住笑了一声,再睁开眼薄淙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他了,见他睁开眼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挂了电话跑了过来。
薄淙拱进被子里,趴在他身边,“把你吵醒了。”
“该醒了,你早就醒了吗?”陈越泱的声音有点哑。
“也不是很早,反正天特别亮了。”
“你醒了都不看手机吗?”
“我醒了看你来着。”
陈越泱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了抓薄淙乱七八糟的头发,“就是这样看的吗?”
薄淙点点头,“就是这样看的,你还睡吗?”
“睡不着了,谁让你打电话的。”
“我的错,”薄淙低下头在陈越泱手腕上亲了两下,“我高中班主任找我,说五一有个什么高考动员会,问我有没有空去充当一下美术班优秀毕业生。”
“还用充当这个词呢,你不就是吗?”陈越泱笑了,“统考市第一。”
薄淙叹了口气,“市第一又不是省第一,就那样呗。”
陈越泱捏了捏他的脸,“省第二还不行啊,对自己要求这么高。”
薄淙一下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肯定知道,你的事我什么不知道。”
薄淙去拿了瓶水过来,拧开递到陈越泱嘴边,“我不是很想去。”
“怎么不想去?”陈越泱喝了两口水,坐在床上拉住了薄淙的手,“你老师都亲自找你了。”
“我觉得我不优秀,”薄淙在他旁边坐下,“我就是个挺普通的人。”
“但总有人觉得你不普通。”陈越泱捏了捏他的手,“就像你还没考上第一的时候,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最不普通的人,在你老师眼里你也特别厉害,一个老师很难教出一个引以为傲的学生,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怎么这么会哄人。”薄淙抱着他又倒进被子里,“那你要陪我去。”
陈越泱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我当然陪你去。”
这两天周末,两人都没什么事,躺在被子里又说了会儿话,一直到陈越泱肚子叫了才起。
薄淙先洗漱完,出来收拾东西,陈越泱慢吞吞的穿好衣服进了卫生间,感觉还是困。
“昨晚几点睡的,你有看时间吗?”
“我躺下的时候一点了,你睡着的比我早,”薄淙走到卫生间门口,靠着门框看他刷牙,“咱俩洗完澡出来你闭上眼就睡着了,吓我一跳,我以为你晕过去了。”
陈越泱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低下头刷牙,薄淙也没说话,转身走了,拿了双拖鞋过来放到陈越泱脚边,“不凉啊。”
“好像有点。”陈越泱穿上拖鞋,“还是有暖气好。”
“有没有人说过你,”薄淙在他脚边蹲下,用手握了握他细细的脚腕,然后抬头看他,“特别娇气。”
陈越泱轻轻缩了一下,没躲开,他低下头漱了漱口,把嘴上的牙膏沫洗干净,才说:“没有。”
“我特别喜欢你这样,”薄淙表情有点认真,“你越娇气我越喜欢你。”
“你什么癖好啊。”陈越泱一看到薄淙的表情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脸有点红,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出去。
薄淙跟在他后面,在门口抓住了陈越泱的手,把人拉回来抱在怀里亲嘴儿,也不知道憋了多久,有点急,陈越泱都要被他勒得喘不上气了,昨晚的记忆在这一刻忽然蜂拥而至,陈越泱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你脸怎么这么红。”薄淙察觉到陈越泱的异样连忙松开了他,有点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被陈越泱一扭头躲开了。
薄淙听话地收回手,但还是不松开他,“你怎么了?”
“你不是说我娇气吗,”陈越泱没好气地推开他,“我撒娇呢。”
这下薄淙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跟了出去,跟在陈越泱屁股后面,“我以后不说了,真不说了,你别不理我。”
“哥,我真错了。”
陈越泱转过身,看了他两眼,然后伸手抓住了昨晚才送给他的那个项链,“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我没有,我就说了这一次,以后不说了。”薄淙握着陈越泱的手慢慢松开,然后低下头把脑袋埋进他肩膀里,像只大狗,“我脸皮薄,随你。”
两个脸皮薄的人出酒店都下午了,饿的半死,牵着手在学校附近的馄饨店里吃馄饨,脸皮比馄饨皮还薄。
明天上午陈越泱班的专业课老师要补一节课,薄淙觉得他也还没休息够,两个人就回了学校。
今天比前几天都暖和很多,傍晚的阳光都是暖的,往宿舍走的路正好迎着夕阳,陈越泱眯着眼,不知道从哪捡了片巴掌大的枫叶,举在头顶挡着眼睛。
“胳膊不酸吗?”薄淙把枫叶从他手里拿走,给他挡着,用处不大,但陈越泱就是想挡着。
陈越泱没说话,一直到了宿舍楼下,他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身在薄淙嘴上亲了一口,薄淙都没反应过来,胳膊还举在半空。
陈越泱松开他,笑着伸出手给他几个不标准的绯闻,从自己的嘴巴上拍拍然后送到薄淙面前,笑嘻嘻地说:“我和你吻别。”
“还有三层楼呢,这就开始别了。”薄淙扔下叶子,伸手做了个接住飞吻的手势,把吻攥在手里然后张开手在自己嘴上贴了贴,贴完了凑过来抱着陈越泱慢吞吞地往宿舍楼里走。
“其实我们开始往学校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薄淙小声说。
“那不别了,”陈越泱说,“我们天天见。”
薄淙低着头看他,“天天吻。”
“好。”陈越泱笑了。
平江的气温回暖早,没到四月就不用成天裹着羽绒服了,但还是有降温的天气,暖和了没几天最近又开始冷了,宁梁出去拿快递刚出门就回来换上羽绒服又出去了。
八中大概把这次高考动员会办的挺大,薄淙班主任也给宁梁打了电话叫他回去,离五一还有一个多月,就已经开始筹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