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事情有很多很多次,但他最终都是安定地回去做自己的事。
和喜欢但不可能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这么痛苦,但邹缈都还可以忍受和隐藏。
只是这样积压的时间长了,也会有失控的时候,没办法,欧阳皓在毕业之后看上了他的床垫,彼此还都单身,欧阳皓就隔三差五非要和他一起睡觉,还大大咧咧的洗完澡穿个裤衩就上床……
他反抗过,却又反抗不过,无论是争辩还是体力,他其实都斗不过欧阳皓。
邹缈想,欧阳皓可能不知道他的嘴皮子其实非常厉害,只要他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只是做错事的时候不敢吭声,闷头挨骂,其它时候看似邹缈势头更盛,但赢的其实还是他,他还以为都是他吃瘪,实际上,邹缈赢了气焰,却输掉了心。
邹缈无计可施,只能放任自由,甚至刚开始没多买被子的时候欧阳皓连被窝都会跟他挤。
睡觉时,身边传来喜欢的人的温暖体温与平和的呼吸,那真是一种近乎可怖的压力啊。
邹缈因此很难睡着,真的好难,也很难不在对方熟睡后偷看对方的侧脸,随心意涌动,然后在欧阳皓呢喃着动起身子的时候吓得急忙转身,怀揣着几分愧疚入眠。
他是个功能健全的男人,反应当然也相当正常,但也正如他所说,他早就学会了在有反应的瞬间扼杀自己的欲望,尽管剥开了说,有反应也是生理上不可抗拒的本能,能做到扼制,他已经很努力了,但那种僭越的感觉还是让他愧疚,他恶心自己,是这么卑鄙的人,要把自己恶劣的幻想和取向施加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现在能睡着了,毕竟次数太多学会了扼制,他的生理反应也已经麻木了,但偶尔偷看这点,还是会发生。
好难控制,真的好难。
伴随着愧疚的窥视,总是会让他更加讨厌自己无法克制的情感,可是他又忍不住,偶尔他会想,如果他能忍住,如果他是个直男,那这一切就不会显得那么扭曲了。
欧阳皓是把自己当成朋友的,是多么真诚的,他怎么可以这么龌龊。
他是想珍惜这个人的,因为相比起上次,这次的感情和人对邹缈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欧阳皓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心里想的什么一眼就能看穿,对待朋友也从不吝惜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极富正义感,不用担心付出情感会遭受背叛……
欧阳皓从骨子里就和上次那个男孩不一样——
这是这次和上次唯一的不同。
欧阳皓不会用阳光开朗的清爽外形装腔作势地接近、说尽甜言蜜语哄骗,故意若即若离的触碰,只为将关系拉到暧昧的极点,然后又以学习为由不戳破窗户纸,钓着他,享受着他掏心掏肺的付出;更不会在高考结束后,在他因为放不开而没参加的K歌聚会上,趁休息间隙离开包间,钻进幽深的小巷,抽起他从未听说过对方会抽的烟,和他从没听过的狐朋狗友高谈阔论:
“我说你,包间里又不禁烟,你非出来干啥?脱裤子放屁嘛这不是?”
“啧,包间里都是女同学,出来抽烟是‘绅士之道’,懂吗?”
“嘿哟,这把式,显得你细心体贴了是吧?怪不得能泡妞儿呢,好家伙,表面功夫做的,一套套儿的。”
“不然你以为人家年纪轻轻是怎么下那么多战绩的?哈哈哈哈哈,欸,说真的,之前那个女的怎么样啊?”
“呃……还行吧,哈哈,没看起来那么那个,挺无趣的。”
“啧啧,好凡尔赛啊,好恶心啊你。”
“哈哈哈,反正她们喜欢我,‘你情我愿’,不可以吗?”
“噫——渣啊,真渣。”
“那那个呢?你打算怎么办?”
“哪个啊?”
“你明知故问啊?就那个同性恋啊。”
“哦,他啊。”
“不怎么样啊,到时候骗个志愿,和他说去X市,然后我再填我想去的Y市学校就行了,他估计要跟我告白了,还得说其实我没那个意思……我可不想被人误会成同性恋,Y市那么多美女,被误会岂不是白费了大学大把玩儿的时间和机会。”
“哈哈哈哈我草,你身上多少名牌都是人家一个月一个月生活费攒下来的,你良心不会痛吗你?”
“哈哈哈哈,他心甘情愿给我的,痛什么?反正发现了我也无所谓,他深柜,连个知根知底的朋友都没有,能找谁申冤去?压根儿说不了,我甚至都不用跟他发生点什么,安稳得很,要不是这样我才不干呢,吃力不讨好,还和男的那什么,恶心不死我啊,我铁直,才没有那种不正常的同性恋精神病呢,比起别人,我看他也给了那么多好处,都够给面子了,没在高考前甩了他,砸了他的高考,我其实早嫌陪男人搞暧昧烦了。”
“哈哈哈哈哈我草,你特么真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人渣了,搞得这么多好处,我都羡慕了。”
“哈哈哈,你要羡慕你也可以试试啊,我说真的,男的可比女的好哄多了,恋爱脑起来他妈的比女的还上头,情绪随便牵,丫什么都不用干照样给你伺候得跟老爷似的,追求成本还低,根本不用像女的那样花钱、费尽心思,不知道便宜多少,你……”
那天站在巷子口听完的对话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男孩戏谑着和同伴们笑谈的每一个字邹缈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连他听完了,离开那个巷子时,那个心凉无力到生命都消散的感觉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他本该在家休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是因为看到了天气预报说那夜将要下雨,便赶过去给男孩送伞,没想到刚下车就看见男孩叼着烟走出了KTV的大门,男孩从没让他发现过会抽烟,他顿时就顺着袅袅的烟雾悬起了一颗疑心,安静地跟了过去,站在巷子口听完了整串对话。
然后,什么都没做,安静地离开了。
他想,男孩不愧是老手,完全猜中了,他真的计划在高考结束后正式向男孩告白、确定关系的,因为他还以为即便他无法将身份公之于众,只要对方也爱他,他也会可以……有和恋人长相厮守的机会和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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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番外肝出来了,最后还是选择了先多写点练手的。
邹缈视角的番外共写了五章,有两万五千字,是一口气写完的,慢慢发吧。
顺便修改一下之前正文里忘记删掉的中二标题,改了目录里的正文里忘了,社死。
第9章 番外.栀子花香气暗恋.2
没想到男孩出乎意料的差,对女生对男生都是那么坏,坏透了。
可是,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坏呢?邹缈到现在都很难想明白,明明男孩长得那么帅气阳光,脸上的笑容又是那么干净清爽、可爱亲切。
甚至直到现在,邹缈都忘不了那个,刚上高中的时候男孩坐在他前座,转过身来冲他笑着打招呼时,让一直暗沉生活着的自己明白什么叫“怦然心动”的瞬间。
那一天他在打车回家的路上也回想了很多次那个瞬间,直到家门口,打开门,他都还有些恍惚,心太凉了,一瞬间都不知道活着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情绪都像死了一样平和。
父亲看到他,还问他这么晚去哪了,他说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吃,然后就回到房间,反锁了房门。
整个过程都格外平和。
可在房间锁上的下一秒,邹缈就坐到了地上,泪水如决堤汹涌。
对男孩的厌恶像洪水般猛涨,他甚至想吐,可邹缈坐在地上哽咽着,绞尽脑汁也还是更恨自己,他讨厌自己,为什么那么蠢,什么都不知道,还不顾一切地对对方好;为什么就那么不切实际,妄想像他这样深柜的家伙还能有无怨无悔和他长相厮守的恋人;为什么……
他真的是个从出生就改变不了喜欢同性的命运,吃了亏连理都不能占、不敢占的见不得光的GAY。
他连哭都不敢太过剧烈,他不能被家里人发现,费解得恨得只可以咬住自己的胳膊。
这是他第一次度过的“失恋派对”,也跟这次差不多。
派对结束后,他如男孩的愿填了X市的大学,渐渐和对方淡了联系,对方显然巴不得他这样,果然,不出多久,男孩就和他彻底断了,除了过年过节的群发短信,他和他都不会再有联系了,他偶尔刷社交账号还能看到男孩和现任女友一与二的秀恩爱信息。
好可怕好恶心的渣男,邹缈偶尔会在看到的时候在心里吐槽,屏蔽一些无关人员的事都懒得做,可怜的女孩。
可他却又做不了什么,他是个自身难保的深柜GAY,爱莫能助。
除此之外,他和上一次的感情就没有任何联系了。
那一段感情度过了三年,比这次少点,但最终结果好像还是差不多的,用“徒劳无功”“不了了之”这两个词来形容他的感情结局,真的再合适不过了,加上起因、经过,这两回太过相似的经历让邹缈的记忆无可避免的连根拔起。
本来,多亏欧阳皓是个好人,让他对这个可怖的过往都快掩埋得差不多了的。
邹缈承认,他是恋爱脑,会无法自制的对喜欢的人好,原谅对方一些不对劲的小细节比原谅谁都快,甚至,不止恋爱脑,还是纯情派,只想和喜欢的人亲热,下定决心喜欢上一个人就像单方面定终身,谁都不会想了——在这个三个月都算金婚的圈子里,他的纯情简直堪比如堕烟雾般的无厘头。
要不是那样也不会像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第二次遇到相同的情况还继续往坑里跳了。
其实他在第一次结束后就下过决心的,他决心,上大学后不再重蹈覆辙,一定多将重心放在发展个人上面,不再去奢望情感发展。
结果?天不遂人愿,一上大学就碰上了欧阳皓这个“程咬金”,把他所有关于感情的决心和计划搅和得稀巴烂,让他对自己彻底绝望了,他觉得他自己烂透了。
但有了前车之鉴他就学乖了,明白了,对他这种大概这辈子都得藏在柜子里的GAY来说,暗恋,就是最好的方式。
不管是要小心谨慎分辨对方取向,还是告白后的失败,乃至厌恶,交往后的分手……很多爱情里的风险都不用承担,只要对方是个好人,并且没有想要跟他断绝来往的想法,一直是朋友,他就可以没有风险的喜欢一个人一辈子,换个思路,这也是长相厮守,好啊。
那万一被对方知道了怎么办?岂不是覆水难收?
是啊,邹缈知道,所以他就要连那“万一”的可能都消灭掉,除了他谁都不可以知道。
在想明白适用于自己的道理后,邹缈觉得舒服多了,感觉上就像做好了“垃圾分类”,给他多余的情感找了个归处。
他又能安心学习、做事了。
这还算落下了一点好处,他唯一没有被恋爱脑波及到的就是学习,所以成绩很好,也会为自己的未来做好规划,而在他的计划中,X大本来也是他第一志愿的大学,所以,对于要来X市上大学这件事本身,他没有怨言。
他有这样的心态和家庭环境的影响脱不了关系,因为父亲的传统保守,对子女们要求极高,非常严厉,尤其的男孩,邹缈是长子,更是被重点教育,从小就告诉他“长兄如父”,一定要给弟妹做榜样,好好学习,一定要有男人样,懂上进,阳刚,有担当,做家里的顶梁柱……
他需要维持的模样大多数是和他的本性是背道而驰的,包括他对游戏的喜欢。
他其实一直很喜欢游戏,喜欢在学习之余适度的玩一下游戏。在游戏里很多时候什么也不用想,对他来说算是为数不多的悠闲,但父亲和他的想法不一样,青春期时见他玩一次就会批评一次,青春期的邹缈没有反骨,从来都是沉默地受着,像压抑他的取向一样压抑着,说不玩就不玩了,直到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电脑,邹缈才知道了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他想要成为一个游戏博主。
父亲发现后曾破口大骂,说他都是二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喜欢玩游戏,真是不像样,弟妹看到了怎么办。
这虽然“离经叛道”,但想做游戏博主总没有喜欢男人这么见不得人,所以邹缈想要坚持,自知不可能说服父亲赞同他做游戏主播这种“不着边际”的行当,便不再奢望进行交涉,只是沉默地发展着。
他很擅长沉默且倾尽一切地付出。
等到收入达到了足够客观的水平,邹缈才将实打实的收入和好处摆在父亲面前,让父亲再找不到阻挠的理由。
可不阻挠也不代表没意见,每次邹缈回家,父亲都还会惋惜地说,邹缈一个X大学金融系毕业的高材生,居然去做什么游戏博主,真是读书读傻了,全白读了,搞得他在亲戚面前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邹缈现在在干什么,要是邹缈能找个固定的工作该多好啊。
邹缈知道,父亲始终是觉得他现在的工作是不务正业,上不得台面的。
他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连游戏都算不上正常,更不用说他这不同寻常的性取向了,所以即便他早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取向不是异性,在荷尔蒙躁动的青春期也只会沉默的学习,甚至,刻苦的学习是他妄图磨灭这份不同寻常的躁动的手段。
但这份不寻常就在那里,怎么可能磨灭得掉,再自我催眠也是失败的,谁让他的天生的呢?他也知道的。
只是周而复始的催眠失败,开始让邹缈产生了与常人和世界的疏离,他总觉得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不一样的,他也总会不停地思考,万一别人……尤其是家里知道了他的性取向会怎么样?得到的答案总是会完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