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焇一动不动，任他揪着。
　　庄晏也上了火，冲到邢焇身前，将言雳的手格挡开，把一声不吭的邢焇护到自己身后：“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责备他？！”
　　言雳猛地推了庄晏一把：“那你知道吗？！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话？！”
　　一切变故都来得太快，自己的伙计一下子变得不省人事，言雳感觉脑子冲了血，什么话都已经不经大脑思考直接冲了出来。
　　“我是他的朋友！我任何时候都无条件的相信他！”庄晏拉起邢焇的胳膊，转身就往外走。
　　言雳站在原地喘着气，感觉情绪无论如何平息不下来。
　　他伸手到口袋里，颤抖着摸出那个小药盒，打开盒子的时候甚至掉了两颗。他摸出一颗扔进嘴里，就那么吞了下去，然后在一个小护士战战兢兢地注视下走出了病房。
　　阮贤瑜和年轻医生被送进了急诊室，三个刑警并排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条椅上。
　　言雳捂着钝痛的脑袋摩挲着前额：“你们回去。”
　　“我不走。”邢焇挨着他，声色黯淡。
　　“那你回去。”言雳感觉胸口泛着恶心，头也转不动。
　　庄晏坐在邢焇另一边：“我不会把他单独留给你。”
　　言雳“嚯”的一声站了起来，被邢焇一把拉住。
　　庄晏抬眼直视着言雳，眼里没有一点退却。
　　言雳瞪着他，手心紧了紧。
　　邢焇扯了扯他的衣袖：“坐下。”
　　庄晏别过眼，嗤了一声。
　　“你他妈的！”
　　“我叫你坐下！”邢焇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把言雳和庄晏都吓住了。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
　　言雳坐下了，别开眼神看着急诊室的大门。
　　真他妈操蛋了今天！
　　年轻医生的伤严重一些，因为最后一道伤口割到了颈部大动脉，歹徒凶残，对随手抓住的人质直接下了杀手，好在抢救及时。
　　阮贤瑜断了六根肋骨，做了急诊手术，医生说躺三个月，半年内都不能乱动。
　　言雳打了个电话叫来几个同事让加强朱守志病房的保安工作，自己上了迈巴赫把车门甩上，等着身后两人上车。
　　一晃太阳已经下山，可是谁都没有吃饭的心情。
　　途中郑鹏宇打了个电话来，说那个发短信的号码是个一次性手机号，追溯不到来源。
　　言雳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头儿，阮副支队怎么样？”
　　“回去说吧。”言雳挂了郑鹏宇的电话，心情糟糕透了。
　　随手摸了根烟，言雳打开车窗，瞄了一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庄晏捏着一张纸巾按在邢焇的额头上，邢焇正在拉他的手。
　　“你头怎么了？”言雳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没事。”邢焇随口道。
　　“问你怎么了你就说！”言雳一拍方向盘。
　　庄晏转头瞪了他一眼，要伸出的手被邢焇拉住。
　　“头刚才撞到窗框上了，不要紧。”邢焇把庄晏手里的纸巾接过来自己按着额头。
　　“你就是天天这不要紧那不要紧……”
　　“嗡嗡嗡~~~~”车载架上的手机跳了起来。
　　言雳不耐烦地按了通话键：“又什么事？！”
　　“那个……头儿……是我。”欧阳冰冰怯怯的声音传出来，“警局来了个报案的，钱述觉得你可能想多问两句，就把人请你办公室去了。”
　　言雳皱着眉头：“谁？”
　　迈巴赫停在警局大院最显眼的位置，三人陆续下了车，言雳一锁车门就直接往办公室里去了。
　　来的人叫程树人，是南中大化学系的博士生导师，来报案说他的学生张宝成和韩晓双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言雳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随手拉开一把椅子：“程教授您坐。”
　　“好。”程树人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从言雳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擦了擦椅子，才端正地坐在了言雳对面。
　　言雳盯着他的手：“扔那儿就行。”
　　“哦。”程树人起身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又走回来坐下。
　　程树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了，背有些佝偻，头发花白了，起码也是上了花甲的人。
　　老教授蜷着指尖虚放在自己腿上，言雳试探着问了一句：“您要湿纸巾擦擦手吗？”
　　“不不，不用。”程树人摆摆手，继续虚着那只拿过纸巾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
　　这是一个严重的强迫症洁癖患者。
　　言雳想。
　　“您来报警什么事儿？”言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以为意的样子。
　　程树人用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我的学生张宝成和韩晓双不见了，我来报个案。”
　　“哦？几天了？”言雳不慌不忙道。
　　“快一个星期了。”
　　“您认识周洋吗？”
　　“周洋？”程树人抬起头来，“他也是我学生啊。他和张宝成一个宿舍的。您问他干什么？”
　　言雳喝茶的手顿了顿：“……嗯，没事。”
　　程树人的眼睛转了转，蜷起的那只手有些局促地抠了抠膝盖，站起身来：“情况我都跟你们那位女警官报告过了。现在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言雳不紧不慢：“您学生丢了您很着急？”
　　程树人脚下一个踉跄：“当然着急！这可是我学生！你这么问什么意思？”
　　言雳低头笑笑，往后一靠仰头看着面前的老教授：“那您知道您的学生张宝成在外面租大棚大面积培育巨毒蘑菇的事儿吗？”
　　程树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来，常年做试验的右手隐隐开始打颤：“什……什么？”
　　言雳按了手边的电话免提：“郑柯你进来，帮我送送程教授。”
　　老教授被郑柯接走了，言雳摸出烟来抽了两口，很快又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他抓起椅背上刚刚脱下的警服外套走了出去。
　　“A组跟我出警。叫上法医十分钟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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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雳你和庄晏打一架！


第54章

　　两辆警车先后开进红蓝黄小区，一队刑警加上一队法医痕检人员先后下了车。几个实习生在现场维持秩序，将迅速闻风赶来的围观群众拦在了黄色警戒线外面。
　　郑鹏宇跟着言雳快步往五楼爬：“头儿，这几天我们一直派片儿警盯着出租房和大棚，韩晓双就是那天回来了一下之后就走了，然后再也没回来过，张宝成这些日子也一直没有回来过，这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言雳长腿加速，两步并作一步地往上迈：“不是没有回来过。”
　　郑鹏：“……？”
　　言雳站在熟悉的房门口：“他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撬门！”
　　几个刑警没有多话，直接上了工具。
　　老旧的防盗门没费多少力气，三两下就松开了，言雳一脚把门踢开。
　　屋子里一片漆黑，一股浓重的不知名气味扑鼻而来。
　　言雳捂住口鼻往后退了一步：“全部戴好口罩和防护面具！”
　　几个全副武装的法医率先进入了房内，惨白色的灯光被打开时，现场的人员全都愣住了。
　　施晓楠走进卧室，戴着手套的右手检查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人。
　　“男性，死亡。”法医主任淡定地道，“尸斑已经形成，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五天，但是……”视线在死者颈部停留，“死者尸斑呈雪白色，皮肤及身体组织有干化的趋势，嘴角流出的血液……”
　　这不用多说了，在场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死者嘴角流出的血液是乳白色的。
　　死者就是租住这间屋的南中大化学系学生张宝成。
　　邢焇在一边皱起了眉头。
　　痕检与法医部的人员马上开始了搜证工作。
　　言雳退到客厅里，摸出口袋里活蹦乱跳的手机：“喂。”
　　“喂，是言队长吗？”
　　“是，你哪位？”
　　打电话来的是齐阳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李海，他们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发现一具女尸，女尸有一定程度的风干，特征与之前发现死亡的博物馆保安刘义很相似，具体死亡原因还需要尸检。在女死者的衣袋里找到了身份证件和学生证件，死者名叫韩晓双。
　　言雳暗骂了一句：“很有可能是病毒感染，你们做好防护措施。”
　　李海声音郑重：“明白！谢谢提醒！之后再沟通！”
　　言雳挂下电话，捏紧了拳头。
　　警方在张宝成的出租屋里找到了张宝成常背的那个褐色背包，言雳看着那个包上的耽美漫画挂件，手指在大腿上一下一下地点着。
　　“头儿，你看这个。”郑鹏宇从包里搜出一个物件，装进证物袋里递给言雳。
　　那是一只印着LOGO的打火机。
　　言雳把打火机翻过来，看着那个圆形的标志：“……糖霜夜店。”
　　“包里还有些碎屑，看起来像是干了的草和一些碎蘑菇。”郑鹏宇站在痕检人员身边，一边看他们收拾证据，一边跟言雳汇报。
　　言雳侧头看见洗手间里一个刑警正从马桶里捞出一部手机。客厅桌上有根还插着的电源线，电脑已经被人拿走。
　　“言队！”郑柯从卧室里出来，手上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晓楠主任在床底下发现的。但是上面没有血迹。刘主任说上面有清晰的指纹。”
　　言雳点点头：“先带回去。”
　　施晓楠从卧室里转过头：“死者身上没有三伤，那把刀应该不是凶器。”
　　技侦主任刘智慧在一旁整理数据：“这屋里起码发现了三人以上的完整指纹，回去比对以后就知道了。”
　　刑警们各做各的，虽然平日在办公室里嘻嘻哈哈东倒西歪的也是这帮人，但是现在办起案来又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客厅的窗口摆着一盆大型绿植，但看上去因为长期没人照顾，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言雳走过去，目光停留在花盆旁边的一块东西上。
　　那看上去像是一块抹布，言雳把它拎起来左右看了一圈，上面没有多余的污渍，不像是刚刚擦过什么。
　　“把这个带回去检验。”
　　“好的头儿。”
　　郑鹏宇把抹布放进了证物袋里。
　　警方带走了马桶里的手机。
　　技侦主任刘智慧摇摇头：“时间太久了，估计能恢复的希望不大。”
　　几个刑警陆陆续续开始往外搬东西，特殊的运尸车已经停在楼下，张宝成的尸体也被转运了出去。
　　言雳转身找人，先看见了站在厕所门口的庄晏。
　　邢焇正在厕所里探头探脑，言雳走过去盯着他站在窗台上的背影：“怎么回事？”
　　这个厕所的构造有些奇特，在厕所东面有个玻璃窗，打开就是一个楼内半封闭的天井。
　　邢焇扶着窗户收回半边身子，转头对上言雳的目光：“外面有东西。”
　　天井外面有个人工搭建的小木箱子，用塑料薄膜包住悬挂在天井墙壁上。这个天井是四面封死的，只有上方有一个天窗，此时天窗开了一半，有细碎的雨滴飘进来，正符合阴暗潮湿的条件。
　　言雳把邢焇拉进来，自己爬上那扇窗，伸手出去把那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提了进来。
　　塑料膜破开的瞬间一股防毒面具都抵挡不住的异味扑鼻而来，施晓楠刚处理好尸体的转运工作，马上就被异味牵引了过来。
　　“你们都别碰，可能是剧毒物质，也可能是不明病毒载体。”法医主任从箱子里取出一系列专用生化证物袋，将箱子里的东西转移了出来。
　　言雳以为这么浓烈的气味会是很大一包东西，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箱子里只有很小的一包培养土，捧在成年男子的手心里就能托得稳稳的。
　　那是一个已经被收割掉的菌菇培养包，菌菇包里还剩下几条看不太清楚的菌丝，但是在菌菇包的外围，却留着几条鲜红色的液体。
　　“是血吗？”郑鹏宇探过头来。
　　施晓楠摇摇头：“不是，应该是毒菌的菌液。”
　　那鲜红色的菌液仿佛新出人体的血液，即使已经干涸了，依然是血红血红的，在这阴森森的房子里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邢焇端详着这一包东西一言不发。
　　言雳看他一眼：“有话就说。”
　　邢焇沉默了一阵，最终缓缓开口道：“他的培育方式有问题，这东西应该放在高温无菌的培养环境中。”
　　所有的人都转过来看向邢焇。
　　言雳默默盯了他一阵，对施晓楠道：“照他说的做。”
　　施晓楠冲邢焇点点头：“好的，邢教授。”
　　搜证工作一直做到凌晨。
　　言雳靠在楼下的警车边抽烟，拎过一边正准备上车的郑鹏宇：“去调刘义出事当晚糖霜夜店各个角落的监控。”
　　当晚言雳回到家，吞了两颗安眠药也没有睡着，第二天回到警局门口，赵懿明正坐在他的大G里面和站在路边的邢焇说话。
　　言雳头疼脑涨，已经懒得理这些有的没的，全当没看见就直接往局子里走。
　　赵懿明在车里叫他：“言队，上车。”
　　言雳歪着头抖着脚转过身，不作答，一副看你搞什么的表情。
　　赵懿明笑笑，胳膊搭在车窗外：“真的有公事，海关有个关于乌孤国公主墓文物的重要会议，乔局已经去了，我来接几位。”
　　言雳还站在原地，一旁的庄晏已经从楼里走出来，直奔赵懿明的车就过去了：“你好，我是庄晏，参与这次UN20特别调查组的国际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