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黯觉得对方这话突兀,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
尹航儒注意到,便主动解释,“戚岩老师以前在联邦大学任教,教过我一学期,后来他离职来到帝国大学……我很没见过他,所以才这么说的。”
“哦,明白。”杨黯应声。
动员仪式的程序不算冗杂,但架不住它环节多,要给同学们“寄语”的各界人士多。
杨黯捱了很久,掌心麻木地拍了好几回,才终于等到最后的压轴节目——
喻先生的动员激励演讲。
他精神一振,往机械台看去,心里莫名担忧:喻先生没有和自己立刻见面,会不会是疼得太厉害了,所以没办法过来……
杨黯屏住呼吸,别吧,如果真那样,对方更应该和他在仪式前见面。但对方没有,是怕他担心吗?
“本来这个环节应该由议会长阁下亲临,为各位同学……”
杨黯眉头皱得更深,他顾不得继续听上面的说话,只知道喻先生来不了现场……是因为出什么事了?
他心中担忧更甚,忍不住滑开光脑,在对话框输入,【清晏,你那边怎么了?】
【没来现场是因为不舒服吗?还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
“现在,正式开始抽签!”
杨黯分出一丝心神,指尖摩挲光屏,进入抽签的链接,看也没看的直接按下按钮。
喻先生一直没有回复,是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哎,我和你一组哎!”尹航儒突然惊呼一声。
杨黯余光瞥了眼光屏,随口应声:“嗯,是的。那挺巧的……”
要不他打个电话给喻先生吧?总觉得光聊天,对方可能会撒谎。
“也不知道分别来自翡尔特大学和泰元巴大学两位组员会是谁?”尹航儒摸了摸下巴,“这个抽签如果能加个联系方式就好了。”
“嗯,有道理。”杨黯深谙聊天的糊弄文学,顺着接下,心思依然飘到别处。
嗡嗡嗡——
【小黯,来大广场东门的侧过道。】
【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我还好,你别担心。】
杨黯收到消息松了一口气,喻先生没事就好。
抽完签后,机械台的老师就宣布仪式结束,学生可以自由离开了。
杨黯毫不犹豫地往东门走去,期间,尹航儒也刚好走这一条路。
两人便在拥挤的人群里逆流而行,又客客气气地聊了一路。
另一边,东门
“家主,没有活口,他们在被抓捕到的一瞬间,直接自尽了。”白启蹲下身,恭敬地说道。
喻清晏轻咳了几声,一只手轻轻摁住心脏处,另一只手握着帕子掩嘴,眉头蹙起,“咳咳……一个也没有?”
“是的。”
喻清晏掌心收拢,缓缓放下帕子,上面是一闪而过的猩红血色,“被P13号武器击中,防爆网捆绑,居然还能够自尽……”
他神情晦涩难辨,面上彻底失去笑意,蒙上了一层阴翳,“是我小看他们了。”
“算了,你们先把现场的尾巴收拾好。”喻清晏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眼眸半阖,“白启,跟我去侧过道。”
……
“咳咳咳……咳咳……”喻清晏坐着轮椅,佝偻着腰背,整个人侧靠在石墙上,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他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他所盼望的人出现在道路尽头,朝他走来。
喻清晏唇角刚刚勾起一半,却在看到什么后僵住了,缓缓拧起眉。
和小黯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是谁?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喻清晏面色冷沉,眼底一片阴戾,周遭的气压倏然下降。
这幅和谐的画面……看起来可真是令人糟心。
第62章
“你也喜欢白楼的‘鞘’系列?”尹航儒眼睛一亮, 有点惊喜,“我以为没有人和我一样, 喜欢这种全手动式的复古机甲。”
“应该挺多人喜欢的吧。”杨黯神情温和, 笑了笑,“毕竟是第一代机甲的复刻,总会有收藏癖的机甲师对它另眼相看。”
尹航儒摇头, “不不不, 我说的不是外形,是它的……”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操作手感,超级酷,不是吗?”
杨黯了然, 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赞同地点头:“确实, 完全的自我操控, 那种感觉很奇妙。”
“你有亲自试过吗?”尹航儒好奇地问。
杨黯轻笑一声, “模拟仓算吗?”
“算算算,我也是在模拟仓操作过爱上它的。”尹航儒仰头感叹, “如果下次有机会, 真想去实展看一看。”
“……”杨黯刚要接话,但看到熟悉的身影, 脚步猛地一顿。
旁边突然没声,尹航儒正觉得奇怪,侧过头发现对方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个地方,人也停了下来。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 却什么也没看见。
“我到了, 可能要分开走了。”杨黯干脆利落地提出告别。
“哦哦, 好,拜拜。”尹航儒挥挥手。
“拜拜。”
杨黯准备抄近道往石墩子休憩处而走去,被尹航儒叫住了。
“哎哎,等一下,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尹航儒忽然想起了什么,见杨黯看过来,笑着扬了扬手腕的光脑,“后天方便在训练营集合,到时一起加油啊!”
杨黯没有意见,两人快速交换了联系方式。
“哪个杨,哪个黯?”尹航儒要给对方备注。
“木字旁的杨,黑加音的黯。”杨黯垂眸,答道。
“嗯,好。”
……
“清晏。”杨黯快走到墙角的阴影处,在清楚看到对方的一刹那,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喻清晏喜悦于beta见到自己后,毫不犹豫向他走来的模样,心头的阴霾散了几分,眉眼倏然化水。
“小黯。”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灰绿色的眼眸里好似盛着一弯浅浅的湖水,细微的波澜柔柔回荡。
“清晏,心脏还痛吗?”杨黯关心地问道。
喻清晏指尖一颤,本想说“不痛了”,但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嘴唇微抿,轻声说:“还有一点。”
beta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他们聊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开心?为什么离得这么近、看起来如此亲密?
这些问题有如横亘在心间的尖锐锋刃,血淋淋地刺穿心脏,搅得他神经一跳一跳的,隐约传来痛意,心头的恶念尽数涌现。
喻清晏放缓呼吸,慢慢伸出手,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杨黯。
杨黯一愣,稍稍思考,回握住对方的手,开始输送治愈力。
他往前又踏了一步,迟疑地开口:“清晏,要不要抱着……”多次使用治愈能力总结出来的经验,拥抱可以加快治愈力的输送。
“嗯。”喻清晏低低应了一声,杨黯便半蹲下来。
喻清晏的另一只手率先抬起,小心翼翼地揽上杨黯的后背,将自己嵌入怀抱里,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眼睛微微闭起,嘴唇翕动:“小黯,你……”
杨黯沉默而纵容了喻清晏的动作,轻拍对方的脊背,听到对方没有下文的话,“嗯?怎么了?”
喻清晏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轻轻喟叹一声,“没有,我想说,很高兴能遇见你。”
他不该贪心,beta有属于自己的社交圈,不可能只和自己一个人接触的。
杨黯对喻清晏的复杂心思一无所知,勤勤恳恳地输着治愈力,很认真地回答:“我也是,清晏。”
“小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喻清晏指骨攥得发白,轻声呢喃着。
温水煮青蛙,很多人说靠的是耐心,但在喻清晏看来,能坚持不懈的人必定是因为终点有最诱人的鱼饵。
“嗯,最好的。”杨黯不做思考地点头。
“真没骗我?”喻清晏悄无声息地凑近杨黯的耳边,哑着嗓音问道,“如果未来出现一个你很喜欢、很想交的朋友呢?我还是你最好的那个吗?”
“当然,谁也比不上你。”杨黯这话说得干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歧义,“呃,反正意思是……你很特别,我以前其实也没什么朋友,一方面是比较少接触人,另一方面是没遇到志同道合、相处契合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所以你一直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喻清晏指尖一松,眼底含着笑意,“小黯,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会是。”
杨黯听得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嗯,清晏,我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他脑子不自觉地响起一首歌,一首在上辈子家喻户晓的歌——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上辈子程老师说得对,交友不贵在多,贵在精,真正的好朋友一个就够了。如果没有遇到,证明缘分还不够,只要耐心等待,总会遇到的。
果然,他现在遇到了,而以前遇到的那些都是傻逼。杨黯嘴角微翘,谁说没有人喜欢和他玩,谁说他交不到朋友,通通都是不合适而已!!!
杨黯慢慢收紧手臂,低着头,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对方的发顶,小声问:“清晏,还痛不痛啊?”他怕治愈力输送的效率太慢,起到的效果不足。
喻清晏喉结微微滚动,沙哑地说道:“好、好一点了,已经痛得……没那么厉害了。”他实在贪恋杨黯怀里的温暖,尤其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让他不肯轻易放手。
“嗯,那就好。”杨黯继续输送治愈力,思考着——
到底该怎么提高天赋力的等级?如果提高成功了,这个能力以后能治愈喻先生的家族遗传病吗?能治疗喻先生的腿吗?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希望天赋力真如某些书中所说的,无数次量变将会达成质变,最后得到“惊喜”吧。
“……”喻清晏闭着眼,抱得更紧,面对小黯的关心,他的谎言实在是……有够卑劣无耻的。
而小黯却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没有丝毫的怀疑。
——所以他应该知足,更不应该心急。
朋友与恋人的距离或许还有漫漫长路,但他可以慢慢来、慢慢打动beta的心。
喻清晏怀揣着这份美好的期望,心情平和、舒缓,甚至泛着些许甜意。可就在几个月后,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
这几个月,“预备军训练营”在帝国大学校内开展得如火如荼,暂且不说大四那一批强制进入训练的学长、学姐们,每天在校内论坛哀嚎得哭天喊地的,就连杨黯这种报名“非作战兵种”的大一学生,也是被训练得叫苦不迭。
“小黯,你还好吗?”尹航儒扔给了杨黯一瓶体力补充剂,自己也坐在对方右侧,头靠着白墙,气喘吁吁地平复心跳。
杨黯仰躺在地板上,睁开一只眼睛,伸手接过体力补充剂,懒洋洋地说:“还好,谢谢。”
他单手撑起身体,灌了一大口体力补充剂,感觉自己彻底活过来了。
“真没想到啊……”尹航儒用牙齿咬掉瓶盖,含糊地说,“我们这种搞设计机甲的,有一天也要学怎么赤手空拳地和虫族打架。”
杨黯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是呀,我也没想到……”他当初会报名“预备军训练营”,主要还是抱着学习如何操作机甲的心思。
一方面是实现小时候人人都有过的“机甲梦”,另一方面则是,如果联邦哪一天需要他,他能开着自己设计的机甲上战场杀虫族。
但没想到学校这么变态,根本不是因人而异、有条件、有针对地为学生制定训练计划,而是异想开天地把所有人培养成“五边形全能战士”!
杨黯越想面色越扭曲,虽然技多不压身,但他一个搞机甲设计的,天天学近战搏斗、学隐匿踪迹、学潜伏暗杀、学卧底技巧……
是不是太离谱了!!!
“难怪那两个人没来,他们还挺有先见之明的。”尹航儒感叹。
按理来说,今天坐着旁边的,还有和他们一组的,分别来自翡尔特大学和泰元巴大学的两位同学。
但训练开始那天,他和杨黯接到通知,组里的其他两人放弃了,直接打道回府。
相同的情况屡屡发生,总有队伍缺“二”少“一”,学校本意是希望几个学校的学生互相认识、互相学习,增进彼此的友谊,见到这种头疼的情况,干脆也不组四人队了,让学生自由发挥,想组队就组队,不想组就不组,单人也行。
就是团体赛什么的,还需要大家一起拉人组队。
几个学校的学生因为抽签组队的机制,彼此认识得七七八八了,关系处得还行的,就继续一起组队交流、训练。
而杨黯和尹航儒便是这种情况,两人聊得来,训练、闲暇时间接触得频繁,关系还算不错。
“唉,人生没早知。”杨黯眯起眼睛,动了动肩脊,歪着头,一只手按揉脖子,酸痛感从肌肉延伸到神经末梢,咔咔作响。
“对了,我外甥今天又来了。”尹航儒冷不丁地出声。
杨黯动作一顿,嘴角微抽,“不是吧,又来?”
尹航儒也觉得头疼,“没办法,自从半个月前,你带他去甜品店吃了一次小蛋糕,那小子已经爱上下午茶了,天天吵着要去吃。”
杨黯:“……”他就不应该带熊孩子吃东西!
“那你就带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