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杨黯气虚地回答。
“那今晚加油了,小黯。”
“我会的,泰锡哥。”
噢,祈祷他遇到的客人不会要求当场试。
……
十分钟后,菲克屋开门了。
杨黯的乌鸦嘴灵验了。
他正认真地向一位长相清秀的beta介绍某个展柜的玩具,对方专心致志地听着,看起来很是心动。
“挺好的,听起来很不错,菲克屋的玩具总是这么新奇。”beta说话不急不缓,语气带着笑意,“我很喜欢它。”
“我好像第一次见你,你是菲克屋新来的员工?”
“对,我是新来的。菲克屋一直都深在X爱玩具的领域,新产品发掘,您的喜欢与满意是我们进步的动力!”杨黯见beta满意的笑容,想着对方应该是要买了,很好,成功推销了一单。
beta含笑着点头,在杨黯期待的目光下,矜持地开口:“我可以试试它吗?”
我可以……
……试试……
……它吗?
杨黯的表情直接凝固,半晌,他努力维持平静,抬了抬手,“可以的,您这边请。”
“嗯,麻烦了。”
……
杨黯木木地站在隔间门口,两眼呆滞无神,耳边是若有似无的低哼声,偶尔会变得急促、高亢、尖锐,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暧昧、迷离。
“滴!”
手腕的光脑震了震,杨黯僵硬地低下头,有人找他。
他机械地点了点信息,哦,是喻先生找他。
【小黯,在干嘛?】
在……干嘛?
他手指不听使唤,本来想回个“在工作”的,却不小心误触了旁边的通话邀请。
通话被秒接了,喻先生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杨黯浑身一个激灵!
艹,不行啊,他怎么就把电话打过去了???
“小黯?”喻先生浅笑着,声线清润、柔和,犹如凉凉的清泉水,能洗涤一切。
杨黯唇瓣微颤,干巴巴地说话,“喻先生,晚、晚上好,那个……我刚刚按错了,我……我在工作,有点忙……先、先挂了,待会儿我再找你……”
忽然,隔间传来一声惊呼,尾音黏腻、欢愉。
随后,一道柔媚而带着颤意的呼唤突兀响起。
“……呃啊,杨、杨先生……我好像把、控制器丢出去了……它啊……好酸唔……能麻烦你……帮我……”陷入欢愉的beta理智尽无,他张着嘴,短短续续地说着,语不成调。
另一边的喻清晏听得一清二楚,脸上彻底失去了笑容,微弯的嘴角缓缓变平,温润的眉眼染上几分冰冷的凛冽。
他垂下眼帘,柔柔地开口,“小黯,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第15章
如果让杨黯票选人生中最尴尬的瞬间, 此时此刻,绝对是居于榜首的。
喻先生轻柔的问话与隔间beta柔媚的喘息交织重叠, 像一台立体环绕的音响, 孜孜不倦地加大音量,震得杨黯快要晕过去了。
“喻先生……”杨黯艰难地闭眼,久违的窘迫与狼狈尽数攀涌而上, “我、我……”
该死的, 他要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
“……嗯啊……啊……请问、有有人吗……”
杨黯猛地回神,沉下气, 应声:“客人,您稍等,我马上替您找控制器!”
说完, 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地对喻清晏说:“喻先生, 我、我这边正在值夜班, 刚刚是菲克屋的客人, 呃,他……”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便含糊略过, “这有点复杂,晚点、不, 明天我再和您通话解释,我现在还要值晚班。”
喻清晏面色一顿,按压指关节,清脆的骨头咔啦声响起, 他强行压下心中不该出现的阴霾, 嗓音依旧的温润亲和。
他善解人意地说:“好, 不急,小黯,你先忙,明天我们再聊。”
“嗯,不好意思……”杨黯小声说,“那拜拜了。”
“拜拜。”
杨黯长呼一口气,要命的通话总算结束了。
“……找到、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您稍等!”杨黯来不及消化更多的情绪,又匆忙投入工作中。
或许工作讲究的是熟能生巧,杨黯从应对一个客人都手忙脚乱的仓促,到同时给七八个客人讲解产品也是平静无波的麻木,不过短短一晚上的时间。
当杨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时,几乎不想动弹,但平日里规律的习惯又催促他该去洗澡了。
杨黯草草洗了个澡,暖洋洋的热水缓解了周身的疲惫,涌起松松软软的舒适感,但精神的困倦始终无法消除。他眼皮耷拉,打着哈欠地上床、盖被子,一沾上枕头就沉沉地陷入昏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
“嗡嗡嗡——”
杨黯被光脑的闹铃吵醒,脑子昏沉,破天荒地想赖床。
他把被子拉高,脸一点点埋进去,只剩下杂乱的刘海搭在被沿,翘起来了几根。
但铃声依旧执着地响,“嗡嗡”的震动声在枕头下不曾停止。
“呼——”杨黯强行撑开眼皮,半眯着眼睛,手指摸索到光脑,轻轻一按——闹铃中止了。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慢吞吞地坐起身,两眼迷蒙,昏昏欲睡。
好累,不想起床,不想上班,只想过躺平的日子。
他用手抓着头发,头一点点垂下,本就歪斜的脊背再次弯下,脸挨着被子,眼睛又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夜班真的好累啊……杨黯在一片窸窣的嘈杂声中,冒出诸多诡吊的念头,偶尔闪出老式电视机的雪花。
忽然,他肩膀微动,全身一个激灵,猛地挺直腰,涣散的瞳孔倏然聚焦——
艹,他想起了昨晚的乌龙通话以及和喻先生的约定!
“……啊啊啊!!!”杨黯痛苦地抓着头发,一脸生无可恋,喃喃道,“杨黯啊杨黯,就让事情自己过去不好吗?为什么要和喻先生说明天再通话?你还嫌不够尴尬吗?”
他真的很想给昨晚的自己来一棍子,扒开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他有气无力地想,想必是一片废墟的垃圾场。
杨黯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安慰自己:不尴尬不尴尬,多大点事儿啊,昨晚喻先生的态度多么风轻云淡,他要向对方学习!
不过……
他盯着光脑看了几秒,又心虚地抬起头 。
不急,他先冷静冷静,不是逃避,只不过想……整理好情绪再给喻先生通话。
……
喻家,书房门口
“……哥哥哥哥,怎么办?我不敢进去,我腿抖……”白鹤小脸煞白,没骨头似地挨着白启,头搭在对方肩膀上,哆哆嗦嗦地道,“……家主今天看起来好可怕,那眼神跟刀子一样,嘶,感觉能把我的皮肉一层层地剖下来,连骨头都碾碎。”
白启无语,冷声说道:“站直!把嘴巴闭上,不要妄议家主。”
白鹤幽怨地看了白启一眼,不情不愿地撇开手,嘟囔:“哥,你变了,你不疼我了……我进喻家前,你不是这样子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启皱眉,喝声,“还有,我说了多少遍,别在这里喊哥,要么叫名字,要么……”
“要么称呼队长——”白鹤拉长声音,他哼了几声,“你完蛋了,敢凶我,回去我要和妈告状!”
白启气笑了,脸色铁青,自家的糟心弟弟可真是找揍!
“别给我嘚瑟,上回如果不是我及时出声,你从楼梯滚下来的那一刻,就等着躺在床上养伤吧!”
幸亏那天家主心情不算糟糕,他求情还有效果,否则……
白启狠狠地剐了对方一眼,恼怒自己怎么有个这样不省心的弟弟!
白鹤低头,嘀咕:“我也没让你出声啊,万一牵连到你,我还……”
“白启,进来。”冷淡且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从门内响起,隐约传来几声咳嗽。
白鹤脸色一肃,嘴巴立刻闭得紧紧的,然后撒手、后退、站直身体,一连串动作炉火纯青,重新隐匿在阴影处。
白启:“……”这小子就会窝里横。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无声无息地走进古朴的大门。
“家主。”白启弯腰下跪,眼睛实实地落在灰色的绒毛地毯上。
书房的灯光很暗,穹顶雕刻的繁复花纹黯淡无光,正中央处垂挂着一盏精美壮丽的水晶吊灯,其中镶嵌着一颗剔透、硕大、切割完美而灿灿发光的黄宝石,它有如羞于现身、含苞待放的骨蕾,四周蜿蜒垂落枝蔓般的璀璨水晶链条。
室内的窗户都被厚重的帘子所遮掩,几乎透不出任何光,偶尔在缝隙间,露出细碎的光线。
“……议会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喻清晏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磨砺过,腔调却很柔、很慢,带着一股怪异的平静。
喻清晏自从昨晚的通话结束后,整个人都非常焦躁,满脑子都是少年会误入歧途的画面,令他彻夜难眠,几乎一宿都端坐在书房。
他想借处理繁杂的公文,来平息内心的躁乱,但没什么用,心中的那股烦闷愈演愈烈,像一团火,烧得他难以自寐。
“柴德莫斯公爵对我们官方发出的邀请函视而不见,依然一意孤行地继续启动风险一级预案,同时,他向影子内阁申请预备役暂时替代空缺议会长的位置。”
喻清晏抬眼,睡眠不足对身体的消耗,导致他本就苍白的面容彻底失去了血色,唇色几近于无,眉眼间都是疲惫和倦怠,夹杂着些许阴郁。
但这依旧无损他的容貌半分,甚至给这张隽雅清俊的脸,增添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那双灰绿色的眸子笼罩着一层迷蒙的雾气,如一颗色调极淡的极品绿松石,不含一丝杂质。
“安多菲利他也不肯见?”喻清晏问道。
“柴德莫斯公爵以需要养病为由,婉拒了所有的拜访。”白启顿了顿,“除了希波华上将。”
喻清晏将手中的钢笔放下,指尖慢慢摩挲冰凉的外壳,唇线微微上扬,冷意乍现,“真是不知死活,还敢和希波华搅和在一起,真以为自己是皇室的代言人了?”
“还是说,他妄图扶持艾德邦二世复辟王朝,想要赢得青史镌刻的美名和传世显赫的爵位?”他呵呵冷笑,讽意更甚,“公爵再封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想当个操控傀儡的幕后人吧。”
白启不敢回话,头埋得更低了。
喻清晏盯着桌面的文件,眼神诡谲幽暗,换作以前,他还愿意和柴德莫斯继续耗下去,但现在……
“白启,通知公爵府潜伏的‘暗部’,亲笔信和公章不用找了,不惜一切代价,我只要柴德莫斯的那条贱命。”他森冷地开口,带着嗜血的狠辣,“至于他背后的拥垒者……选择队伍的那一刻,就要有把脑袋放在刀刃上的觉悟,尤其是跟着一个愚蠢的——”
“滋滴滴!”
特殊的通话音响起,突兀地打断书房内沉凝的气氛,好似拉到极致的弦,倏地失去力道,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喻清晏的话戛然而止,他毫无防备地低下头,眨了眨眼,眉间冰冷的戾气慢慢卸下,眼尾弯起的弧度显现。
喻清晏挥手让白启退下,然后没有犹豫,直接按下接通,含笑着打招呼,“小黯,早安。”
杨黯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喻先生的声音低沉、磁性,略微有哑意,短短四个字像电流一样,蹿进了耳膜,怪好听的。
“咳,喻先生,早安。”杨黯轻咳一声,“我现在打电话,没有打扰您吧。”
“没有,我已经起床了,刚好吃完早餐。”喻清晏面不改色地撒谎。
“那就好。”杨黯本来还挺紧张的,但听到喻先生温润平和的嗓音,慢慢放松下来。
“对了,喻先生,昨晚匆忙挂了您的电话真不好意思,毕竟还是我先打扰您的。”杨黯说着说着,愈发的流利。
“……昨晚是一位客人在隔间,呃、试玩具的真实效果,我当时隔着门在等待客人。您又恰巧给我发了消息,本来我是想回复的,但可能没有留心,误触了旁边的通话按钮,所以才拨通……”他说得无奈,谁能想到事情这么巧。
“……然后那位客人在体验玩具的过程中,不小心把控制器丢出了隔间,就喊我帮他捡控制器……”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喻先生,昨晚发生的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请您见谅。”杨黯一口气说完,最后还是忍不住再道一次歉。
毕竟无缘无故让别人听到这么失礼的声音,确实很不应该,也很冒犯。
喻清晏静静地听完,指尖轻轻滑过纸张锋利的边缘,缓声说:“没关系,这没什么,你不用放心上,也不用道歉,完全应该不怪你的。”
说实话,喻清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对此并不在意。他更关心的,反而是对方所说的——“亲自解说,帮助客人当场试用”。
他莫名想到了卧室里的那一叠音载卡,忽然意识到,他和少年的距离……还是相隔太远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都能站在对方身边,亲耳听到耐心的讲解,而他却只能听音载卡。
真是让人……很不爽啊。
喻清晏微微抿唇,他知道这个想法很可笑,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里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计较。
像中邪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