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昱皱了皱眉，一看就是不认同江墨归的话。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不好的，他做任何事都可以做到极致的完美，他不会被任何人左右自己的思想，他做出的决策永远是理智到没有一丝丝缺点。虽然有时候他的确羡慕江墨归的那如炎夏一般的人生，羡慕他反抗时那激烈起伏的情绪。
　　但是羡慕，和想成为是两码事。
　　“哥，等哪天你遇到那个人，你就会发现，你的世界不只有黑白，它会很灿烂，也会很耀眼。”江墨归其实有些累了，这几天他疯狂地找唐漾，蹲点在直播间，可唐漾像是消失了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没什么精力在和江昱扯些什么，也不想和他争论什么，他只想酒醒之后，去找唐漾。
　　他一定要把唐漾找到，他不能再一次把他弄丢了。
　　江昱对江墨归的话不敢苟同，他无法明白，江墨归都烂醉成这样了，还没发现问题所在吗？难道一定要付出比这个更为惨痛的代价，他才可以完全明白他的行为和思想都是错误的吗。江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墨归的表情。他在思量，这个南墙是不是撞得不够剧烈。
　　于是他转了转腕上的表带。
　　“我会帮你找到他。”江昱开口道。
　　江墨归一怔，他以为江昱又要说一些他认同的思想观念，没想到张嘴出来的却是帮他找唐漾。
　　他猜不透江昱的意图，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江昱放下手：“没有为什么，时间会证明你所认为的一切，会带给你多惨痛的代价。”他顿了顿，“你现在好好洗个澡，清醒一下你的大脑，然后明天乖乖回公司上班，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也不等江墨归说些什么，就转身离开了江墨归的家。
　　江昱的出现有些莫名其妙，就像是特地来看他狼狈的样子。
　　江墨归仰了仰自己的脑袋，然后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自己这副样子看起来的确让人有些倒胃口，他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把脸上的胡茬剃得干干净净，然后走到厨房泡了一杯蜂蜜水，他一边拿着水杯，一边开始整理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客厅。
　　等他喝完水，整理完狼藉，慢悠悠地把垃圾拿到门口时，才发现那扇晃悠悠的门。从门损坏的程度可以看出，当初想进来的有人多粗暴，江墨归默默地把垃圾放在了门口，然后给维修的人打了个电话。
　　到底是江昱的能力，他的保证，让江墨归突然疲惫不已，多日来积攒下来的劳累蜂拥而至地向他涌来。在知道唐漾离开的那一秒开始，他就没有睡过觉，他拜托了所有能用到的关系去找唐漾，他的神经时刻保持着紧绷的状态，每一个打进来的电话都能让他一个激灵，虽然每一次带来的消息都是没找到。
　　他甚至还联系了唐漾签约的公司，公司给出的答案就是唐漾毁约了，并且支付了一半的违约金，至于唐漾在哪里他们真不知道，最后一次联系也只是在唐漾打款的时候，公司倒是不在意唐漾逃跑，因为唐漾把他老家的房子抵押在了公司，如果唐漾不能及时还款，他们随时可以把那栋房子卖掉。
　　江墨归把所有能找到唐漾的途径都去找了一遍，虽然都无功而返。他不知道唐漾到底哪里来的钱，来偿还这一半的违约金，但是一定是不好的方式。
　　江墨归躺在唐漾曾经睡过的床上，思绪控制不住地回想自己去寻找唐漾的那几天，慢慢的那沉重的睡意带着安心缓慢袭来。
　　紧绷的状态终于有了那一一丝丝的松懈。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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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漾走的决绝，断了江墨归想找他的所有途径。他提出要解除合约的时候，公司还不相信，还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毕竟违约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再加上之前欠的债……直到唐漾把他的那套房子抵押的时候，公司才意识到唐漾是认真的。
　　房子对于唐漾的重要性，他们都是清楚的，想当初唐漾宁可签那不平等的合同，也不愿意把房子卖掉。
　　可如今……
　　唐漾抵押的签名，签得非常果断，虽然公司没有权利去变卖这套房子，但是如果唐漾在一定时期内无法还清债务，那么公司是可以随意处置这套房子的。
　　唐漾的房子虽年数已经很久了，但是地理位置特别好，最近又在传一些拆迁的事，所以非常干脆地放走了他。
　　踏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唐漾迎来了久违的自由，虽然这自由无法抵达到精神层面，但是至少和之前相比是好的。
　　他没有把旧的联系方式舍弃掉，毕竟还钱还是需要靠这张卡联系的，只是这张卡除非唐漾要用，否则会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他在手机店买了一张新卡，走出手机店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细雨，唐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春天马上要来了。他静默地站在屋檐下，然后拉了拉自己的领子，走进了蒙蒙的细雨中，他随着那细细的雾一点点消失在人群中，这一次他连楚念念都没有联系，彻彻底底的不见了。
　　唐漾长得不错，会弹吉他，又会唱歌，找工作并不难。酒吧——就是不错的选择。来钱快，又是干夜场的，在很大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江墨归找到的可能性，他故意和江墨归的生物钟反着来，就是为了杜绝一切被找到的可能。
　　唐漾工作的地方是个静吧，不需要去打碟或者活跃气氛，他只要坐在台上唱一些歌就好了，虽然在工作期间会有人骚扰，但是不会非常过分，只要拒绝了基本上就不会有其他什么问题。
　　“你来了，唐漾。”调酒师正在做一些准备工作，看到唐漾来上班亲呢地打了一声招呼，这个地方工作的人都很友好，可能是唐漾看起来有些小，都挺照顾他的。
　　“早上好，清末哥。”唐漾颠了颠背上的吉他，“今天又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喝的。”
　　清末打了一个响指，从吧台下拿出了一杯酒：“试试看，我新调的。”
　　唐漾看了看酒：“不烈吧，等会儿我还要工作呢。”
　　清末挑了挑眉：“放心吧，不烈。我有数。”
　　唐漾伸出手捏住了杯脚，仰头抿了一口，酒经过口腔落入喉内，唐漾的眼睛亮了亮：“味道好好，又清口，又有酒味，叫什么名字？”
　　清末：“名字叫‘初恋’专门调给女生喝的。”
　　唐漾点了点头，把剩下的酒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谢谢了，清末哥。”说完就走到了员工室，唐漾换了一套衣服，刚关上柜门，经理就突然出现柜门后，这把唐漾吓了一大跳。
　　“经理！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吓了我一大跳。”
　　“今天有人包场庆祝生日，稍微机灵点，他们想听什么歌就唱什么，知道了吗？”
　　酒吧包场过生日不是没有过，经理特地过来说一声就有些奇怪，走之前经理特地又提醒道：“是老板的儿子。”
　　唐漾一愣，怪不得。
　　唐漾工作了那么久，老板还没见过，居然要见老板的儿子了。
　　到了晚上八点，人陆陆续续的地进来了，来的人都是三三两两地站着，很明显寿星还没来。唐漾本着只要唱好歌的宗旨，并没有把过多的视线留在台下的人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中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叫了一声什么唐漾没听清楚，紧接着原本分散的人聚在了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唐漾一边拨弦，一边好奇地张望着。
　　应该是寿星来了。
　　虽然唐漾是在台上的，但是舞台并不高，只是小小的一圈，再加上人又多，唐漾根本看不到来人，渐渐的，人群随着走动，一点点散了开来，在中央的人随着人群的离开，慢慢地露出了样子……
　　眼镜、鼻子、嘴巴……整张脸。
　　唐漾好奇地张望着，在看到来人后，整个人一震，音都弹错了一个，浑身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他呆愣了一秒，立刻收起了视线，手有些颤抖的继续弹着吉他，他心里忐忑不安，害怕台下的那个人听到他弹错的音后会下意识地望过来。
　　唐漾祈祷着，祈祷着那个人不要看过来，祈祷着灯光暗淡，即便看过来也看不清他。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视线不敢晃动，台下的人，是他的噩梦，是他几乎所有恐怖的开端，是所有暴力和流言的开始。
　　然后那原本灰暗的酒吧，传来了“啪”的一声，昏暗被吞噬，酒吧内一片明亮，连带着唐漾的脸色，都变成了一片惨白。
　　唐漾感觉那个人在看他，可他不敢望过去，他怕视线对视。
　　好在人群过了一会儿后又重新开始吵闹起来，声音随着距离一点点变轻，唐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稳住弹吉他的手，他感觉那人离他越来越远，于是鼓起勇气悄悄地瞥出去一眼。他想知道，这个距离是否安全。
　　可下一秒，心搏骤停，视线隔着远远的距离相撞了一下，只是一秒，那人就移开了视线谈笑着和旁边的人说起话来。
　　前后不过一瞬，唐漾却渗出汗来。
　　那帮人闹了一会儿，灯又重新暗了下去，唐漾长叹出一口气，灯光的昏暗让他莫名其妙有了那么一点点安全感，他安慰自己，那人应该没有认出他来，毕竟隔着距离。
　　唐漾心里一直忐忑着，生怕下一秒会发生变故。不过那人似乎真的没有认出他，自顾自地和朋友们推杯换盏。慢慢地，唐漾也不那么紧张了。手上弹得吉他也没在出错过。
　　时间过得很慢，唐漾熬得也很辛苦，那人似乎没有打算早走的意思。酒上了一箱又一箱。耳边是欢声笑语，是酒杯碰撞的声音，唐漾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努力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的嗓音柔和地在酒吧里响着，和那些笑声有些格格不入。
　　唐漾看过那一眼后全程都是低着头的，生怕再来个对视，所以对于那个人的靠近并没注意，等到他有所察觉，抬起头的时候，那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曲子的音彻底乱了，吉他上的弦像是断了一样，发出一戛然而止的声音。
　　男人隐在暗暗的灯光下，整张脸看起来有些阴沉，酒吧并不明亮的光落在了男人的脸上，于是所有的表情突然展现，他对着唐漾笑了笑，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齿。
　　“好久不见，漾漾。”他说道。
　　唐漾抬着头，没了反应，一只手死死地捏着吉他的琴头，另外一只手按在弦上。
　　“你不认识我了吗？”赵乾晚的语气有点失望，他弯下腰靠近了唐漾几分，“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很伤心的，毕竟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我可没有忘记你。”
　　吉他终归从唐漾的怀里掉了下去，在酒吧里发出一阵并不明显的声音，如果是之前，没有人会注意唐漾的吉他掉在地上，可是现在，当赵乾晚朝着他走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台上，唐漾抱不动吉他的样子，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格外的有趣。
　　唐漾咽了咽喉咙，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小时候的事，于是他扯出一个并不难看的微笑：“赵乾晚好久不见。”
　　“原来还记得我啊，我很开心。”
　　他没认出来江墨归绝大部分上是因为江墨归身上的气质，和性格与小时候有了极大的不同，又因为长年在国外，习惯、肤色、样子都发生了很明显的改变。而眼前的人不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赵乾晚今天穿着西装，鼻梁上夹着一副细边的眼镜，看起来和小时候一样，连同气质上都没有变化，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这就是唐漾第一眼就认出他的其中一个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人给他带来了阴影，更是他身上这股子没有任何变化的虚假的“优雅”。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唐漾。”赵乾晚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十年了，还能第一眼认出对方。我们真的很有缘。”
　　赵乾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朋友们都一一走了过来。
　　“乾晚，这是谁啊？”其中一个拿着酒杯的人问道。
　　赵乾晚温和地看着唐漾：“我的初恋。”
　　这句话一出，人群中立刻爆发出让唐漾很不舒服的雀跃声。没人注意唐漾越来越白的脸色，也没有注意他往后退了一步的样子。
　　赵乾晚没有理会别人的反应，对着唐漾说道：“今天是我生日，唐漾，我可以要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吗？”
　　唐漾排斥得不行，他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不行。”他回答的决绝没有犹豫，仿佛之前的愣怔都是假的，这让起哄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赵乾晚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嘴角没有上仰的那么明显了。
　　“不好意思，我在工作。”唐漾弯下腰把吉他拿了起来，赵乾晚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徐经理，我是乾晚。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位老朋友。你可以让他提前下班吗？我想要邀请他参加我的生日会。”
　　赵乾晚说些话的时候全程都看着唐漾：“叫唐漾。你和他说说吧。”说完他把手机递到了唐漾面前，然后按下免提，电话里传来了许经理的声音：“唐漾啊，你先下班吧.......”经理的话还没说完，赵乾晚就挂了电话，他满脸诚意地看着唐漾：“这样可以了吧。”
　　唐漾死死地抿着唇，他不知道赵乾晚想做什么，可本能地觉得排斥。
　　“既然经理说我可以下班了。”唐漾顿了顿，“那我先回家了。”
　　再一次地拒绝，周围的人这才发觉两个人的不对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乾晚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不过他的脸依旧带着温和。他扶了扶眼镜，看着走下台的唐漾，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赵乾晚大步追上了唐漾，拉住了唐漾的手，这一个动作让唐漾整个人炸了毛，他不假思索地甩开了赵乾晚的手，连连退后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