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卡……
一个纸条……
和那个刻着唐漾名字的木牌。
在看到那木牌的瞬间,江墨归就明白了一切。他很想伸手拿起纸条,想看唐漾写了什么,可他抬了好几次,一直都没有成功,好似两只手都不属于了自己,他停顿了半分钟,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伸手的时候终于有了力量去拿起那张薄薄的纸条。
纸条上有唐漾娟秀的字迹。他只留了两句话。
一句:卡里有二十五万,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不知道够不够还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另外一句:再见,江墨归。
两句话没有一点点留恋,甚至显得有些过于疏离,江墨归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把那张卡拿起来。
唐漾没有欠江墨归那么多钱,也就说明,他连江墨归刷礼物的钱都算进去了。
江墨归跌坐在了椅子上,回忆起他离开的那一晚。
热情的唐漾。
一桌丰盛的菜,现在回想才发现全是他爱吃的。
然后就是那首歌……
唐漾还问他,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像说的是——很好听,我很喜欢。
原来在那时候唐漾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
所有他离开时的不安和忐忑有了解释、
江墨归其实一直在等着把刀落下,只是他没想到落下的原因会是唐漾自己发现的。原本他有无数次表明自己是谁,在初次见面后,在看完那部电影后,在无数个接吻后,他都有说出来的机会,可他始终没有说,因为未知的结果,因为不明白的未来,因为不敢承受唐漾知道真相的反应,因为太贪恋江离这份身份带来的甜头。所以一拖再拖……
拖到唐漾自己发现,然后自己离开。
其实江墨归还有一件事没有说,这是他所有愧疚的开端,是他小时候没有机会告诉的真相。
在那个放学的午后,唐漾吻上他的那一天,他是醒着的。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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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带着一点点花香,江墨归撑着下巴看唐漾把地上的垃圾一点点地扫到簸箕里。可能是花香味太过好闻,又或者是落日的颜色太昏黄,江墨归觉得有些困倦,便换了一个姿势趴在了桌上。
其实他没睡着,只是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下。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唐漾脚步声,那声音随着唐漾的靠近越来越清晰,江墨归刚想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一片阴影落在了他的脸上,就是因为这片阴影,打消了江墨归睁开眼睛的决定。
隐隐约约,他觉得唐漾在很仔细地看着他。
慢慢的,那片阴影越来越大,唐漾的呼吸声从轻浅变得厚重,江墨还没有认真感受到唐漾的距离,嘴上就被覆上了一样东西,软软的,凉凉的。
那个吻只是短暂地接触了那么一秒,却让江墨归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没有睁开眼睛,偷吻带来的情绪,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开心。
其实那时候,只要唐漾再回头仔细看一眼江墨归,就立刻可以看到他泛红的脖颈。可是那时候的他心虚着做着“偷鸡摸狗”的事,没有勇气回头看上那么一眼,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个偷来地吻上。过了两秒,身后传来江墨归衣服摩擦的声音。
江墨归的眼神落在了唐漾可爱的后脑勺上,不用去看,也知道正脸红成什么样,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对着唐漾说道:“你打扫完了?”
唐漾的背部明显一僵,他点了点头:“嗯……那个,今天,我就不陪你吃食堂了。”说完拎起桌上的书包,走出了教室。
“我送你去校门口。”江墨归的语气里带着很浅的欢愉。
唐漾始终没有转身,江墨归难以抑制自己唇边的笑,也不想去打破那个充满小心翼翼的吻,他什么也不说,就跟在唐漾身后。
直到走出校门,和江墨归隔了一定的距离,唐漾才转身对着江墨归摆了摆手。
唐漾的身后是一棵巨大的香樟树,晚霞的光从叶间的细缝里流淌而过,唐漾浑身被渲染出了柔和的轮廓。
只是那时候唐漾不知道。
他摆手说得再见,却是再也不见。
……
因为江墨当时住宿生,所以公告栏的照片事件,他是被最先请家长的。
江述还没来的时候,江墨归就已经被请到了办公室,公告栏里的照片被他藏在了自己的书包里。
班主任气红了脸,这不光是早恋,更是性取向的问题。
可无论班主任怎么引导,怎么说。江墨归永远只有一句话。
“是我逼他过来亲我的。”江墨归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无比认真,眼神没有任何躲闪,真挚的看不出一点虚假。
“老师,你不用再问了,就是我逼他亲我的。他胆子小,怕我打他。”
班主任当然不信,唐漾和江墨归的关系他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没有这次接吻事件,他们就是关系挺好的一对朋友。
原本一切都应该江墨归提唐漾扛下的,如果江述不来的话。
说实话江墨归已经许久不见他的父亲,所以当他跨进办公室的那一秒,他都有些陌生这个男人是谁。
“老师好。”江述面色平静,但是只有江墨归知道江述心里已经怒火滔天了,他步伐稳健地走到江墨归身边,“出去等着。”
江墨归没动,随后门外就走进了两个保镖,把江墨归架了出去,老师没见过这个阵仗,也从没见过江墨归的父亲,但是从这一秒开始,他就市侩地知道如何去沟通了。
江墨归被迫“请”到了门外,两个保镖站在不远处盯着他,江墨归冷淡地走到走廊上,看着楼下逐渐变多的学生。
他无所谓江述和老师谈些什么,他就怕唐漾会害怕。
而且……
江墨归眼神隐晦了下来,到底是谁拍的照片,看角度应该是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江墨归抬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摄像头,随后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江述一出来,就给了江墨归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让江墨归嘴里见了血。
“丢脸的东西!你真的把我们江家的脸给丢尽了。”说完拽着江墨归的手臂朝楼梯口走去。
江墨归怎么可能听他的话,整个人剧烈反抗了起来:“你放开我,谁他妈想当江家人,你别以为这个姓氏我有多稀罕!”
也不知道戳中了江述那个点,他眼眸一暗,伸手掐住了江墨归的脖子:“我碾死你那个小男朋友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江述说完,江墨归就不动了,他猩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看向他。
江述没再说下去,拉着江墨归下了楼。
回到家后,江墨归被没收了所有电子产品,关在了房间里。江墨归无法联系到唐漾,心里焦急万分,他担心唐漾被欺负,担心唐漾联系不到自己会担心。
江述那句话,让他没了反抗的勇气,他只能留在房间里,等江述气消了。
平安夜的前一天,江昱突然来到了江述的房间,也不说话,就坐着一直到江墨归吃完饭,他才离开,离开的时候裤袋里不小心掉出一样东西,他像是没看到似的,离开了房间。
江墨归不敢动,等到江昱关上房门,他才跌跌撞撞地拿起了地面上的手机,还没等他查看唐漾的信息,唐漾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二话不说接了起来。
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事。
电话那头的唐漾听不出情绪,声音轻轻的,只是告诉江墨归平安夜想见他一面,江墨归当然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唐漾报了一串地址,江墨归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唐漾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江墨归的房门被用力推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江昱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朝着江墨归走来,然后不顾江墨归地反抗,强行让保镖压住了他。
电话被江昱无情的挂断。
“这是我的东西!”江墨归被压着身体,发出来的声音咬牙切齿。
“父亲让我看管这些东西。”江述把手机重新放到了袋子里。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江墨归在身后冷冷地说道:“你真是个江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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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故意的丢下手机,让弟弟联系的。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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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昱冷着脸出现在了江墨归家门口,已经整整三天了,江墨归整整三天没来公司了,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
江昱按了按门铃,然后沉默地站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眼睛暗了几分,又抬手按了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江昱眉宇微皱,退后了一步,抬了抬下巴,候在身边的人立刻会意,上前在门上踹了几脚,门被这样暴力的力道踹断了门锁,颤巍巍地打了开来。
江昱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精味,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睛,然后抬手“啪”地按了一下开关,整个房间瞬间亮了起来,江昱的脸色有点差,抬脚跨过滚落在地面上的空酒杯,有目的地走向了客厅。
果然如江昱所料,江墨归正趴在沙发上睡着,头发挡住了他的脸,让江昱看不清他的样子。
江昱垂着眼睛,绕过瓶瓶罐罐,地面上的酒瓶太多,皮鞋的鞋尖还是不小心踢到了,一瞬间,安静的房间传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江墨归似乎有所反应,搭在沙发上的手很轻微地动了动。
江昱站定在了江墨归的眼前,表情上除了刚刚进门的时候变差了一点,其余时候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刚情绪上的波动,只是因为那一股难闻的酒味。他伸出脚踢了踢江墨归的腿,可倒在沙发上的人毫无反应。江昱抿着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喝成一摊烂泥的弟弟,只觉得可笑又讽刺。
他好似在江墨归身上看到了母亲的样子。
“江墨归。”江昱没有感情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沙发上的人只是动了动,没了反应。
江昱看了江墨归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烟,然后退到一边,低头点燃,星火在明亮的客厅内并不明显,但是吐出来的烟,却清晰到可以看清楚它上升的轨迹,江昱没再看江墨归,只是抬起那只拿烟的手摆了摆。
站在江昱身边的人看了一眼江昱的手势,非常迅速地把江墨归从沙发上拎了起来,然后用力地按在了沙发上,江墨归从趴着变成着坐着,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动了动。
“给他清醒一下,洗手间在那边。”
“是,老板。”
江昱看着自己的手下把江墨归架了起来,然后消失在了洗手间。没过一会儿,洗手间传来了打斗声。
江昱把烟掐灭在了桌面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来到洗手间门口,江墨归喝醉了酒,反应能力和速度都比平常慢半拍,要是换作他正常状态,江昱的打手未必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他压在洗手台上。
“清醒了吗?”江墨归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江墨归问道。
江墨归的眼睛很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酒精的作用:“你是不是有病!”
江昱不说话,使了个眼色,那人马上松开了江墨归。江墨归撑着洗手台站稳,捋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你来我家发什么疯?”
江昱没有因为江墨归那难听的话而生气,他只是不理解地看着眼前的人:“我只是身为哥哥,来看看消失了三天的弟弟到底在做什么。”
江墨归直起身体:“我的事,不用你管。公司里的事,在我离开前,都交代清楚了。”言外之意他消失的是三天并不会给公司带来了什么不利的东西。
江昱上前了一步,眼神有重量地落在江墨归的身上:“我竟然不知道,总经理无故消失,是不需要和我这个董事长说一下的。”江昱的视线有些直白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墨归,“我就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事,让我的弟弟变成这副模样。”
江墨归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收拢了一点。他的样子的确有些狼狈,双目通红,眼里有困倦,眼下也是一片青,胡子拉碴,再加上身上一股子难闻的酒味,的确是不是一个什么好形象。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是因为唐漾吗?”江昱接话接得很快,江墨归那张满脸无所谓的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动静,他瞪大了双眼,望向了江昱:“你怎么知道他的?”
江昱:“你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你以为你把他藏得很好吗,江墨归?”
江墨归摇了摇头,酒精带来的疼痛不适的发作了起来,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企图用仅剩的清醒的大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迟钝:“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
“很早。”江昱诚实地回答道,“我说过有些没必要的东西会让你丢失原来的自己,会左右你的行为。你不需要累赘般的感情。”后半句江昱的语调是难得的愉快,江墨归从来没有听过江昱用这样的语调说过话。因为江墨归狼狈的下场正好印证了之前江昱说的那些话,所以当下的这一秒,江昱的心情还算愉快。
很早?有多早?他看了一眼江昱,心里隐隐觉得,他哥哥是知道唐漾不见的事的。
“江昱,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冷静得像是一台机器。唐漾不见了我一定会找到他,不惜一切代价,十年前我对不起他,我不能再错过一切。”江墨归觉得眼前的江昱有些可怜,“人是会有喜怒哀乐的,是会有七情六欲的。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太过惨淡了吗,永远只有黑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