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祥雨在大殿的四周又仔细看了一眼。
恢弘,却也空旷。
住在这里,难免会觉得压抑。
谷祥雨说:“回头我想办法弄来一些花花草草什么的……殿下,您平时都在这里做什么?”
宋止戈眼底的情绪混成一滩晦暗的积水,“我还能做什么。”
谷祥雨注意到了他的称呼,他自称为“我”,到了现在都没有变,要是被外面的宫女太监听了,也不知道又要传成什么。
“殿下,您的自称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吗?”谷祥雨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宋止戈却并不想跟他谈这个。
他坐下,将桌子上的烛台朝着谷祥雨推近了一些,好让自己能够看清楚,这个人在这两年间变化到底有多大。
“还是谈谈公公你吧。”
谷祥雨总觉得他的怨气不轻,自己还真有点儿消受不住,但既然来了,硬着头皮也得把天儿给聊下去。
“你……我也没什么好谈的,就那样呗,干着月例三百多两的活,每月领着三两的例钱……”谷祥雨还是忍不住发牢骚,“但前一段时间太子大婚,倒是被人塞了一些喜钱。”
说到这里,谷祥雨突然凑近了他一点儿,“殿下,你就算是没有人伺候,也会有人定期来打扫吧,有姑娘?那你可有喜欢的?”
谷祥雨的一双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带着迫切,熠熠生辉。
宋止戈伸出了手。
本想碰他的眼睛,但在谷祥雨疑惑的眼神下,转而落到他的头上,直接薅了他一根头发下来,疼的谷祥雨死死地闭了一下眼睛。
宋止戈看着手里的头发,没什么演技地道:“看错了,还以为是根白的。”
谷祥雨:“……”
那根头发宋止戈倒也没扔,而是缠绕在了手指上把玩着,“两年前因为什么都不懂,就在公公跟前儿闹了笑话,公公难道忘了吗?”
怎么着?
难道自己当初取笑他两声,还搞得他有心理阴影了不成?
“这种事……丢脸了又能怎样,”反正谷祥雨觉得不怎么样,“这都是得自己总结经验的,哪能怕丢脸啊!”
谷祥雨觉得自己这说的也不太切合实际。
古代跟现代不同。
现代,看个电视都能看到打啵儿,看个艺术性高点儿的M剧就几乎全都懂了。
哪像古代,那都是靠一些宫妇教出来的。
至于怎么教啊……
谷祥雨还真就不明白。
第50章 谷祥雨说是想让他开心
这么想来……
真要这样下去的话,宋止戈说不定还真能在他的大婚之夜闹一个笑话,到时候被他的王妃给取笑了……
谷祥雨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宋止戈正支着头,在摇曳的烛光下看着他。
一副很是认真的样子。
“你看着我做什么?”谷祥雨被他弄的有些不自在。
宋止戈收回了支着头的手,目光下垂,摇了摇头,淡声道:“没什么。”
有什么,还不能跟他说了不成?
谷祥雨觉得他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琢磨,但自己若是故意揣度的话,想必他也是会不自在的,索性自己就没再管了。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是要跟他联络一下感情的,但如今说几句话就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也实在是够让人心焦的。
“那个……”谷祥雨想着他应该感兴趣的事儿,“皇上虽然有把你安置在这里放任不管的意思,但你也不一定非要听他的啊。”
这话说着实在是有些放肆了。
但现在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外人又不会听到。
“所以……”谷祥雨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直接朝着他凑近了一些,“即便是被知道了,也不过是受罚而已,所以……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谷祥雨眼睛闪烁着,像是在怂恿一个孩子在干坏事儿。
宋止戈被他的眼睛给摄住了。
“出去走走?”
“对啊!”谷祥雨脑袋跟捣蒜似得,比起两年前,又多了一份挣脱了时间的灵动与幼稚,又带着丝丝的炫耀,“我用攒的钱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虽然不大,但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四合院儿!”
宋止戈一副听的很认真的模样。
对于他的反应,谷祥雨直接跟打了气似得,愈发的膨胀,“我那四合院可是按照最好的地段买的,隔着两条街就是主街,平时不会太闹腾,没什么人打扰……出门自南走一刻钟就是一整条街的茶坊……”
“嗯,”宋止戈很和合时宜地接了一句,“平时若想品茶,又或者鉴茶的话确实方便。”
“对啊!”谷祥雨一手拍在桌子上,“而且后头就是观月楼,平时若是去观月楼下的白邀湖钓鱼踏春的话,是不是也很方便!”
“嗯……”
“宅子是今年的上半年开始买的,我平时虽然出不了宫,但但凡能出去就一定会去那里看看情况,上个月还请人画了壁画……”
“谷公公,”宋止戈突然打断了他,“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谷祥雨将自己这个一时起来的念头直接脱口而出。
“要不,我带你去看看我家?”
宋止戈有些想笑了,他不知道谷祥雨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考虑了多少。
但是……
“好啊。”
谷祥雨欢喜只是一瞬间的事儿,随即就有一些犯难了。
他自己倒是好办。
其实在吃透了这皇宫里的规则之后,通过一些技巧,一些人脉,做到一些事儿其实还挺容易的。
例如……
出宫的牙牌。
曾树庭那是真的厉害,简直有随意出入皇宫的资格,而这两年,谷祥雨也在他身上学到了一点儿东西。
太监出宫,多半是出宫办差,有的是直接住在宫外恭俭胡同,除了太监身份,平时就跟京城的老百姓差不多。
最近谷祥雨也是想通过曾树庭的帮忙,直接住到“恭俭胡同”里去。
而曾树庭也知道他在外买了宅子,也知道他说是想住在恭俭胡同,实际上是想在京城立门户,但也是一副纵容的态度。
毕竟会这么干的不止谷祥雨一人。
谷祥雨的“职务”虽然特殊,但两个人毕竟时常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肯定是想卖他一个人情的。
所以……
谷祥雨有办法出宫,那宋止戈呢?
谷祥雨看着宋止戈,皱着眉头:“你怎么出宫……”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下个月初,太子邀各皇子公主去西郊猎场狩猎,你不也是皇子嘛,到时候你直接去宫门口呗,他们就算再不乐意,谁又敢说你一句!”
宋止戈微微蹙眉,“你是说我在不受邀请的情况下,直接过去?”
谷祥雨却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说不定还能一劳永逸呢!”
“组织这场狩猎的是太子,而他摆明的意思就是让所有的皇子都过去,你自然是在其中的。”
“漏了你,那是他的‘疏忽’,他一个太子,怎么着都得端着身份,你若是去了,只有他给你赔罪的份儿!”
宋止戈锋利眉眼里投出着柔软的眼神,一直看着他,不知道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你别只顾着看我啊!”谷祥雨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我觉得自己说的挺在理的。”
宋止戈发出了一个聊胜于无的“嗯”作为反应,“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谷祥雨看着他,稍微眯了一下眼,然后突然……
“喂!”
“怎么了?”宋止戈问突然板起脸色的谷祥雨。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谷祥雨觉得他的回应不该这么不温不热,“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宋止戈眼里有刹那的惊愕,也有疑惑,“什么?”
谷祥雨有点不愿意解释了,却偏偏生着闷气地盯着他。
宋止戈发现了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还有,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分明就是有点儿。
宋止戈被他看得心里不上不下的。
谷祥雨也不指望他的明白,到底是自己又解释了出来。
“我是在约你出去玩啊大哥!照……我们那里的情况,就是冒着被家长胖揍一顿的风险出去,现在还没有出去呢,你就一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就我自己在这单挑担子一头热,属实有点没劲。”
“……我,”宋止戈还说出一个字儿就笑了起来,“你是说,你在约我一块儿……出去……玩儿?”
“昂!”谷祥雨抱着手臂,没好气地回他,“要不是看你一脸要死要活的不开心,我哪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啊!”
第51章 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吻了他
宋止戈用手抵着自己的唇看着他,一副想要弄得清清楚楚的样子,“你是说,你让我出宫,是觉得我心情不好,不开心,所以是想让我开心。”
谷祥雨抱着手臂挑眉,“不然呢。”
宋止戈眼一暗,“那以前你为什么不管我?要等两年了,等到现在才管我。”
谷祥雨唇一抿,说不出话来。
“因为你觉得我不走到人前其实更好,”宋止戈却直接替他说了出来,“越是不被人注意,就越是不容易突生变故,这样的话,就只需要一直等就好了。”
宋止戈清醒的可怕。
“等我到了年纪,等那个皇帝迫不及待地给我赐了婚,等我有了自己的王妃,等我被赐了封地,等我可以真正地帮你在宫里除名,离开这里。”
“然后……”
宋止戈眼神直达他的内心深处。
“然后,公公你就离开我了。”
他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谷祥雨不知道自己适应不应该庆幸他一直都这么清醒,让自己在这场关系之中,没有那种负罪感。
“但是,公公你这不行啊!”宋止戈整个人都笑了起来,那种带着阳光的味道的微笑,在他锋利如刀的脸上却不显得违和,“你前两年其实做的一直都很好,放任我在这里,一次都没有管过我。”
谷祥雨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夸自己,又或者都不是,但他这话确实让自己气息有点不顺了。
宋止戈还在接着说。
“公公,其实你一直都该是这样的,再等几年,等我直接被赐了婚你再过来,真这样的话,这该是多简单的事儿。”
“但是你今天就过来了。”
“而且……”
宋止戈站了起来,朝着他走近,那种压迫感是谷祥雨从未感受到过的。
“你一见到我,竟然心软了。”
谷祥雨不及反应,宋止戈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公公,你为了让我开心,不惜让我走到众人的面前,那意思是不是说,你宁愿让自己的计划存在一丝的变故的机会,我不忍心让我不开心?”
“我……”
宋止戈的身躯却直接压下。
少年的胸膛已经有些宽广,谷祥雨整个被他裹挟住。
宋止戈将脑袋埋入他的颈,迫使他高高扬起脖子,嘴唇压在他的脖颈上,嚣张却又偷偷地,不敢让他知道这其实是个吻。
“公公,你对我真好……”
——
关于宋止戈自行解释了一大堆,然后又自行感动的行为,谷祥雨心里乱糟糟的。
等理顺之后,他居然觉得还真是挺有道理!
自己可真是一个好人呐!
搞得谷祥雨都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心想,宋止戈知道他的好就成,他可跟他以前的那些吸血鬼老板不一样!
这叫互赢互利!合作关系!
谷祥雨想了这么一通之后,对宋止戈这个合伙人又生出了几分的好感。
心想,照这样发展下去,日后等自己要跟他分道扬镳的时候,他说不定一高兴,又让他几分利,让他扛着几箱金子走!
光是想想,谷祥雨就要乐出声了。
皇子毕竟是主子,真要出宫的话,肯定要比他们自由的多,只要在当天下钥之前回宫就行。
月初。
谷祥雨因为不放心,还特地“路过了”殿宇三所,目睹了宋止戈的“突然”出现。
那天去见他,一个烛台毕竟太过昏暗,以至于他出现的时候,直接让谷祥雨晃了一下神。
不止是谷祥雨。
一个人只是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的身上,犹如众星环极,这句话说的,就是宋止戈。
一切,都跟谷祥雨设想的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
他太耀眼了。
根本就无法藏住的耀眼。
这让谷祥雨突然觉得……宋止戈的一双眼睛,就该是装着惊心动魄的野心。
而不是像他设想的一样,一直被动,得一个贫瘠的封地,做一个不起眼的番王。
在发觉宋止戈要看向自己的时候,谷祥雨直接转身离开了。
听说他要出宫,曾树庭早就习以为常了,吩咐人给他出宫的牙牌的同时,还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照你对你那宅子的热乎劲儿,我要是不帮你搞一个住在恭俭胡同的资格,倒显得我太冷心了!”
谷祥雨立马给他捏肩膀捏腿,“总管大人,知道您最疼我!”
曾树庭哼了一声,佯装厌烦,“拿着牙牌赶紧滚!”
谷祥雨麻溜地滚了。
穿上便服,谷祥雨一出宫就直奔自己的那个小四合院儿,路上有卖炒栗子的,他买了一大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