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铃铛,下来了哦!”
众人就见她站在赤岩山的顶部,手里拽着绳子的头。
随后,一跃而下。
这次她没有贴着赤岩,但是因为是往下跳,所以依旧没有触发空中的机关。但是下落的速度却比之前快了好几倍,饶是甯步流看着都胆战心惊。这速度,但凡撞到什么东西,都是非死即残。
一些乌岩堡的弟子们已经忍不住冲上去想要接住她了,就怕她摔死,却听灵牙娇叱一声:“让开!”
那些乌岩堡的弟子们随即四散躲开,就见灵牙手里的绳子一瞬间绷紧,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而灵牙却借着这一瞬间的势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绳子往下一拽!
“卡拉拉!”“嘣!”惊天动地地巨响声在刹那间炸了开来,灵牙赤着双脚——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踩在赤岩上,手上的力气依旧没有松懈,经过了短时间的博弈后,灵牙再次把绳子往自己这个方向猛拽。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最上面八十层的出口处的门板,飞了。
真的是飞起来了,马上就拆到第一百七十九个机关的西夏瘦子听到声音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瞠目结舌地看着对面的门板一下子扬起多高,空中的机关瞬间被启动,数十个巨大的摆锤荡了下来,有几个正好击中了飞起来的门板,接下来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几个锤子锤得门板到处晃荡,跟打马球似的,贼那么热闹。
“卧槽,拆家啊!”原本想要帮忙的乌岩堡弟子们被门板砸得抱头鼠窜,就连万俟瑛都到处躲,一边躲一边嚷嚷,果然是谁教出来的徒弟随谁!
万俟瑛曾经听他爹说起过,甯步流闯荡江湖那些年也是个拆天拆地的,原本看着李异还好,以为他上了年纪收心了,合着这本事全传给这小姑娘了!
随着门板的崩毁,灵牙再也坚持不住,手一松就要往下摔,这时候甯步流窜了出去,一把接住了灵牙,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阎秋绫冲过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皮肉伤不计其数,最多的是手上的,伴随着大量的淤青和红肿,倒是没有骨折,但是腰部和肘部还有膝盖肿得特别严重,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扭到了或者磕伤了。
阎秋绫想立刻帮他治疗,却被灵牙阻止,灵牙此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但她还是费力地支起身体,摊开攥得紧紧的手,伸向万俟瑛,手里,是一枚金色的六角铃铛。
“我赢了吗?”她轻轻问。
万俟瑛看了灵牙一会,狠狠抹了一把脸,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回手一招,召来几个乌岩堡弟子:“来人!请大夫来,务必把这孩子治好!”
在万俟瑛点头的一瞬间,灵牙就昏迷了过去。万俟瑛又看了灵牙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就想走,甯步流一把抓住他:“约定,还做数的吧?”
“自然。”万俟瑛点了点头,“我去找我父亲。”
几个乌岩堡弟子接过了甯步流怀里的灵牙。出乎意料的是,灵牙刚刚那一招,拆了小半个机关城,结果这些乌岩堡的弟子们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反而望向灵牙的眼神充满了钦佩。
甯步流略想了想,大概就猜到了——估计这个机关城平时也是这些弟子门的训练场,然后就是……众人苦机关久矣。
就在阎秋绫和一个乌岩堡内的大夫帮灵牙治伤的时候,万俟烈、万俟瑛以及一些乌岩堡的弟子们来到了客房门外,随后几个人抬着春凳带走了李异。
阎秋绫看着有些担心,一直盯着这群人的动作,但又因为顾及灵牙,有些踌躇。甯步流却直接站起身来跟了过去。
“你要跟着吗?”万俟烈转头看向甯步流。
甯步流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算了,正好有事需要你做决定。”万俟烈莫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甯步流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万俟瑛和一些乌岩堡的弟子都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一眼。不管见了多少次,他们还是对于甯步流这种怪异又神秘的人充满了好奇。
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够长生不老呢?长生不老,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跟着众人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这一次甯步流没有被带着往下走,反而是往上爬了。爬了大概有三层左右,众人来到了一个小房间。
说是小房间其实并不准确,虽然门很小,只是最开始进去的那一段是个小室,但是推开第二扇门后,就别有一番天地。
那竟是一个带着透明琉璃做的穹顶的房间,房间呈圆形,很大,大概有李异家的一个花园大小。但是被均匀的分割成了好几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是一个扇形的形状,口子上挂着白帘子,便于人进出——毕竟看这里面忙忙碌碌的样子,有个门应该非常耽误速度。
“那姑娘就在那里。”万俟瑛伸手一指正对他面前的那个隔间,然后手偏了偏,指向隔壁,“李异就放在那边吧。”
“乌岩堡的大夫都是我们这边自己培养的,虽然不像橘杏谷那样什么都能治,但是对于治疗断肢、装上义肢等方面还是非常有研究的,以及,”万俟瑛对甯步流扬了扬手里的盒子,“如何使用我师祖的那枚内丹。”
“一般来说,如果是经脉受损的人,无论受损得多严重,服下这个丹药,经过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好生将养,都会痊愈。但是李异的情况……不一样。”
“他是直接被人震断了大部分经脉,连带着身上的骨骼也有严重损伤。”万俟烈抄着手淡淡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严重的内伤,他究竟是被谁打的?”
甯步流没说话,反而是挑着眼睛看他,“你是怎么知道李异的伤势的?明明你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万俟烈愣了一下,最后便是猛烈地咳嗽了数声,像是要掩盖掉甯步流的声音,然后飞速地转移了话题:“总之就是说,李异不能直接服用这枚丹药,因为他的骨骼不在原来的位子上,硬要修复经脉的话反而会有反效果。”
“那先治骨伤呢?”
“有句话叫做‘打断骨头连着筋’”其中一个大夫开口道,“没有经脉输送鲜血和养分,骨伤是不可能痊愈的。”
“更何况,李异的情况,应该撑不到骨伤痊愈的。”万俟瑛最后补了一刀。
“那怎么办?”甯步流罕见地皱起了眉。
“一边治疗骨伤,一边修复经脉。只能这样。”万俟瑛摊了摊手。
“具体?”
“你应该也听说过吧,乌岩堡之所以那么看中周边的那片矿石,就是因为乌岩矿跟别的金属矿不一样,它经过一定加工后能抽出非常细又非常坚韧的金属丝,最重要的是,这种金属丝,不会生锈。”
“然后呢?”
“然后,我们会拿乌岩丝固定住这家伙的的骨骼,再给他服下我师祖的丹药。”
第355章 篝火晚“宴”
“把金属丝……放到人的身体里?”甯步流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个方法很有效的。”万俟瑛试图劝慰甯步流,“因为乌岩丝不会生锈,所以只要不动,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而且这种材料非常坚固,像李异这种胸骨、肩膀被打得粉碎还不好在外面固定的情况,最适合的就是在里面把散乱的骨头收拢固定。”
“曾经我们治过一个从山上滚下来的猎户,比较幸运的是他内脏没有受损,所以还能救,但是身上的骨头碎得厉害,我们就是用这种方法治好他的,躺了大半年之后就痊愈了,现在能跑能跳,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我听说……如果用这个丹药治疗内伤的话,过程会很痛苦。”甯步流沉默了很久,来了一句。
“这个确实,会非常疼。”万俟瑛点了点头,“大概就跟内脏破了,结果肚子被人剖开,又往里面撒了一大把盐那种感觉吧……我没经历过,听人说的。不过从那之后,我师祖的这个丹药就有了个‘断肠丹’的花名。”
“不过你放心,我们这里有最好的麻沸散,虽说不可能完全不痛,但是痛苦还是会减轻很多的。”
“骨伤那个没办法,不过我们能尽量挑选细的乌岩丝,在保证硬度的情况下,我们最细能拉到针灸的针那么粗细的,扎进皮肉不会有很明显的痛感,只会有些发胀。毕竟这人可是永宁侯,我们也不敢让他太过痛苦。”万俟瑛摊了摊手。
甯步流又不说话了,他挑开帘子走到李异的病床边,尽管身上盖着一层薄布,但甯步流还是能看到他左胸和左边的肩膀处明显的凹陷,以及露在外面的脸部、手部明显的充血,有的地方甚至有些发黑,甯步流知道,这是他某处经脉已经开始坏死的征兆。
但比起身上的那些伤口,最让甯步流揪心的,还是李异脸上那股浓浓的死气。
他确实快要死了,而且,他也不太想活着。
甯步流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他拉过凳子,坐在李异身边,声音却传了出去:“固定骨头的乌岩丝,挑最细的。”
“麻沸散……就不用了。”
……
周澄澄现在很生气。
唐灵风手底下那群人究竟耍的什么贱招啊!唐灵风就是这么教他们的吗?让唐门弟子去伏白妖那里试蛊?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还有那个陈穹啊,他真是小看了他,原本以为是个直愣愣的傻白甜,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满肚子糟污的小坏种!看到时候澄爷怎么收拾他!
但是周澄澄终究还是小看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心布族的女人们非常爽快地接受了这个提案。如果说唐灵风余部是单纯地揣着一泡坏水想要报复唐门中人,那么这群心布族的女人们就是完全不在乎唐门那些无辜弟子们的死活,就像不在乎动物们的死活一样。
周澄澄有心想阻止,但是被唐鹞一把抓住手。唐鹞野兽般的直觉让她一眼就发现了这几个女人那蠢蠢欲动的神情——那是食肉动物狩猎时才会散发出来的,贪婪又势在必得的危险气息。
这不是中原文明能够立足的地方。
而且,周澄澄在这里的身份,的确也不怎么说得上话,略微说错一句话甚至有可能会惹来杀生之祸。要非常小心。
周澄澄被唐鹞一抓,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心布族的族长开始和唐灵风余部那些人开始商议抓人地细节。周澄澄一开始还想偷听一下,起码知道他们打算把人掳到什么地方,到时候好救人,结果被心布族的族长一挥手:“你个小男人还杵在这里干嘛?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然后就被赶走了。
走的时候周澄澄还在憋气呢,心里不断默念我堂堂嘲风军第四火火长慧静大师的关门弟子先废太子的儿子……算了,这个没什么好说的,还不如说自己是陆朝风家二公子的铁哥们呢……
不过周澄澄依旧没有打消见机救人的想法,他甚至打算晚上偷偷溜出去一趟,去找苏阖,让苏阖给唐老太太传递这个消息,加强一下唐门的戒备。
结果还没到晚上,心布族的营地又出事了。
心布族虽然是个野性难驯的部族,但是其实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凶巴巴的,啐这个骂那个。周澄澄他们也是倒霉,正好撞到人家刀口上了——伏白妖前两天刚刚从部落里抓走了一个孩子,女孩儿。
结果今天,那小姑娘竟然自己走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斗篷,跟陈穹那伙人打扮别无二致的,只能从身形看出来是一个男人,的人。
那个男人告诉她们,是自己从伏白妖手里救了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抓着那个人的袍子点点头,表示的确是这样。
小姑娘的爹跑了出来,抱着孩子就开始哭,孩子的娘也显露出一副感激的神色来。族长松了口气,一挥手,吩咐设宴,感谢贵客和恩人。
周澄澄和唐鹞也被喊来赴宴。
其实很多人对于一些外族都有一些诡异的刻板印象,比如说一开宴会就会升起一大滩篝火,然后一大群男男女女围绕着篝火跳舞什么的……然后周澄澄就见证了,这个刻板印象的确是真的。
这是周澄澄这几天第一次看到心布族的男人们,怎么说呢,跟外表来看,跟中原人没什么差别,有些甚至挺魁梧的,但是眉宇间的卑怯和顺从看得人很是怪异。
小孩儿,尤其是小男孩儿,脸上也会有这种小心翼翼的神色,小女儿也有,不过会好一些。周澄澄再次想起了伏蠍的那句话:在心布族,女人们认为,孩子和男人都是不懂事,需要管教的。
周澄澄暗自摇了摇头,各方面来说压迫感都太强烈了,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情……
不过既然是宴会,气氛倒是轻松了很多。依旧是女人们的主场,男人和一定年龄以下的孩子们只能躲在一个角落里吃饭。围着燃烧的篝火,女人们一边吃一边喝,喝高了就开始骂人,骂的最多的,还是伏白妖。
同仇敌忾的对象永远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一旦有人起了头,永远不愁没有人接下去。周澄澄就听那群女人们骂伏白妖骂得比吃下酒菜还欢,中间还夹杂着很多他根本听不懂的语言,看表情估计就不是什么好话。
周澄澄实在好奇,干脆问了问旁边正在吃饭的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男人犹豫了一会儿,略微解释了一下,周澄澄就懂了,基本等于汉话的:寡廉鲜耻、贱人、恩将仇报、赔钱货、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周澄澄搓了搓牙花,这是有多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