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还没有想完,林玉晚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狠狠地搅动了一番,痛得她都叫不出声来,“哇”得一声,林玉晚喷出了一大口带着明显碎肉的鲜血,随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第262章 踢场子
橘杏谷谷内也是有房舍供人居住的,比之前李异他们假装商人时候提供的地方要好上不少,凭借香囊入住。陆霁和阎秋生想给众人预留起码四个房间,不过被拒绝了,最多一人一间,其他人想要得自己拿到香囊才能入住。
两人无奈,只好先预定两间房间。两人也没带多少行李,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衣服之类的就扔在床上。走出房间后对视了一眼,决定一起出去逛逛。
不得不说,橘杏谷真是好风光,此时正是中午,阳光给整个山谷铺上了一层柔和的颜色,鸟儿的歌声充斥在山谷间,尽管人声鼎沸,却依旧清晰可闻。唤醒了郁郁苍苍的百年老树,一阵风拂过,整座山林都在哗啦哗啦地响。重重叠叠的山峦,就像喝醉的老翁一样,一个挨着一个,沉睡了几千几万年,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扰他们的美梦。
两人仰着脸环顾四周,几乎看不清山上的物什,但却能分辨出有一条银线自最高峰的峰顶飘飘悠悠地挂下来,落在下面的一块平台的池水上,又顺着水池边缘的缺口继续往下流淌,直到把整座山都用银线一分两半。然而虽然离得距离远,但瀑布冲击池水的轰鸣就连站在这里的他们都能感受的到,足见阵势之壮大。
“那个就是仙草崖和仙灵池了吧。”陆霁用手挡着太阳,抬着头喃喃自语。
阎秋生点了点头。
两人又往山脚的地方走了一段,陆霁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处地方似乎源源不断地上来了一些人,但是似乎并不是来参加开谷仪式的,有些甚至步履踉跄,更像是病号。
“那个地方是不从正门走却能来到橘杏谷的唯一一条路,距离山下特别近,所以很多求医的人都会从这边上来。”阎秋生看了一眼,向陆霁解释道,“不过晚上的话路口会锁起来。”
“求医的人?为什么之前没有看到过?”陆霁挑了挑眉。
阎秋生看了陆霁一眼,没说话,只是嘴角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陆霁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前两天的没有病人正是为了让今天的求医人数来一个井喷,以造成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来求医的假象,以此来彰显橘杏谷大夫的妙手回春以及医者仁心。
想到这里,陆霁不禁皱眉,就为了这一天,前几天一直都在拒绝病人吗……对常人来说多两天少两天没什么关系,很多人甚至都不会注意到这些来求医的病患,但对那些生了重病的人来说,别说两天,就是拖延两个时辰都会命丧黄泉。
阎秋生也摇了摇头,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些愤慨:“其实橘杏谷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不管再怎么说,谷内都聚集了全天下最好的医者,人吃五谷,终有病害,选择来橘杏谷求医的人必不会少。更何况身为医者,最盼望的不应该是自己门前门可罗雀吗?像这种汲汲于名利的做法,哪里配称为是救死扶伤的‘大夫’?”
"说得好!"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都是一惊,尤其是陆霁,吃惊得尤其厉害。他竟然一点儿都发现有个人在他们身后!
但他还是快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回过头和阎秋生一起对老者行了一个礼:“见过老前辈。”
“哈哈哈免礼免礼。”老者笑着摆了摆手。两个人抬起头来,却是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面前的老者一身灰袍,看上去非常朴素,灰白的头发和胡须看上去也不是精心打理过的,不过一双眼睛特别有神,骨相也清俊,不难想象年轻的时候是个怎样的风流人物。不过么……两人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老者长得稍微有些眼熟,却又说不出像谁来。
阎秋生嗅着老者身上隐隐的药材味,眉头越皱越深:陈皮,金银花,紫苏叶,白术……这些都是治疗风寒的,毕竟是秋天,就算在是闽州,昼夜相差都非常大,所以得风寒并不稀奇,阳关之前不就被折腾发烧了。但是,把这些混合在一起同时用来治疗风寒,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普通的大夫最多采用其中的一两种缓慢治疗。这个老者,绝对是个用药高手。
正想着,却听到一声怒吼,距离虽然远但还是能听得出其中的愤怒。阎秋生愣了一下往旁边一看,陆霁却已经不见了,再找,却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找到了他,那边似乎起了什么骚乱,阎秋生就见陆霁灵活的从人群中穿过,然后扶起了一个什么人。
阎秋生眉头皱得更深了,对老者做了个揖就跑了。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了争吵声。阎秋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进去,却一眼就看到陆霁满手的血,而他怀里躺着的是个身着男装的女子,头发散乱,看不出样貌,唯一能看出的脸色比陆霁身上的银袍还要惨白一些,口中不断地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女子旁边有一个壮汉,倒是没受什么伤,脸色看着还好,年纪看上去比女子小上那么一些。
而在往旁边则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看样子也是个大夫,袖着手,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看上去非常想查看一下那个女子身上的伤口,只可惜似乎被那个小姑娘身边几个弟子隐隐拦下了。
陆霁的声音难得的高亢:“你不救就不救了,偏生还拦着不让别人救,我要是不阻止你你是不是还要把她扔下山?”
“哼,本姑娘就是把他扔下山又如何?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还想来我橘杏谷求医?”陆霁对面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气势却嚣张,脚一蹬地,双手叉腰,指着那莽汉嚷嚷。
“谁说我们来历不明?我说了我们是笑尘塔的人,我姐姐叫郑笑尘,我叫郑轻尘。我们是有事来到闽州的,结果我姐姐却误中奇毒。我等了两天终于等到橘杏谷开谷,没想到碰上个死黄毛丫头,张嘴就说不治!”
“我们笑尘塔也是略懂一点岐黄之术的,这两天也勉强给姐姐吊着命,但是我实在不知道姐姐究竟中了什么毒……”那壮汉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阎秋生皱眉,给名叫郑笑尘的女子把了把脉。
刚刚陆霁试图用点穴的方式帮女子止住内出血,只可惜收效甚微。阎秋生一把脉,就知道为什么郑轻尘一口咬定是中毒了,女子的脉象之紊乱他前所未见,更别提那口中的鲜血有一半是泛着浓稠的黑色的。
阎秋生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但手上却没有犹豫,掏出银针包出手如闪电,在女子的胸口小臂和手腕等处扎了上百根银针。众人就见女子的呼吸平稳了下来,虽然没有完全止住内出血,但流血的规模已经小了非常多了,脸色也没有那么狰狞了。
“你……你是谁?”那小姑娘也愣住了,针灸之术虽然看起来是医者的标配,但实际上“会”和“精”完全是两种概念,这一手针法,没有十年苦练达不到这种程度,可是阎秋生看起来才几岁?
阎秋生瞥了那小姑娘一眼,没说话,但眼中的嫌弃却是挡也挡不住。他把银针包放回腰包里,又掏出一个绸缎布裹,捻起放在里面的参片塞进女子嘴里,抬头看向女子的弟弟郑轻尘:“这里太脏,我需要一个干净的房间进行进一步诊治,我的房间离这里不远,赶紧,把你姐姐搬到我房间里去。”
“哎……哎,好!”郑轻尘愣了一下,但还是忙不迭地将郑笑尘抱在了怀里,陆霁甩了甩袖子上的血背着手离开了两个人一点距离——他不是故意将女子扶在怀里的,只是刚刚他来的时候,那女子还强撑着没倒,一手捂着嘴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浓重的血腥味——陆霁就是被这股子血腥味引起了注意——结果被那小丫头一呛声直接气昏了,正好倒在陆霁身上,结果陆霁一听原委也气坏了。
“慢着。”四人刚想走,却又被一声娇叱拦住。
阎秋生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看他,要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小姑娘几个动作就给了阎秋生一种严重外行的感觉,向来任性惯了的阎秋生并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
不过阎秋生到底还是长了一副好相貌,哪怕是侧目而视,一张脸也是极招小姑娘喜欢的,相比起来旁边的陆霁虽然派头挺足,但是委实没有长开。小姑娘被阎秋生一眼瞪得脸颊微微泛粉,但还是一脸娇纵:“本姑娘……本姑娘说不准救的人,我看谁敢救?”
阎秋生看着他,摆摆手,示意陆霁带着姐弟俩先走,自己则是朝着小姑娘的方向走了两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那个小姑娘的眼睛:“为什么不准救?”
小姑娘被他看得脸红心跳,说话都有些结巴:“他们来路不明……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而已。”
“他们不是自报家门了吗?”阎秋生挑了挑眉,要是陆霁在场的话,估计会感叹一下这个挑眉真是跟李异十足相像。
“可是他们没有信物,我让他们回去拿,他们不愿意。”小姑娘还颇有几分趾高气昂的。
“哪怕看到人吐了那么多血也不救?”阎秋生拧着眉。
“可是那个女人身上的脉象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弟弟说她中毒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毒,这里可是橘杏谷,怎么可能有我没有见过的毒物?谁知道是不是这两个人装病来我橘杏谷踢场子的?这种人见的多了。”小姑娘双手一抄,振振有词,阎秋生抬眼一看周围的人,居然有不少人摸着下巴,似乎是被这个观点说服了。
“……”阎秋生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但是什么都不说总感觉自己怕了他们,于是众人眼里一身白衫弱不胜衣遗世独立的阎秋生突然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傻逼。”
随后一声清脆的“啪”,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出现了小姑娘白嫩嫩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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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笑尘这个是我以前的笔名,我就是来客串一下,不要误会跟这俩有啥感情线啊()
第263章 讲价
“等会。”
“等会等会等会等会……”阳关扶着额头念念有词,甚至开始原地转圈。李异捧着卷宗有点好笑的看着他,但却没有出手拦着他,要不是碍着形象,他也想跟阳关一起原地转圈圈。
卷宗上的记录说复杂也挺复杂的,上面非常详细地记录了卓家灭门案现场的情况,包括后续的上山剿匪的记录——当初还真的有山匪供出了自己参与卓家灭门一事,但是似乎在牢里第二天就抱病身亡了。再翻过来几页,便是在灭门案中丧生者的信息,包括名字、年龄、籍贯。
翻看死亡记录其实是一件非常震慑人心的事情,李异还好,阳关作为一个同情和共情都拉到满点的人,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这个名叫侍墨的丫鬟,说不定以后真的会变成一个小才女,这个孩子当时才几岁,若是活到现在一定会变成一个翩翩少年郎……诸如此类一些无意义的推测。
不过李异倒是很喜欢阳关这种纠结的小心思,也只有抱着这种心思的人,才能真正做到敬畏生命吧……
两人沉默地又翻了好几页,最前面的是卓家的亲眷,从名字上看,从家主本人、其母亲、妻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侍妾、还有一个看名字和年龄应该是他的弟弟,后面是卓家的一些佣人们,卓家家大业大,佣人们少说也有一百来个,无一幸免,最后一页则是外眷以及客人。然而在上面,阳关看到了两个异常醒目的名字。
一个叫做尚卓氏,从名字来看是个妇人,应该是卓家外嫁的女儿,去世的时候年岁三十有一。但是她的名字下面用血红的朱砂标注了一个名字,意思是“失踪”。失踪的那个人是她的儿子,当时十二岁,算算到现在应该也三十二了。
但是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尚曦。
阳关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尚不是个大姓,所以叫尚曦的基本确定只有那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明明应该已经三十多了!为什么看上去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冒名顶替?有人会顶替年龄差距那么大的人吗?再说了他既然自称是尚伦的孙子,又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用他父亲的名字?
排除所有不可能因素,剩下的即使再匪夷所思,也必然是事实的真相。
“兰大人。”李异深呼吸了一下保持了冷静,转过头问继续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兰舟:“您对这个‘尚曦’有了解吗?”
“尚曦啊……印象很深呢。”兰舟停下手上的笔,歪着头思索了一下。
两人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兰舟摸了摸下巴:“嗯,主要还是我对尚卓氏印象比较深吧,因为她是卓家灭门案里唯一一个被大火活活烧死的,而且他人都是被下毒后一刀割喉,也就是说,在歹徒认为自己杀光卓家所有人之后,尚卓氏还是活着的,但是她却固执地待在一个角落里直到大火将她吞噬。”
“在她的尸体的后面,我发现了一个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能容纳一个少年钻过,尚卓氏纤细的身体也能够挡住这个洞口,但若是无人遮挡,则会过于显眼。”
“所以,尚卓氏让她的孩子逃了出去,自己则是为她的儿子挡住洞口以至于被大火活活烧死吗……”兰舟讲得很简略,但不妨碍两人想象得出这其中有多么惨烈。
“差不多就是这样。”兰舟放下摸下巴的手,随后从矮几上拿起一张纸,上面是一个大概十二三岁少年的画像:“我当时因为拜访卓家的缘故见过这个尚曦一面,好在我记忆力不错,现在还能略略将其特征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