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晚冷哼了一声,洒在周围的暗淡的阳关都似乎随着这声冷哼凝结成霜:“不要试图用这种话术来蒙骗我,这橘杏谷内遍地医者,比起你那华而不实的血引之说,我更信这千百年传下来的岐黄之术。”
林玉晚对面的是一个身着黑袍的人,那黑袍盖的严实,青鳞那么好的目力愣是没看出一点端倪。就见黑袍底下动了动,那难听的声音又开始作妖:“啧啧啧,这岐黄之术适用于中原人,适用于辽人回鹘人甚至西夏人,但是否适用于我们蜃地四鬼,姑娘怕是比我更有定论。至于是否蒙骗,姑娘肯在这里听我讲话,不就是已经信了我的话吗?”
“须知,疑人不信,信人不疑啊。”
林玉晚沉默了很久很久,躲在树后的青鳞却是有些出神,尽管过了十六年,但是林玉晚的气质和面容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改变,那个时候的她虽然只有五岁,但已经展现出了强烈的气质,喜怒哀乐俱有自己的一番表达。但在青鳞的印象中,她从未见过林玉晚脸上出现过“犹豫不决”这种表情。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是不会让你们把陆霁带走的。”犹疑的神色转瞬即逝,林玉晚的语气也是斩钉截铁,不容对面的人一丝辩驳。
“不带走陆霁也可以,但是有一样东西我们必须拿到,就看林姑娘您是愿意帮我们还是愿意和我们作对了。”
“什么东西?”
“一枚簪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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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了,各位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像我一样趴下了……
第250章 弟弟永远是被嫌弃的
不管是多高的高手,看到一个人猥琐又诡秘地消失在自己面前,都会产生一种不适的感觉,但林玉晚并没有去追这个人的意思,反而是靠在一棵树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青鳞依旧在树后看着林玉晚。虽然是母女,但是比起林夜心那种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林夜心的长相更加飒爽一些,也不是很符合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尽管今天换回了女装,雪白的皮肤衬着石榴色的仙鹤云纹百褶流仙裙,显不出她一丝一毫的柔弱,然而她眉宇间的愁容却莫名为她平添了几分脆弱。
“大丈夫何不堂堂正正地出来一叙,躲在树后成何体统?”林玉晚把玩了一会腰间的剑穗,低着头,没什么表情,声音却传出去很远。
青鳞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情,那个时候她三岁,林夜心四岁,她是人尽可欺的野种,她却是皇上最看重的郡主。但是偏偏就是她站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却是传出了很远:“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本郡主的人?”
鼻子有些发酸,青鳞从树后走了出来。比起林玉晚时不时地换回女装,青鳞依旧穿着一身男装,一身高领胡服遮住了青鳞身上大半的伤疤,赭色衬得她的皮肤不再那么诡异,但总的来说,一眼看上去,还是一个长相奇奇怪怪的小伙子。
尽管现在还是白天,但零落的光非但不能使她青白的皮肤亮眼一些,反而让她的身上多出了一些类似于鱼鳞一样的光斑,乍然出现这样一个人,绕是林玉晚也吓了一跳。
“你是谁?”林玉晚站直身体,语气不善。
青鳞张了张嘴,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本身就是不善表达的那类人,张了两下嘴愣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林玉晚依旧轻蹙着眉盯着她看——这其实算是林玉晚招牌的表情,这个玉虚宫最年轻最有天分也最有能力的大师兄,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总带着几分阴郁。
青鳞低下头,抽了两下鼻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朝着林玉晚扑了过去,林玉晚一惊,回手一挡,却不料青鳞伸手敏捷地躲开了,随手双臂一伸一捞,一把抱住了林玉晚劲瘦的腰身,随后嚎啕大哭。
青鳞这一抱,林玉晚可受惊不小。虽然从小穿着男装示人,但林玉晚到底是个女子,她可以把自己当做男人,把一个门派的兴衰扛在自己肩膀上,但却无法接受一个男的突然冲上去抱住自己,当下一惊,腰背一拱,双手一送直接把青鳞推了出去“咔啷”一声,宝剑出鞘,一道寒光直接就冲着青鳞的脖子来了。
结果“铛”的一下子,林夜心只觉得手指发麻,却见青鳞不闪不避,脖子上的鳞甲却出现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林玉晚皱眉,她原先以为这人身上穿了一套奇怪的盔甲,但现在一看却像是长在他身上的,林玉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个变招剑尖指向青鳞:“你究竟是谁?”
青鳞浑身一抖,似乎格外害怕尖锐的东西,一个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思考了一下,良久只是开口喊了一句:“阿晚……”
“别叫的那么亲热!”林玉晚更加恼怒,别说女子,一般男子莫名被一个陌生人叫小名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林玉晚更别提了,“阿晚”这个名字直接勾起了她并不美好的回忆,林玉晚眉心一皱,便怀疑起面前这人其实是朝廷派来的探子了。
剑锋一抖,林玉晚毫不留手,斜刺里朝着青鳞攻去。青鳞虽然情绪难平,但身体的反应要快于脑子的速度,反手一档,利用手腕上的鳞甲格挡开了剑刃,力气大得惊人,林玉晚更是看到自己的宝剑的剑尖经过与鳞甲的碰撞,竟然产生了一点点的弯曲。
林玉晚这下可吃惊不小。她的宝剑是牧天游传给她的,很漂亮,剑的通身都是银蓝色的,最中间的一条镶嵌着一些细碎的蓝色和白色的宝石,排成银河的模样,既增加了的硬度,又有几分神秘的美感在里面。
这把剑有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叫十四州,取“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名。而且跟一般的宝剑不同,这剑是一把货真价实的硬剑。
大多数的宝剑为了使用者的顺手和灵活,大多是有一点软度的。一些使用剑的女子,更是一生都在追求佩剑的柔软轻盈的极致。但是十四州这把剑,剑身却是无比的坚硬,使用上好的玄铁打造,硬度惊人,用内力硬掰都无法使其折腰半分。牧天游曾经吐槽过这与其说是剑,更不如说是一把削尖磨硬的铁棍。
也许是为了配上这个名头,十四州的剑法十分的霸道。跟寻常的剑法善用挑、刺不同,适合十四州的却是扫、扎,还有刚刚林玉晚使出的一招名为“两仪化形”的带着剑气的一招斜切,剑锋从高到低,带着猛烈的罡风,只听周围树林被风吹得“哗啦哗啦”直响,就连地上的落叶都荡起了些许。
青鳞自是不会跟林玉晚出手,但她毕竟是牧天游的徒弟,牧天游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除了进攻招式花样繁多威力巨大,闪避的招式也是鬼神莫测防不胜防。青鳞脚下左右挪了几个步法,轻松闪避了林玉晚的招式,随后对准林玉晚的剑刃屈起手指轻轻一弹。
硬剑就是有一点不好,剑上经受的力道全部传到了手上,一点儿都不打折扣的。青鳞那一下看着轻巧,力气却不小,林玉晚一皱眉,只觉拿剑的手被震得难受,青筋都暴出来了。
青鳞外貌惊人,可以说,她的一身鳞甲就是最好的武器。当初牧天游教她的时候因材施教,没有留给她什么武器,反而是教了青鳞一套体术,一套近战专攻缴械锁喉的体术。
鳞甲和武器的碰撞发出的声音实在算不得好听。作为玉虚宫的第一弟子,林玉晚的武功自然是不容小觑,而且她是典型的那种用脑子打架的,剑法虽然刚猛,但并没有一味的劈砍,反而是一直在寻找青鳞的破绽,几个破招生生逼退了青鳞好几步。
但青鳞明显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虽然内力不如林玉晚,但天赋异禀,不进攻只防守,倒也防得滴水不漏,除了一开始在林夜心手上吃了几个暗亏之后,便再无让她攻破她防线的机会。
然而打到后面,最先沉不住气的不是一直进攻不成的林玉晚,反倒是青鳞有些急躁,一不留神,手背被剑尖滑了一下。
青鳞的伤疤只要分布在脖颈,手臂和腿,躯干上的大部分也有分布,指尖和虎口以及指节根部普通人长硬茧的地方,也有一些小的鳞甲,但是手背这种地方并不容易受伤,所以并没有鳞甲保护,被十四州划了一下,血流如注。
青鳞看着手上的伤,手背上的伤口不浅,她一时间疼得有些脸色发白,明显也有些火了,叫了一声:“阿晚!”
林玉晚打了这么久也察觉到对方不想攻击的意图,这时看到青鳞流血了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是骤然被青鳞用熟悉的语气喊了一声,有些发懵:“你是……”
“青鳞!”从远处传来一声喊,两人都往后看去,只见远处飘飘摇摇地晃来一朵白毛,很快两三窜来到两人面前,一脸焦急,“青鳞你,你怎么了?”
阳关原本只是出来喂个马,李异陆霁没有一个是会干粗活的,他们都已经是“下人”身份了,自然也不会有人会帮他们饮马,盗骊星火和龙须酥差点就饿死了,还是阳关跑前跑后给他们要来了干草和干净的水,一点一点给它们喂进去,喂到最后三匹马都围着阳关猛蹭,阳关摸了摸三匹马的头,尤其是盗骊和龙须酥,跟着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人,真是辛苦了。
结果喂着喂着,阳关突然感受到一阵内力波动。若是常人最多能感受到哪里有人跟人动武了,但是阳关就能敏锐地感觉到是青鳞的内力。
在这一行人当中,青鳞其实是最沉默寡言的,也不来什么事儿,每天就安安静静地陪在林夜心身边。所以这次察觉到青鳞在跟人动手,阳关一下子就意识到事情不对,扔下干草就冲出去了。
在路上,阳关遇到了打探消息回来的周澄澄和唐鹞。周澄澄一边跑一边跟阳关说了一些自己的发现。林东池最近有些异常的低调,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据说是在闭关修炼还是炼药。总结成一句话——现在要见林东池,没门儿。
三人很快赶到地点,一看却有些傻眼,对过那人他们都认识啊,这不林道长吗,这不是他们未来的嫂子/少夫人吗?这不是青鳞心心念念的人吗?怎么这俩打起来了?
“青鳞?你是青鳞?”三人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林玉晚却是猛然反应过来,“你是娇才人的女儿?”
青鳞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亲娘究竟叫什么名字——毕竟那个时候她太小了。阳关倒是觉着靠谱,毕竟之前苏白说过,青鳞的娘亲是个什么鲛人之类的。看林玉晚防备的样子,阳关突然福临心至,一把拉过青鳞指着她:“林道长,您误会了,她是个女子。”
“果然……”林玉晚脸上少见地浮现出激动的神色,朝青鳞伸出一只手,青鳞更是直接扑了过去搂住林玉晚:“阿晚呜呜呜呜……”
“乖啊,不哭。”林玉晚的神色也变得极为温柔,伸手轻轻抚摸着青鳞的头发。她本身是极为英气的长相,然而一旦弯起眉眼,勾起嘴角,一瞬间整个人都妍丽起来了,那种温和的气质竟跟林夜心有七成相似,且不输给那副倾国倾城的长相。
“对了,你们是?”朋友久别重逢的激动过后,林玉晚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在场的另外三个人身上。
“我叫阳关,是陆霁的弟弟,他是周澄澄,曾经是陆霁的副官,现在是他的朋友……”阳关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周澄澄脸上的迷茫,轻轻叹息一声,一把搂过他,勾住他的脖子,抬眼直视着林玉晚。
“同时,也是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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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病又累……随缘更新,抱歉啦
第251章 嚣张
小孩子在认识这个世界的过程当中,遇到的大部分事情其实是没有人跟他们解释的,所以小孩子小小的脑袋里经常会有大大的问号。
对于周澄澄来说,最早开始困扰他的,也是困扰他最久的一个问题,却是称呼的问题。
小的时候在寺院,师父师兄之类的称呼都没什么问题,他的师父是个和蔼可亲的白胡子老和尚,法号慧圆,长得也跟法号一样,圆得滴溜溜的,一笑,圆脸盘子配上满脸褶子,跟大日金轮似的,特别有佛性。
不过后来他跟师父下山,就开始犯迷糊了,师父要让他不管见到谁都要喊“施主”,到底什么是施主周澄澄也不知道。看到女的也要喊女施主,为什么特意要加个“女”字周澄澄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让他很不舒服。
等到周澄澄再大些,已经对这些目光免疫了,并且能跟山下的人进行简单交流的时候,他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为什么别的孩子都能喊“爹娘爷爷姥姥哥哥姐姐”,每一个亲近的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称呼,但周澄澄面对的只有千篇一律的“师父师伯师叔师兄”,除了师父之外,任意一个称呼都能指代一大片的人,有些师兄他甚至连法号都记不全,看到一个年纪比他大的人,喊师兄准是没错的。
比起他看到的孩子一边喊着爹一边跑过去,随后被面前的男子一把高高抱起来狠狠亲几口的画面,周澄澄顿时觉得自己平日里所喊的称呼乏味了起来。
更神奇的是,他山下的朋友们若是遇见跟自己没什么亲缘关系的,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可以特别自然地喊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但周澄澄就不被允许,只能死死板板地喊“施主”“女施主”,有一次他随着自己的小伙伴喊了一声“姐姐”,那个长相温和的年轻女子神色突然就变了,露出了无比嫌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