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找茬的意思,就是实事求是。
可惜说话的方法太生硬,夏云海听着不舒服。
只是他还没说话,就被百里无咎踩了一脚,又捂住了嘴巴。
夏云海:“!!!”
“那就是他自己要去学的事情了。”邋遢先生又打了个哈欠,“你不用替他操心。”
肖尧:“……”
敢情当个课代表还得加课自学。
他亏了。
邋遢先生其人,瞧着不是一般的不靠谱,但专业知识确实很厉害。
神州大地上千万种锻造材料,连那些毫无用处的,他都能一一道来,虽然功用只截至在当前发现的功用上。
“……锻造材料也是前人陆续发现,千百次尝试锻造才总结的,你们勤快点,多试试,没准能有点别的功用。”邋遢先生说了半天课,累得掏出个灵果吃。
连上两个时辰的课到底是谁的主意,还一直传了下来不让改。
真是要了老命了。
“还有……”邋遢先生嚼得果汁到处飞,“有很多材料,都是以前不曾发现的,就像上一年中州陵水城天水镇出现的黑土,被用来锻造农具……”
他几口吃完,把手在裤子上一抹,用手背擦了下嘴巴,又继续讲这件事情。
这事情肖尧熟悉,听邋遢先生把那发现黑土的人夸了又夸,都感觉不是很好意思。
这玩意儿……可不是他凭空想象的,别夸。
“好了,说了那么多,现在教你们打铁。”
肖尧:“???”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起来。
“有意见吗?”
“有。”
第225章 锻造为何?修炼为何?
肖尧往后看。
敖芒站了出来:“我们来神州学院,不是学造农具的,先生为何不教我们锻造法器。”
邋遢先生听到质疑,也没有动怒。
他看着敖芒:“你们想今天就学锻造法器?”
“或许不能一日学成,但是先生可以先教我们法子,我们慢慢来。”敖芒说。
邋遢先生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问了大家另外一个问题:“诸位学子,有多少人是学过锻造的?”
几十个人的班级,只有五个举起手。
“你们学锻造,都学了多久了?”邋遢先生问。
“一年。”
“三年。”
“五年。”
“十年。”
“四年。”
“最长的居然十年了啊……”他感叹了一句,“那确实很久了。”
“那学过锻造的,现在能打出来法器的,有几个?”邋遢先生继续问。
有两只手垂了下去。
“打出来的法器,能上三品三才界的,有几个?”邋遢先生又问。
这下子,全部手都垂了下去。
“你瞧。”邋遢先生重新看向敖芒,“学了十年的学子,都不敢说自己能打造出三品三才界的法器。”
“那或许是之前的师父教的不对。”敖芒梗着脖子道。
“师父不对个屁!”邋遢先生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学不会就怪先生不会教,咋的,你是猪先生还能助你变成龙还是蛟?”
敖芒皱眉,满脸不服气。
“锻造法器,要靠修为,还得靠资质靠天赋!”邋遢先生盯着敖芒的脸,“哪怕你是这块料,那其他学子呢?”
“神州学院入学新生,修为几乎没有超过一品三才界的,四象界是修士难以跨越的一个鸿沟,每年在这里摔下去的修士不计其数。”
“有些心境不稳的,要么修为大跌,不能接受而疯疯癫癫的,要么直接就入魔,只能靠着别的方法维持住当前境界,被反噬侵扰半生。”
“他们为什么心境不稳?一是无法接受差距,二是有些修为已经不如破境了!他们失去修为之后,半生求仙问道的积蓄作废,让他们迷茫了,不知何去何从了!”
“多一门赖以生存的技能,他们跌落境界之后的心境就会更安稳一点,这一点,你们能想明白吗?”
邋遢先生一通话说完,大家都安静了。
敖芒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很多修士,也不会想到这个问题,他们眼里看见的,都是修士的风光,都是他人对修士的崇拜与向往。
那些跌落境界的人?
从未有人关心过。
肖尧也是头一回想这个问题。
“打铁是个有力气就能干的活,哪怕不能发财,也能赖以谋生,不至于令人绝望。”
“万安城为何人人向往?就是他们的城主,是个想实事的!他想的是每一个人以何为生!让老有所养幼有所育!而不是一时的悲悯,送的一口粥!”
“我前些日子去了万安城,你们知道别人的副城主在干什么?”
肖尧好奇地盯着邋遢先生,他也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副城主都在做什么。
工作汇报上来的,和听来的,感觉会不一样。
“他在教百姓耕种!教百姓打农具!织布!造家具!”
邋遢先生叹了一口气。
肖尧心里很安慰。
这群小伙伴,干得不错。
“大家是不是忘记了,神州学院创立之初,刻在石碑上的那行字。”
“没有。”敖芒抿着唇道,“上面刻的是:让每位修士的光芒,如广袤星河。”
“你们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邋遢先生严肃起来,还是有几分气势在的。
敖芒挺了挺自己低下去的胸膛:“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将自己的光芒夺目!”
邋遢先生点头,看向其他学子。
大家想的,大差不差,只是表达出来的意思不一样。
夏云海说:“要发光就一起发光,就像要发财就一起发财一样。”
邋遢先生也点头,只是无论谁,他都不评价。
“你呢?”他看着肖尧。
“我?”肖尧想了想,“我觉得星河之所以为星河,不是因为某一颗星星特别亮眼,而是许多的星星汇聚在一起,就亮眼了。”
“所以,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怎么让每一位修士,都有发光的机会,也都有发光的能力。”
邋遢先生还是没有评价,只是有些欣赏的目光,是不能掩盖的。
“我都知道你们各自的想法了。”邋遢先生背起手,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就不见了,又重新变得吊儿郎当起来。
“想法没有优劣之分,但人要清楚,你所拥有的这些,并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他摆了摆手,“现在,你们这群臭小子全给我打铁去。”
邋遢先生是个公平的人,对待女学子也没有多半分的温柔。
要是女学子的动作慢两步,肖尧发誓,他一定会像踹男学子一样,在膝盖窝上留个鞋印。
邋遢先生叼着草,翘着二郎腿坐在锻造台上,口头指导他们。
幸苦打铁老半天,还被勒令不许用灵力,大家都疲惫得像是在水里挣扎了老半天被捞起来一样。
头发都湿成了一条辫子!
等回去洗完澡吃完东西,上广场听纪先生晚课的时候,他们的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肖尧感谢自己的大力,让他免了这种困绕。
晚课又臭又长,像是和尚念经,还有人不小心睡了过去,被拧出去单独批评的。
瞧那人丢脸到不想见人的样子,大家瞬间精神了,生怕下一个上去的就是自己。
他们纪先生的铁面无私,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说这是个院长耳朵都敢揪的主。
简直可怕。
晚课上完,第一次小测试的积分,就要公布了。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
意料之中的,团队第一名,落在了天五一院头上。
在秘境听了无数次天五一院播报的学子,已经不觉得是什么悬念了。
第二名是天三五院,也就是徐凌风他们。
第三名是天四四院,平时很低调的一个队伍,队内成员大家基本都不认识,只是有个叫宋垂衣的,名字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敖芒的天二六院排在第四。
墨墨他们的天五五院排在第六。
比较特殊的,是排在第十一名的地五一院。
在前二十全是天字头的名单里,一个地字显得无比醒目。
那是李多李小的队伍。
成绩一出,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团队积分公布之后,就轮到个人积分公布了。
榜单一出来,大家就跑去看前三名,再找自己的名字。
出乎大家意料的,这次积分的第一名,是徐凌风,而不是一直表现打眼的肖尧。
肖尧要是知道这句话,肯定要喊冤枉的。
他并没有特意表现打眼。
前三名都是一万以上的积分。
徐凌风是一万一千一百,肖尧是一万一千,墨墨是一万整。
墨墨:“……”
失策,原本只是想苟个不引人瞩目,又能够多拿积分的名次,没想到……
唉,拿白丁花的时候,应该让小郁去的。
肖尧也没想到,他操作的时候,明明已经分散了风险,让大家一起干的,怎么分数就那么高了。
两个人皱眉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对自己的积分不满意。
也是,就差那么一点的积分,就失去了第一,谁能满意?
可想到今天的流言,有些人看肖尧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要是肖尧真是当年黑林岛紫花事件的遗孤……
那……
他们落在肖尧身上的目光,变得有些可惜。
第四名和第五名的差距,有好几千积分,像是断崖一般,把前三名和后面的都区分开了。
大家看完积分榜单,就在纪先生的宣布下,解散回去了。
一路上,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积分榜的事情,中间还夹杂着议论肖尧的几句话。
“如果他真的是当年事件的遗孤,学院会不会驱逐他?”
“应该会吧,毕竟当年的事情,多恶劣啊!”
“就是,这样的人在学院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
七嘴八舌的讨论,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并没有立起屏障。
“那些人在胡说八道什么。”夏云海又气愤了。
百里无咎把他拉住:“别节外生枝,找理由对付肖兄。”
颜容与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垂着眼眸,一下下顺着小兔几头上竖起来的毛发。
“我们回去,立起屏障,骂死他们。”小家伙气愤得捏紧拳头。
肖尧都被逗笑了。
“你还有心情笑!”夏云海激动得,差点从飞毯上翻了下去。
肖尧摇了摇头:“先不管这个,他们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情,回去和你们说说。”
颜容与抬眸:“是那封信?”
“懂我者,莫过于行止是也。”肖尧笑着,在颜容与苍白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颜容与捂着自己的脸,弯了弯嘴角。
夏云海:“!!”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嬉戏!
等飞毯入了院子,他们直接就进了茶室。
肖尧直接把那天录下来内容的玉简,放到了茶几上。
他点开,把那张纸完整地展露出来,让大家看。
夏云海越是往下看,眼睛瞪得越大,嘴巴也长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看完,他把自己的下巴手动合上,发出了感慨的叹息声。
“我的个爹娘!”
第226章 让一桩流言快速消失的最好办法
纸上的内容看完。
大伙儿都在深思,只有夏云海连连感叹。
“我的个天啊!”
“天啦噜!”
“真是苍了天了!”
“他仙人板板的,这是个人?”
……
在夏云海感叹的一盏茶的时间里,百里无咎思索完,开口问肖尧:“肖兄打算怎么办?”
肖尧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怎么办,毕竟这都是两百年前的老事了。
他只是在幻境里的时候,出于一种本能的冲动,将这封信记了下来。
肖尧没有深究这种冲动是从哪里来的。
“这件事情,两百年前是怎么发展的,百里兄知道吗?”肖尧烧开了水。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郁,忽然开口:“我知道。”
肖尧有些惊奇,小郁居然会知道。
“我看过很多典籍。”面对肖尧的疑惑,她简单解释道。
肖尧盘腿坐下,准备煮茶:“那你说说。”
小郁便慢慢说了。
大概在两百年还要往前一点,那时候修士的世界,还是黑白分明,不允许任何灰色存在的。
正道以外的任何修炼方法,都被归到了旁门左道,是邪门的功夫。
那时候的正道,也和这些所谓的邪门,势不两立。
这世间被一刀砍成了两半,几乎每天都是正邪的对峙和争斗。
平头百姓不堪其扰。
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时候,神州大地出了一位修士。
他似乎无所不能,什么修炼功法到了他手上之后,都很快就被学会了。
别人苦练一辈子的功法,他几个月就搞定。
正道越来越推崇他,直接把他誉为正道里最热烈的光,是神一般的存在。
有一天,这道光忽然发现了底下群众的难过和悲伤。
他下凡了,妄图把两个世界揉和起来,变成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