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这种包含别样意味的名字,背后肯定都藏着些故事。
时沐的ID就很简单了,只是一个“拾”,单纯算是谐音,没有任何别的含义。
她庆幸自己不屑去怀念什么,也免去了被人猜来猜去的麻烦。
她一直都不喜欢被人揣测,也对直来直去的人比较有好感,比如费玉琛。
可是性子弯弯绕绕的人也能和她度过一段极为短暂的快乐时光。
快乐是快乐,短也是真的短。
这类人,譬如桑柠月,好像每天带着10086个心眼在过日子,很难猜透她在想什么,下一步又会怎么做。
很多时候时沐都是靠“猜”的,猜对了皆大欢喜,猜不对也会得到桑柠月的淡然一笑,就好像她跟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
跟桑柠月在一起的时候,时沐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于是开始反复沉溺在自我怀疑里。
打死她都不愿意再回到从前那个状态了,所以而远离桑柠月就是最优解。
Flechazo:[一定要有意义吗?只是单纯觉得好听]
时沐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复,很意外,也很惊喜。
如果这个名字带有任何怀念前任的成分在,时沐会毫不留情地疏远她,就算她给自己的感觉很特别,也很合拍,但她就是能预见自己半夜三更困得要死,结果还要帮F女士疏导感情的未来。
在网友身上付出太多感情,她觉得不值,更没必要。
更何况她自己的感情都一团糟,拿不出精力去帮助别人,她还没同情心泛滥到这种地步。
她不禁想,如果是桑柠月用这个名字,她会给出什么解释?
但随即又忍不住吐槽自己:想什么呢,高贵如她,会用这种矫情的ID?她连上网都不会!
时沐竟然有些得意,好像自己能在网上交到朋友是天大的本领,又在脑袋里给桑柠月打上了“老古板”的标签。
Flechazo:[那你的名字也有特殊含义吗?]
时沐秒回:[没有]
她跟F女士聊得很嗨,话题一个接着一个,而且每一个都能勾起她讨论的欲望,要不是助手半夜打电话来骚扰,她都要忘了时间。
一点半,对于任何一个第二天要上班的人来说都不友好,对她这种一把年纪还要赶早八的人来说更要命。
助手说有工作上的事急着找她确认,她就急匆匆跟F女士道了个晚安,之后便下了线。
看着那边暗下来的头像,桑柠月的好心情随之消散,嘴角的笑容立马坍塌,甚至比之前看起来还要苦闷。
她的那句“明天见”没有成功被时沐接收,这也是这款软件的一大特色。
这款软件的好友关系一共有两种级别:普通和亲密。
普通好友在对方下线后,发送的消息无法被接收,能很大程度上避免用户被骚扰。所以想要及时接收到消息,就只能时刻保持在线的状态。
她不知道费玉琛搞出这个功能来是为了什么,但也不好说出来让人家改。
为了避免错过时沐的消息,只能时时刻刻在线守着,很消耗精力。
毫不夸张地说,她下载这款软件只是为了时沐,所以时沐一下线,就没了可以聊天的人,只能捧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回顾她俩的聊天记录。
尽管少得可怜。
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她要花十倍二十倍的精力,甚至还要靠着各种手段绕着弯来获取,难免不让她产生落差,也更怀念从前的一切。
都七年过去了,还等什么呢?她总是这样问自己。
时沐表现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不想跟自己再扯上任何关系,那段酸涩的过往将会成为历史,再次被提起可能已经是她们晚年之后。
可是那天在滑雪场救下自己的也是她,那么的奋不顾身,那么的……害怕她受伤。
不管嘴上怎么说,眼神和行动是不会撒谎的。
桑柠月想起时沐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掌,轻声劝告她别看那些血腥的画面,那是见面之后她表现得最温柔的一回。
那一刻自己的心真的安定了下来,不光是因为她安慰的话语,更是因为从指缝间看到了她坚毅的眼神,总是显得特别可靠。
桑柠月意识到自己怎么都放不下了,大不了就舍弃一切去尝试,死缠烂打也好,会被时沐言辞激烈地骂一顿也罢,她必须寻找任何可以挽回的机会。
最坏的结果能是什么?
不会再有比七年没有任何交际还要更痛苦的事了。至少她见得到时沐,能随时听到有关她的消息,这就足够了。
约莫半个钟头之后,桑柠月终于舍得放下手机,却没有直接睡觉,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时沐不讨厌她做的蛋糕,那就用这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优势,争取制造更大的可能性。
第二天是周三,照例又到了每周一次的排练时间。
元旦晚会将在三周后举行,到时候不光是全校师生,就连教育局的领导都会莅临观看,就算对音乐没什么鉴赏能力,八成也会很给面子地鼓掌喝彩。
任何事情一到临期就显得十分慌乱,时沐因为私事姗姗来迟,推门进来就看费玉琛站在台上,脾气很大地在训人。
看得出她很激动,估计又是排练不如意,气得她脸都红了,还吼的贼大声。
时沐心想这事跟自己没关系,就缩到角落里坐着,想着等她骂完人再去问自己还要不要接着排练。
可是她屁股才刚挨着座位,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危机感让她急忙转身,看到是桑柠月的时候,脸立马拉得老长。
“你怎么又来了?”听着气就不是很顺的样子。
“店里的拓展业务,来送外卖的。”
时沐轻哼一声,勉强信了,倒是丝毫毫不怀疑她有撒谎的嫌疑,因为没必要。
但是桑柠月迟迟没从她附近离开,她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时沐忽然想到些不妙的事,是有关昨天那块蛋糕的。
她有预感桑柠月不会善罢甘休西,再次抬起头:“你别看我,我没点外卖。”
“没点就不能送了吗?”
“无赖……”时沐没敢说得太大声,低头对着胸口小声吐槽,但很快又变得大胆起来,顺带提高了音量,“行啊,又变着法的来讨好我了?说吧,这次又是什么?”
如果她的矜持和缄默无法让桑柠月消停,那她就换种方法,用桑柠月最受不了的,贬低她的做法,让她认为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很“低级”,或许她就没那么大热情了。
可是她低估了桑柠月的决心,或者说……厚脸皮?
“昨天的蛋糕你说不好吃,我就换了另一个配方。”
时沐觉得自己最近被她搞上火了,一跟她说话就牙疼,咧咧嘴:“谁说让你做了?”
桑柠月的表情略显惊讶:“我以为那三个句号就是你给我的回复。”
时沐比她还懵:“难道不是吗?”
她现在比昨天还无语,都没话题到发“点点点”了,她还看不出自己其实很抗拒跟她聊天吗?
桑柠月闻言,也想不明白似的歪了下脑袋:“我以为你说的是‘是的,蛋糕不好吃’,‘随便什么都可以’还有‘你做吧’。”
时沐没说话,脑海里缓缓飘出一个“?”。
还能这么解读啊!
第14章
时沐从来没想过她的话还可以被这么理解,不对,完全就是被歪曲了。
桑柠月真是天真的可爱,才会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似乎完全没想到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说实话,能思维发散理解到这种程度,真的很吓人。
时沐难得意识到,桑柠月的天真对她来说才是绝症,而且是这辈子都治不好的那种。
时沐还记得高三那年,桑柠月因为学习成绩太好被排挤。
班里的同学一致认为作为特长生,她不应该有那么好的文化课成绩,甚至还压了他们所有人一头,一副要冲刺名校的架势,所以三天两头在背后说她考试作弊。
造谣的人就像没有脑子一样,可对此深信不疑的人也很弱智。
就算一次两次能作弊,她还能次次抄到年级前十去吗?
那会儿时沐对于桑柠月的护犊子程度远超常人想象。
她想方设法警告那些造谣的人,威逼利诱,结果桑柠月却天真地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那天放学,她特意跑到时沐班门口等她。
“就是……有几个同学跟我说,你欺负他们了?”桑柠月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要教训她,可时沐听着却不是滋味儿。
她回道:“我那也能叫欺负?”
明明你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好吗?睁眼看看啊姐姐,被卖了还要替人贩子数钱呐!
桑柠月还是害怕她多想,仔细斟酌了下用词:“你以后别替我出头了,她们讨厌我是应该的。毕竟……我占了她们的名额,还不一定去哪里上大学。”
她文化课的成绩可以上国内排名前五的大学,艺术分也足够被音大录取,所以惹得学校里的高考生和音乐特长生都不高兴。
更恐怖的是就连老师都来劝她,要么专心学文化课备战高考,要么去参加春招,赶紧拿到音大的录取通知书,免得分散精力。
因为在他们看来,桑柠月这种学法简直是不要命,身体迟早会被累垮,得不偿失,也不知道她家长怎么想的。
这要是搁别人身上,时沐没准就一套exm连击上去骂她了。
但眼前的人是桑柠月,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开导:“这怎么能成了你的不对呢?你想上进,这是好事啊。”
“可是让他们不开心了也是事实。就像你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如果哪天惹你不开心了,我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做错了事。”
桑柠月说得情真意切,还顺带提醒了时沐是她“好朋友”的身份。
虽然不如“女朋友”这个称呼带劲,但那个时候的时沐不敢奢求,这已经能让她开心好久了。
但那是另一回事,当务之急是解决她自己给自己捅刀子的症状,总是这么自责,她真怕桑柠月被这些评价搞出毛病。
时沐宽慰她:“你跟我怎么闹矛盾?你这么文绉绉的,估计连架都不会吵,要气也是我气你好吧?”
她对自己的自我认知总是该死的准确,但知道是一回事,不会改又是一回事。
“这样吧,你先给自己定一个目标,这样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时沐想在脑子里找几所大学的名字,但她从没了解过,只能拿音大举例,“比如你想去音大,目标明确。”
“可是我已经让他们不高兴了,再做什么都没用,他们只会觉得我在假慈悲。”桑柠月比谁都清醒,只要别人不信,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尤其是面对既定的事实,她以胜者之姿做再多解释,该眼红她的人还是会眼红,所以也懒得做口舌之争。
她只会为了在乎的事努力,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你管他们怎么想呢,你做了,这件事是好是坏,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至少你对得起自己,也不欠他们什么,世界上哪有人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不能,至少时沐觉得自己不能。
她属于恶憎分明的那一类,永远会优先照顾个人情绪,只是少有的会在桑柠月身上表现出偏心。
她觉得桑柠月太善良,也太天真,不论别人对她做了什么,她总是很大度地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时沐追问:“你就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学校吗?你肯定有。”
桑柠月的人生规划应该比她的下颌线还要清晰。
“音大吧……”桑柠月看着有点心不在焉,说话也只是用气音,“我想去音大,跟你一样。”
“那就结了呀,以后音大就有两个天才乐手了!”时沐这就开始畅想未来了,“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一起演出。”
桑柠月没应下,只有时沐自说自话,可她仍旧很开心。
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曲总是最合拍且动听的。
比这再浪漫一点的事,时沐暂时想不出来。
可是这个愿望也只短暂实现过一次,后来谁都没再提起过,因为她们分手了。
时沐没办法和前任同台演出。
太卑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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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许久未见,也不大关心她的私事,但桑柠月的天真再次带来了麻烦。
谁又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时沐上下打量一番,可是光看人又看不出什么东西。
桑柠月从前就是这样,喜怒哀乐从不写在脸上。
好端端的一张脸,摆着端正的五官,除了好看之外再没有其他作用。
时沐索性放弃观察,直接问:“你是真没懂还是假没懂?”
说完,她发现自己不得不解释一遍,就不情愿地再次开口:“我发那三个句号是无语的意思,不打算要你的蛋糕,也不想吃,现在懂了?”
“哦……看来我是真的误会了。”桑柠月的眼神有点小受伤,却仍旧固执地把蛋糕塞给她,“但是我做了,也是为了你做的,你就尝尝吧。”
“不是……”
时沐觉得自己说的全是废话,因为她压根不听!
不仅如此,桑柠月还给她加戏:“反正又不会要你钱。”
好像时沐不收蛋糕完全是因为她不想付钱,不想让前任从自己身上薅到羊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