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你到了吗？”电话里，他声音很轻地问。
　　邱啸宇趁着来往没有车辆，快步穿过马路到对面，“我刚下车，在KTV门口。”
　　他抬眼已经看到夹着一根烟懒散靠在灯牌旁边抽烟的范文言，“我就在门口，你下车就能看见。”
　　说完，他掐断电话跟范文言打招呼。
　　“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们玩？”
　　范文言从口袋摸出烟盒，抖了一根递到邱啸宇面前，他摇头表示不抽。
　　“说起这事我就糟心。”范文言长长吐了一口袅袅烟雾，“我家根本没破产，这都是我家老子设的套。”
　　“他雇了一群人，接二连三到我家门口上演讨债戏码，整得我胆战心惊年都没过好，这不上周我刚回家，凑巧碰到他秘书在给那些人发薪资，你说说他戏码是不是演的还挺全乎，我特马都在青阳市上学，他在老家还雇人继续演戏。
　　”范文言掐灭即将燃尽的烟头丢到地上，发狠似的又用力踩了两脚。
　　“反正今天你们就负责海吃胡喝就行，我要把我这大半年来受了创伤的脆弱心灵补回来。”
　　邱啸宇无奈摇头，“你爸也是一片苦心。”
　　这话范文言倒是同意，还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个学期我静下心来学习发现，学医的人真的太特么伟大了，想想将来无数人被我这双神手拯救，就相当于拯救了千千万万个家庭，今天这顿酒就算是鼓励我以后努力前进的动力吧！”
　　邱啸宇拍拍他肩膀：“加油，希望你以后不会是学到深夜抱着书大哭的人。”
　　这个暑假结束进入大四，就意味着他们要把毕业论文的选题确定好，而且大四学科内容更加繁杂多样，还要考虑到大五实习有没有时间准备考研，这些都需要提前做好计划和准备。
　　范文言撇撇嘴，“我才不会哭！你少预测我的未来。”
　　包间里边有人出来叫他们，范文言扬了扬下巴：“走吧，进去嗨！”
　　邱啸宇目光从范文言身上挪开，注意到马路对面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柴初一，“你先进，我随后就来。”
　　柴初一注意到邱啸宇正看向自己的眼神，抬手跟他招了招手。
　　他上穿黑白格子衬衫敞着怀，里边穿了件白色短袖，下身穿这宽松休闲牛仔裤。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副阳光舒适的装扮，他躲车跑过来的时候，黑色发丝随着脚步扬起，身上的少年气息浓郁而又强烈。
　　再看看自己，一身夏季黑色运动套装，单调，枯燥。
　　那么一刹那，邱啸宇好像有点能理解他格外受女生喜欢的理由了。
　　“我没来晚吧？”少年齿白唇红，说话时还因为刚刚小跑的缘故有些低喘。
　　邱啸宇摇头：“没。”
　　想着他心脏不好，邱啸宇又说：“你跑什么呀？后头有狼追你啊？”
　　柴初一浅笑，眼神扫过身后源源不断的车辆：“我要大摇大摆慢悠悠过马路，那车里头的司机还不骂死我。”
　　此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
　　走着，邱啸宇问：“能喝酒吗？”
　　少年颔首，眼底泛着星光：“能喝一点，多了不行。”
　　“没事。”邱啸宇指了指同黑色系不太明显的地砖，示意柴初一注意，“反正有果盘零食，你坐那专门吃就行。”
　　“好。”
　　两人刚上台阶，迎面接二连三走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个手上还拎着啤酒瓶子，眼神凶神恶煞，一头非主流红毛张扬又跋扈。
　　邱啸宇本能抬手将柴初一拦在身后。
　　柴初一看着横在自己身前的那只强劲手臂，垂着眼眸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抹满足。
　　“他就是邱岐山的儿子！”为首那个红毛怪旁边咧着肩膀说话还不忘嘚瑟抖动的男生，指着邱啸宇大叫。
　　邱啸宇扫了他一眼，目光平静看着他抖动不停地肩膀，“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平日里营养不良，肩膀不自觉抖动可能是你身体缺钙的表现。”
　　“缺你妹！”那人说完嘴角又抽了下。
　　邱啸宇又说，“当然也有可能是颈椎病，病情严重可能会导致脸部表情不受控制。”
　　他说话的时候，垂在身侧的左手不停地跟差初一打手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会到自己意思。
　　为首那个人突然带头鼓掌，口吻满是讽刺之意：“口才不错，脑瓜子也不错，不愧是教授的儿子啊？可惜老子就是老子，你小子就是再喝几年奶粉也比不过你老子。”
　　“我们哥几个就因为在学校开了他老人家两句玩笑，他就怀恨在心让我们挂科，你说说，这笔账怎么算吧。”
　　“你脑细胞是不是不在脑壳里边长着，都长头发上了？染个颜色连脑细胞也盖住了？”一直不说话的柴初一忽然不咸不淡来了这么一句。
　　邱啸宇拧着眉头回头看他，依旧不忘给他使眼色让他找机会先跑。
　　谁知。
　　少年眸眼坦荡如砥，冲他说：“我不走，他们就是一群小混混，没什么好怕的。”
　　邱啸宇火气“噌”地窜到脑门，又有些懊恼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
　　他找机会跑出去不还能报警吗？关键时刻还犯傻了。
　　邱啸宇压低声音刚要叮嘱柴初一，他们两个人就被那群人分散开来围在中间。
　　这下就是真想跑也没机会了。
　　“还想跑？”为首的红毛怪一脚踹在邱啸宇肚子上，“回家告诉你老子，装腔作势没什么好下场，你今天的这个，就算哥们送你家的开胃菜，明白吗？”
　　红毛怪手指举在空中，轻轻勾了一下，示意旁边的人把邱啸宇和柴初一带出KTV。
　　范文言在包间左等右等等不到邱啸宇过来，就以为他不知道位置，推开门出去找，结果就看到一群混混在闹事。
　　他跟上两步，就看清了围在人群中央的邱啸宇，低声骂了句脏话，麻溜的转身冲进包间：“外边有人找我兄弟麻烦！出来几个人咱们去教育他们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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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拿的儿童牛奶”
　　两人被带到酒吧附近的小巷子里，在拐角的时候，邱啸宇透过人群看到范文言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往这边来，他就更无语了。
　　为什么非要想着武力解决，安安静静打个电话请求警察的帮助不好吗？
　　一旁的柴初一即使被人围着也没在怕的，狡黠的眸光似乎还带着点期待。
　　邱啸宇：“……”
　　“一会儿他们动起手来你就往我身后躲，知道吗？”邱啸宇压低声音说。
　　少年脸色平静，同样小声回答：“打架是不是还挺有意思？我从小到大都还没打过架。”
　　邱啸宇白了他一眼：“听说局子里边也挺有意思，你要不要也进去坐坐？”
　　柴初一软舌略过嘴唇，“那还是不要了，也不是什么事都要尝试。”
　　有觉悟，但不是很高。
　　刚刚抖肩的那个跟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紧接着那伙人立马挪动脚步往前。
　　邱啸宇嘴角一勾，骨指轻轻往上拽了拽裤脚，一手抓着柴初一往自己身后拉，右腿迅速抬起朝上前的人胸膛踹过去。
　　范文言带着的那群人走近，朝街口大喊一句“救命啊！这里有人在犯法哎！警察叔叔救命啊！”
　　本以为一个青壮年加一个身体不好的少年，他们动手应该轻而易举，结果被挡在后头的那个少年忽然一个横扫腿，一口气干翻三个。
　　尤其听到后来一个粗狂男声喊的那声“警察叔叔救命啊！” 动手的那伙人差点没惊掉下巴，甚至有人回头去看，喊这句话的奇葩倒是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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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阳市治安本就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好，时不时会有巡逻队在附近往返，加上范文言吼得那么一嗓子，很快警察就赶了过来。
　　范文言热心帮警察指路：“就是这群人挑得事，我朋友跟他都不认识，光明正大就把我朋友堵在KTV门口，你看看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是这帮人的对手！”
　　此时邱啸宇整个人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和累到虚脱的柴初一背对背靠在一起，尤其邱啸宇身上还有两个明晃晃的脚印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俩是受害方。
　　警察让他们都回警局做笔录，范文言还想挣扎：“警察叔叔，KTV门口都有监控，我朋友是被他们威胁的。”
　　“具体事情是什么，我们自会去查，带回去做笔录。”几位警察带着他们走出小巷，在范文言跟上的时候，格外多留意了一下。
　　范文言心里直犯嘀咕：我又不是找事的，他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
　　邱啸宇扶着柴初一站起来，跟在队伍最后边，声音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柴初一摇头，凑近邱啸宇耳边小声说：“就是有点累，还有点开心。”
　　他笑的直率坦荡荡。
　　像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孩儿。
　　邱啸宇莫名被他的情绪影响，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弧度。
　　幸亏他没事。
　　还好他没事。
　　朋友在自己身边出现意外的恐惧，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邱啸宇做完笔录出来，就看到柴初一正坐在台阶上等他。察觉到脚步声，少年回头。
　　“做完了？”少年起身，问他。
　　邱啸宇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警局，柴初一说：“你同学刚刚说要留下来等你，我让他先回去了。”
　　“嗯。”邱啸宇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让他回去是对的，本来他打算出来高高兴兴玩一场的，结果还是被被我的事弄扫兴了。”
　　街上只有寥寥几辆车穿梭，邱啸宇扫过身侧暗淡疲惫的少年：“饿吗？”
　　“还行，我出来之前吃了点东西。”他笑，“就是有点渴。”
　　在路过街边的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邱啸宇大步一跨连上三个台阶进去，柴初一不紧不慢跟过去。
　　掀开便利店门帘，就看见邱啸宇正站立在牛奶区的身影。
　　他走过去，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会想让我喝这个吧？”
　　“喝酒对身体不好。”邱啸宇拎着牛奶箱在找保质期，“还行，新效期。”
　　看着邱啸宇拎着牛奶箱脚步坚定地往结算机器那边走，柴初一吞了吞口水，脚步缓慢走过去，看着上面印着的“儿童牛奶”四个字，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并好心提醒邱啸宇：“你拿的儿童牛奶。”
　　“我知道啊。”邱啸宇在机器上操作一番，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结账。
　　见柴初一站着没动，他悠悠地折回身来，与少年四目相视：“你一个用儿童牙膏的人，还想笑话我喝儿童牛奶？”
　　“走了。”
　　柴初一撇撇嘴，快步跟了过去：“那个牌子也有成人用的。”
　　邱啸宇一手拎着牛奶箱子，一手随意插在裤兜，“上边儿画着个绿色青蛙？成人牙膏上边儿可没青蛙。”
　　“青蛙王子？”他咧嘴一笑，“走了，请你吃碗面去。”
　　－
　　这家牛肉板面还不错，老板收摊收的也很晚，基本上都是凌晨两三点才收。偶尔邱啸宇深更半夜嘴馋，就拖着范文言过来吃。
　　等煮面的功夫，邱啸宇起身打算去对面买个煎饼果子。他起身，柴初一也跟着起身。
　　邱啸宇顿了两秒，默认让他跟着。
　　邱啸宇：“一套煎饼果子”
　　柴初一：“两套煎饼果子”
　　两人一起说的，老板娘没听出来，就又问了一遍：“到底几个啊？”
　　邱啸宇柴初一相视一看，异口同声：“两个。”
　　柴初一淡然一笑，问邱啸宇：“原来你微信名是这个缘由。”
　　“也不是。”邱啸宇双手背后，目光闲散看着老板娘烙饼的动作，积压在心底的回忆如万花筒一般喷涌而出，他嘴角扯出一抹黯然。
　　他像讲故事一样，声音缓慢深沉，“小时候一个朋友，他的零花钱只能买一个煎饼果子，所以每次买煎饼果子的时候总会让老板从中间切成两半，然后再分成两个包装。”
　　邱啸宇笑：“他半个，我半个。”
　　风吹过两人脸庞，蒙上一层凉意。少年眸光幽重，他插在裤兜的一手不禁用力攥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那……他人呢？”
　　邱啸宇垂下眼眸，看着即将出锅的煎饼，声音很轻，好像风一吹就跑了。
　　“死了。”
　　“他做了一个飞机模型，炫耀这是他做的最成功的一次，我们不知道旁边是正要爆破的废弃大楼，我低头玩游戏没看路摔了一跤，他跑的快……”
　　邱啸宇的话戛然而止，柴初一却听了进去。
　　就像一部电影，本以为是和美团圆的高兴大结局，忽然镜头一转，告知人们这是一场梦，现实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少年望着身旁陷入痛苦回忆的男人，藏在裤兜的手缓缓抽出来，骨指僵着的贴在男人僵硬的手臂，轻轻拍着。
　　柴初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可以安慰到他，就一直这么拍着他手臂。
　　邱啸宇感觉到柴初一的手一直拍着他手臂，忽得就笑了，“你哄小孩睡觉呢？”
　　柴初一诧然顿住手头上的动作，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那你好点了吗？”
　　邱啸宇直看着他不说话，瞥见煎饼做好，他掏出手机扫了钱，拎着东西跟柴初一并肩折回板面摊位的时候，他伸出左手，在柴初一肩头重重捏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