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等一下,我去地下室找个锤子。”
话音刚落,邱嘁嘁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邱啸宇从来没有哪一时刻这样感激一个人。他只希望邱嘁嘁动作快点,让他出去找母亲,防止母亲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等待的过程中也没忘打电话,可一个个的电话都打不通,他不禁破口大骂。
门外锤子一下接着一下砸着,发出震耳声响。那声音好像是催促他重振旗鼓的鼓点。
“咔哒”
锁被砸开了。
邱啸宇留下一句谢谢便飞奔而去。
邱嘁嘁站在原地,把砸得七零八碎的锁子一点点捡起来,然后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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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啸宇在外找了一整天,实在找不到母亲人在哪,最后只能回家等。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邱嘁嘁站在厨房对面的那面墙壁前。
那是他和妹妹从小犯了错惩罚的地方。
平常还好,尤其下雨打雷的夜里,站在那吓得两腿都在发软。他三岁的时候,甚至在那被吓到尿过一次裤子。
“……七七。”邱啸宇走过去,无力拍了拍她肩膀,“你先回房间。”
邱嘁嘁看了眼背对着他们而坐的母亲,踮起脚尖小声传递情报:“妈下午回来的时候特别生气,厨房的碗全都摔碎了,她好像……”
“邱嘁嘁!”邱母突然吼道:“你给我滚回楼上,你哥的事处理完我再找你算账!”
她撇撇嘴,满不在意。
这样的态度,她打小就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邱嘁嘁快步上楼,脚才踩到第三节台阶,身后就发出清脆的巴掌声响。
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快。
她有些害怕,手用力抓着楼梯扶手回头看了一眼。往日里护着她,给她撑腰的哥哥,正跪在地上,任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母亲朝着他脸上打。
邱嘁嘁不进红了眼睛。
“……你跟他混在一起,对得起我和你爸爸吗?”邱母哭的撕心裂肺,打累了才弯着腰看着邱啸宇哭,“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做出这么大逆不道丢人的事啊?”
邱嘁嘁实在无法承受这样让人窒息的场面,大步冲上楼,拉开房间的门躲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也许是在哥哥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许是长久以来母亲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终于在她歇斯底里对待哥哥的时候形成了一个照影,把她藏起来的恐惧一并扯到日光之下。
邱嘁嘁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她迫切的想到寻找一个人来安慰自己。
几秒后,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贺:【舌头抵着上颚的时候人是不能笑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邱嘁嘁还是试了一下。嘴角明明可以扬起,可以笑。
紧接着,贺之洲的消息又跳进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保持微笑,别人猜不出你的心绪就不会轻易伤害到你。】
七七:【不是很明白】
贺:【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勇敢些,不要怕】
她沉沉地垂下手臂,楼下的嘈杂声已经不见了,隐约之间听到了父亲的说话声……
第二天一大早,邱嘁嘁拉开门就见对面哥哥的房门上面又多了一把锁。
她看着,突然就不太想出门了。
连着一周里,早上她被父亲支出去,一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允许回来。她不知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父母都变得紧张不安。她只看到了日渐销售的哥哥,他的眼睛一直红肿着,饭菜也只吃几口就拖着身体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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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邱啸宇接到柴初一的电话,他只叫了声“邱哥”就什么也没说。
“初一”
“你邱哥是打不死的小强。”他笑说:“安心在家等我,今天眼保健操做了吗?怎么不发视频给我。”
他嗓子沙哑的厉害,却依旧装作一副云淡风轻什么也没发生的轻松样子。
柴初一只觉得自己胸口堵得发慌酸涩,他轻声答应:“好,我等你回来吃炒凉粉。”
“行。”邱啸宇说,“那你早点睡啊。”
“邱哥!”
电话挂断前,柴初一突然喊他,他说:“你嗓子哑了。”
“嗯,过年家里剩了不少炒货,吃多了有点上火。”
过了几秒,他傻笑道:“放心,我白天泡了金银花,败火的。”
两人都说着要挂电话,最后谁也没先动。就这么通着电话,邱啸宇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不知道邱父对邱母说了些什么,天刚亮,邱啸宇就听到自己门外的声响,紧接着就收到了邱嘁嘁的微信。
七七:【哥你房间的锁打开了,妈把锁子也拿走了】
他猛的起身跑到门口,有些难以置信拽着门把手往里拽了一下,门轻而易举的开了。
邱啸宇走出家门,也没人拦他。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心里的不安丝毫没有减弱。他去医院的路上跟柴初一通了电话,但最后也没给出一个准确的见面时间。
柴初一忽然说:“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清泉大学南门吃那个板面吧。”
邱啸宇欲言又止:“……初一”
柴初一打断他,“我看了星座运势,你明天的运势是五颗星,我的也是五颗。”
“明天见。”少年声音很轻。
邱啸宇握着手机,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他会再去求求母亲的。
柴初一这么久像个贼一样跟着他躲着藏着,他已经很愧对他了。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他想。
到医院邱啸宇才知道,他这几天的假都是父亲找人跟医院说的。
……
和邱啸宇通完电话,柴初一从家属楼侧门进去,步伐坚定朝着那个熟悉的小路走去。
紧挨着邱啸宇家左边那个房子,是他童年时候常待着的地方。他只记得和母亲离开的前一周,隔壁住了一个新的邻居,那家的孩子比他大一些,因为他手欠把对方的妹妹逗哭了,然后就被对方揍了一顿,再然后母亲和父亲离婚,他就再没回来住过。
少年的脚步在邱啸宇家门前停下。
他望着门牌上的数字,抬手按下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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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哄哄我
“阿姨您好,我有话跟您说。”
柴初一身穿浅色休闲衣,语气平静却又不失坚定。
邱母充满敌意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站在院子中央没动,声音硬邦邦的,“有什么话就在那说吧,我们家都不起这个脸。”
柴初一眉头微皱了下。
他喉结轻轻滚动着,有些无奈,“我接下来的话被人听到可能更不好。”
邱母无动于衷。
“我有办法让邱啸宇跟我分开。”柴初一说,“到时候他会顺其自然的接受。”
……
邱啸宇脸上淡淡的淤青被蒋星嘲笑了一整天,好在医生这个职业必须常戴口罩,这也让他避免了不少尴尬。
还没下班就接到母亲的来电,她甩下一句“回家,我有事跟你说”就挂断了。他靠着墙,壁面的冰凉透过衣衫,凉得他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如果……
他仰头傻笑,眼眶里的水雾在颤。
晚上七点刚进家门,邱啸宇就看到严肃坐在客厅的母亲和父亲,他一身疲惫走过去,直直看着母亲。
“我们可以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但是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从现在开始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两人相视无言了几分钟,邱母忽然开口。
邱啸宇眼前一亮,萎靡不振的心脏一瞬间活跃起来。但又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向邱母确认,“您说什么?”
“他做过心脏移植手术是吗?”邱母突然站起来,“做过这个手术的人我查了,全球活得最长的人也就25年,他十岁就做了那个手术,现在也有将近快二十年了吧?”
邱啸宇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邱母软下声音,带着祈求的口吻求他,好像已经做出了天大的让步,“你只要答应妈妈他死了之后你再另娶……”她一脸艰难,咬着牙道,“你那个时候最多也就四十来岁,四十多岁正是医生风头正盛的开始,你这么优秀肯定不缺女……”
“够了!”
邱啸宇有一瞬间感觉自己都快要站不稳了,他用力攥着手心,强迫自己抬头看向咄咄逼人的母亲,猩红的双眼仿佛被烈火灼伤,眼眶的晶莹刹那间掉下来,他颤着嘴唇自嘲地笑了,“你在说什么呀?”
“妈?”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用力遏制,就要呼吸不上来,全身疼的他想要去死。
“如果你不答应,那妈也不会答应你和他继续在一起,我会像前几天那样把你锁在家里,我会收走你的手机,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跟他见面!”邱母歇斯底里哭喊着。
邱啸宇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父亲,他只是叹了口气再别无其他。
“对不起,我不会答应的。”
“即使……”
他顿了顿,那个“死”字他说不出口,“我也不会另娶。”
“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失望。”他抿了抿嘴,盯着自己的脚愣神儿,“实在不行就把我这条贱命收回去吧,如果不跟他在一起,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现在下去也好帮他看看路,地狱里总不会再有人阻拦我们了吧?”
“啪嗒”
楼梯间传来清脆的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邱啸宇一脸惊恐回头,还没反应过来,邱母的巴掌就甩在他脸上。
他顾不上劈头盖脸砸来的巴掌,目不转睛盯着楼梯间方向,“谁在那儿?!”
邱母打累了,抱着邱啸宇哭,他用力推开母亲冲上楼。
藏在楼梯拐角处的那道身影,已经哭成了泪人。
“……邱哥”
柴初一止不住颤抖的手一把抓住邱啸宇。
他不知道邱啸宇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更不知道邱啸宇实在没了给他一个名分的办法,甚至想到了拿自己的命去要挟他父母。
他早上跟邱母说,自己曾经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寿命远比正常人短,很有可能他活不过十年。能不能可怜可怜他,让他和邱啸宇在一起。
刚才邱啸宇平静地说出那些话,像是拿着锋利的刀一下接着一下戳着他的心窝。
邱啸宇低头看着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尖泛着白,因为太过用力掐得他肉。他冷冷笑了声,抬手将攥着他的那只手一个一个用力掰开。
他用力柴初一就更用力,少年带着哭腔的乞求声让他心口一紧。
“柴初一”
掰不开,他手臂就无力垂在身侧,沙哑的声音很轻,“觉得这么做特伟大是吧?”
“我是不是该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啊?”
他喉结一动,缓缓抬起头望着满脸泪水的少年。
少年拼命地摇头,看的他眼眶酸涩痛苦,“我他妈为了你什么都忍了,你这个王八蛋在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我每天手术结束厚着脸皮低三下四去蹭心外科的研讨会,我东奔西跑去加入那些研究院的群会,就是让你跑来跟我妈说你活不长了是吧?”
他侧脸把眼角止不住的泪水蹭掉,右手用力捏着少年下巴,逼着他离自己很近,“回答我,是这样吗?”
柴初一嗓子堵得说不出话,他只能拼命摇头,“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
邱啸宇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疯了。
他狠厉拽着柴初一往自己房间拖,后跟上来的邱父邱母被他挡在门外。他从来都舍不得柴初一累着,连洗碗都没让他做过一次。现在却用力掐着他的下颌骨。
“我把你捧在手心,就是让你这么拿我的真心玩弄的是吧?”
柴初一想要反抗,却才知道邱啸宇力气大的恐怖,他挣扎不得,就这么看着他。
往日里他只要稍微皱一下没,邱啸宇都会捧着他的脸哄老半天。
邱啸宇猩红着双眼,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发了疯一样啃咬着柴初一的锁骨,少年紧咬牙关颤着身体忍着这一切充满报复的讨要,邱啸宇的眼泪滴落在他肌肤,烧灼着他的神经。
直至感觉到口腔满是血腥的味道,他终于停了下来,沙哑着嗓音问:“疼么?”
柴初一哭着回答:“疼。”
“邱哥,没骗你。”
邱啸宇忽然笑了,“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门外的敲打声一浪接着一浪,好像门板都要被砸烂。
他抓着柴初一的手,手指上戒指的凉意才将他丢失的理智往回拉了一点,“跟着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跟着我,行不行?”
算我求你了。
柴初一搂住邱啸宇,哽咽着回答:“嗯!我不会再乱跑了。”
夜幕降临,寒风刺骨。
前脚刚走出邱家,后脚邱啸宇整个人就沉沉栽在了地上。
他好累,好想睡一觉。
可又怕自己一闭上眼睛,柴初一就又像上一次那样偷偷跑了。在理智彻底昏过去的瞬间,他攥着柴初一的手也没敢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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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啸宇醒来的时候,人在连城小区的家里。
他眯着眼,房间的光线很暗,喉咙好像发炎了,只是吞一下口水都撕裂似的疼。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像是供氧不足后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