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八个小时的飞机，在机长的广播声中，邱啸宇缓缓睁开眼，滑行中的感觉让他有种距离柴初一越来越近的感觉。
　　他生平第一次这样，没有做任何利弊衡量，只知道，在那个拨通了的电话另一端，是揪着思绪的那个人。
　　千堡国的气温和青阳市差不多，但明显比青阳市潮湿不少，下飞机的时候，外面的寒气直钻他衣领。
　　邱啸宇拢了拢衣领，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这里天气阴沉沉的，即使是上午十点多也不见太阳，让人觉得阴郁低沉高兴不起。
　　他沉沉叹了口气，一滴雨点刚好掉进他布满明血丝的眼睛里，有些冰凉却也出奇的缓解了眼部的困胀。
　　邱啸宇直接去了他找人查询到的那个地址。
　　从长坡上去，一眼就看到了层次不齐但凌乱中有种说不出的有序居民房。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如果真的见到柴初一，他要说什么？
　　他要问问他留下那么一封信就消失是什么意思？
　　还是问他为什么要离开？
　　直到他双脚在那个门前挂着数字3门前停下，他心底瞬间清楚自己来这一趟的理由。
　　他想听柴初一亲口对他说，不管是什么，哪怕是分手。
　　他要亲口听柴初一对他说。
　　天空中飘着小雨，他没带伞也没拿行李，就背着一个双肩包。不远处的大树下边刚好有一个木头长椅，邱啸宇走过去坐着，眼睛却直直盯着挂着3的门牌。
　　从飘着朦胧小雨的晌午到起了风雨势渐大的傍晚，又从雨水渐渐停下到第二天放晴，纯蓝的天空好像带给人无限希望。
　　那个门，都始终紧闭着。
　　邱啸宇耷拉着头，自嘲似的笑了两声。
　　“邱啸宇，你挺幼稚的。”
　　都说初恋总是充满了波折，没想到是真的，他一个大四才开始恋爱的人，也没逃得了这定律。
　　不远处一个老人，表情勃然大怒带着两位警察直直指着他，激动的笔画着。
　　邱啸宇眼底一闪而过惊愕。
　　待听清楚对方说什么后，他淡然自若跟对方解释一番，警察点了点头。
　　他以为是警察听明白了，结果下一秒，他人就被警察压着上了车。
　　原因是那两个警察听不懂英语，把他带到警局让听得懂的人审查一番后才放人。是因为他们接到了当地居民的报警，说他长时间在附近逗留，当地人担心是什么不怀好意的犯罪分子，才报警去抓的他。
　　从警局出来就已经半夜了，外面空气湿漉漉的很冷。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可街边的商店都关了门，邱啸宇从包里摸出一颗糖，慢悠悠走着，揭开糖纸将那颗糖递进嘴巴。
　　很甜。
　　包里放一把糖，是他妹妹的习惯。
　　她总爱说，如果有一天离家出走没了钱，一颗糖也能抵好几天。
　　邱啸宇忽然笑了笑，深呼吸一下，然后步伐坚定地再次朝柴初一的住所走去。
　　守株待兔这东西，挺傻的。
　　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过干傻事的时候。
　　这么想，他也就原谅了自己的冲动。
　　“……柴初一！你不行啊！这么两步就歇五次也太丢人了吧？”一个很甜美的女声划破这一寂静寒冷的夜，她的笑声爽朗清澈，“快点快点，马上就到家了，你加快两步，这都凌晨了。”
　　一手扶腰吃力上着坡的柴初一只是摇了摇头，抬手扶着旁边的墙壁，“闭嘴吧，深更半夜你想因为扰民让警察抓？”
　　邱啸宇眼眶一热，嘴里的糖也不注意顺着气管滑过进肚子，他忽然咳个不停，咳的他心肺都要震掉一样。
　　这样磁性温柔的声音，他有多久没有好好听一回了？
　　他都快忘记了，当初柴初一站在雪地里，居高临下朝他伸出手说不客气的样子。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坡上的一男一女立马扭头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邱啸宇慌乱中附身趴下，用前面的垃圾桶把自己挡住。
　　柴初一警惕的声音传来：“小点声，赶快回家！”
　　“……你这么严肃我还真有点害怕。”是那个女生的声音。
　　过了会儿，听不到什么声响后，邱啸宇一手撑地，借着力慢慢站起来，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坡上已经没了人影。
　　他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应该是因为柴初一和那个女生太过自然的举动，让他一时没了勇气走过去质问。
　　懦弱了啊邱啸宇。
　　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问清楚，怎么现在弄成一副你渣了他一样。
　　肚子叽里咕噜叫个不停，邱啸宇靠坐在长椅上，像孕妇安抚肚子里调皮的宝宝一样，拖着长长懒懒的声音，“明天早上肯定去吃东西，谈个恋爱舔着脸追到国外，要再自己把自己饿死，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
　　第二天一早，柴初一吃了两片面包，因为昨天晚上失眠没睡好，早上也没什么胃口，跟家里的保姆打过招呼后就拎着电脑包出门了。
　　六点半，他准时打开一楼的门。
　　一道身影笔直站在他家门口，男人阴沉着脸看得出脾气很差，一双猩红鹰眼像是要盯穿他的脑门，在他打开门的瞬间，邱啸宇冷冰冰的声音立马响起：“早啊。”
　　柴初一抓着门把手，另一手紧紧攥着电脑包，想要扯出一个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邱啸宇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邱啸宇眼神从柴初一头顶，慢悠悠在他身上滑过，一直到他脚上，目光赤裸裸的，像是在审视罪犯。他却没有觉得不舒服，因为邱啸宇顶着的两个黑眼圈很重，堵着他的手也冻得发紫，整个人散着浓重的疲惫感。
　　“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邱啸宇强行装得一副镇定姿态，饿了两天两夜的嗓音此时倒有种寒气逼人的意思。
　　柴初一推开门走出，又把门合上，哑声道：“你怎么在这？”
　　“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邱啸宇上前一步，把人逼靠在门板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信……你看过了吧？”柴初一低着头，“那上面就是我要跟你说的话。”
　　邱啸宇扶着门板的手缓缓向下，“我看不懂，你现在当面给我翻译一遍。”
　　柴初一仰头，眉心微蹙着。
　　他写的文字，邱啸宇真是睁眼说瞎话。
　　“你忘了吗？”邱啸宇嘴唇缓缓凑近柴初一耳垂，“我记性还不错，大概都记得。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柴初一喉结动了动，“邱啸宇，我们分手吧。”
　　邱啸宇顿了下，笑声发哑。
　　“什么？”
　　“分手吧，我们不合适。”
　　“再说一遍。”邱啸宇声音冷的像冰碴。
　　柴初一抬手把邱啸宇的胳膊拿下，墨黑的双眸泛着肉眼可见的抵触，“听不懂人话吗？”
　　柴初一没怎么用力往外推，邱啸宇就直接被他这一掌推到在地。
　　邱啸宇明显也愣住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动一下。
　　他里边穿了一件灰色连帽卫衣，外边套着他们俩有同款的黑色棉服，白皙的脖子耳朵都冻得通红，脖颈青筋爆出，修长的两条腿狼狈的咳在地面，发黑发紫的手缓缓握成拳头。
　　柴初一单膝跪着要扶邱啸宇，邱啸宇缩了缩胳膊不让他碰。
　　邱啸宇仰头，眼底是柴初一熟悉的坦荡明晰。他说：“我从小语文就不怎么好，你再重新说一遍呗？”
　　话音刚落，他眼角就多了一抹红晕。
　　黑眸熠着水雾，像是拼尽全力向上攀爬人被上头的人踩到了手指，不甘心就这样掉落，倔强的咬着牙就是不放弃。
　　来之前他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他还想挽留一下。
　　万一柴初一有什么苦衷呢？万一真的是他没有注意到柴初一的需求呢？万一……
　　“邱哥”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关于感情问题也比较开放，对于自己好奇的东西也想都挨个儿试一试……”柴初一缓缓起身，脚步朝后挪了两下。“试过了就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以后我会长期定居在国外，我们都还小，而且你一个学医的，十年内是挣不着什么钱吧？我这人大手大脚惯了，跟你在一块天天跟活在贫民窑一样没滋没味的。”
　　跌倒在地上的邱啸宇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个飞速起身站立，巴掌干脆利落钳制住柴初一的胳膊，将他反身禁锢脸颊贴在墙壁上不能动，他咬牙切齿发狠道：“我特么真想弄死你！”
　　说着，邱啸宇手攥着柴初一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已经轻车熟路掀开他卫衣下摆摸了进去，“柴、初、一！你要敢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废了？！”
　　邱啸宇嘶吼的厉害，感觉声带都被撕裂开来。
　　在邱啸宇发了疯一样的逼迫下，柴初一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手臂蓄力想要反抗，却在回眸时看到了邱啸宇眼角掉落的那滴泪水。
　　像是怎么也停不下一样，他的眼泪就那么“啪嗒”“啪嗒”往下掉，全都顺着卫衣领口掉落在他的身体。
　　柴初一觉得自己嗓子哽咽的难受，就听到邱啸宇不甘心地低声：“……就是跟我玩玩吗……我特么就是犯贱……怎么就是不信你说得话呢？”
　　邱啸宇心里嘲笑着自己。
　　你个王八蛋，怎么就那么卑微啊！
　　门突然被人从里边推开，女生身穿黑色性感吊带睡裙，睡眼朦胧在看清楚柴初一被人按着的时候瞬间清醒。
　　她转身从家里拿出扫把，朝着邱啸宇疯狂地砸着。
　　任由她怎么用力砸，邱啸宇就是不松手，双眼凶狠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附身咬住柴初一的脖颈，很快他感觉到自己口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整个过程，柴初一除了制止那个女生停手，再无其他。
　　邱啸宇身体颤抖着，白齿咬着柴初一耳垂小声问：“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好不好？”
　　柴初一双手无力垂在身侧。
　　这样失了控的邱啸宇，他真的没有见过。
　　恐怖，可怕，颤巍巍的声音却又可怜，苦涩。
　　柴初一紧紧扣着手指，闭着眼睛缓缓松了口气，“我们昨晚很开心。”
　　邱啸宇扭头。
　　女生的胸口，布满了斑斑点点的吻痕。
　　他忽得笑了起来，声音凉薄冷清，“柴初一，我特么真想掐死你。”
　　柴初一也跟着笑了。
　　他松了一口气，“别，掐死了你得坐牢。”
　　不值得。
　　还有，我会心疼……
　　--------------------


第41章 再也不见！
　　文欣看到柴初一被人按着，拿着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上抡。
　　柴初一面对着文欣，见她手上的东西砸过来，一个用力将邱啸宇推开，扫把在他脸前猛的停下。
　　邱啸宇再次感觉到自己被人推到在地，加上文欣清凉的穿着，他一时没了理智，攥着柴初一领口就跟他扭成一团不分你我大打出手。
　　文欣在一旁趁机要加入混战，被柴初一眼神制止，她确定不会闹出人命后，就扭着细腰回屋去了。
　　在邱啸宇看来，他们两个就是当着他的面在眉目传情，拳头在柴初一脸颊落下的瞬间迅速偏移到他肩膀，“王八蛋！”
　　“这么长时间玩我挺爽的吧？”邱啸宇打红了眼，喘着粗气也不忘放狠话，“别忘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都是被动的那一个，懂么？”
　　他眼底划过冷冰冰的嫌弃。
　　打累了，邱啸宇骑在柴初一身上，居高临下看着被压在下面无法反抗的人，他的心就疼的难受。
　　邱啸宇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缓缓站起身来，拎起丢在不远处的背包，身上沾着尘土脏兮兮狼狈不堪，整个人有气无力背对着柴初一不停地喘气。
　　“真后悔对你那么好……”
　　走之前，他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柴初一望着邱啸宇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坐在地上扶额轻声抽泣着。
　　邱啸宇这么生气，应该是彻底死心了吧。
　　他以后，大概不会再跟邱啸宇有任何交集了。
　　好遗憾啊。
　　这是他应得的。
　　犯贱去招惹邱啸宇应得的，把人家的真心夺过来又硬生生摔碎，所以是他应得的。
　　是他活该。
　　支撑着他正常心跳的这颗心脏就不应该安到他身上，如果那年他死了，后边的事就都不会发生，他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意，邱啸宇不会被他骚扰，他们之间没有交集。
　　好像怎么都不对。
　　心好疼啊，疼的他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明明不是他的心脏，为什么也会疼啊……
　　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文欣裹着外套从家里出来，手上拿着一把伞蹲在柴初一旁边，刚要开口却发现她表哥在哭。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哥，刚刚那人是谁啊？”
　　柴初一抬手把眼角的泪水擦掉，借着文欣扶他的力站起来，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我男朋友。”
　　他抬头，却不见了邱啸宇的身影。
　　嗓音沙哑微弱，自嘲地笑着补充，“前男友。”
　　他接过文欣手上的伞，抬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除了……微微红肿着的眼睛。
　　柴初一温柔叮嘱：“回屋吧，外面冷。”
　　文欣点了点头，却不怎么放心就站着没动，柴初一想了想，又告诉她，“今天这事儿，别跟我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