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丁洋身后的宋如琢听到这话一下子有些激动。
“那它后来去哪里了?!”他忍不住插话问道。
店老板愣了一下:“后来隔壁弄堂小白猫来找它,它就走了。”
老板说完,有些疑虑地看向丁洋问:“这位是……?”
丁洋:“他住在10号,跟我一起找我家那只猫呢。”
老板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如琢:“是嘛?好像从来没见过嘛。没来我这里买过东西吧?”
“嗯,平时不太往这里走。”宋如琢对着店老板礼貌地回道,却在暗地里给了丁洋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结束这边的对话,找猫要紧。
丁洋收到了他眼神里的信息,就打算要和店老板告别。
可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老板你店里有男士塑料拖鞋的吧?”
“嗯,有呀。”
“帮我拿一双。”
“哦,好。你自己进来挑一双。”店老板说着推开店门,重新打开里面的灯,示意丁洋进店。
丁洋道了一声谢谢,抬脚往里走。
走了一半,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站在外面撑着伞的宋如琢:“你喜欢什么颜色?”
宋如琢当即愣在那里,不明白丁洋到底要做什么。
丁洋目光投向宋如琢湿透的鞋袜,抬了抬眉:
“你这样脚捂在鞋子里不舒服,换双拖鞋吧。”
第30章 兄弟情深
宋如琢撑着伞站在烟纸店门口,看着丁洋和店老板一道进去。
过了没一会儿,两个人又一道出来了。
店老板再一次关上了店里所有的灯,拉上卷帘门。
丁洋对他道了声谢。
“老邻居,别客气。那我回去了,家里晚饭还没烧呢。”
“嗯,那你伞呢?”
“一点点路,跑回去。”
店老板又远远对着宋如琢挥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抱着手里的棕色卷毛小狗回道,顺着一排屋檐避雨,一溜烟地跑开了。
丁洋目送店老板离开,然后便径直朝着站在店门口的宋如琢走了过去。
宋如琢看清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个沉甸甸的东西。
“换上吧。42码,你应该能穿吧?”丁洋将塑料袋递到送宋如琢手里,顺手接过了他原本撑着的伞。
“嗯,应该可以。”宋如琢接过塑料袋往里面看了看,是一双深蓝色的塑料拖鞋。
脚下的皮鞋里面早就已经盛满了水,他确实不好受。
于是宋如琢也不再客气,抬起一只脚把鞋子脱下一只,然后有些艰难地想要把袜子也一起脱了。
可是袜子早就吸满了水,又冷又闷地死死跟皮肤黏在一起,非常难剥离下来。
宋如琢单脚站立在那里,摇摇晃晃非常艰难地维持着上半身的平衡,弄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脱下一只脚的袜子。
那只脚终于能够落地,踩上了新买来的塑料拖鞋。
看着工艺十分粗糙的拖鞋,脚感居然还意外的很不错,鞋底十分的柔软。
正当宋如琢低下头,打算抬起另一只脚再如法炮制一番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面前的丁洋开口说:“哎,看着好费劲,我帮你吧。”
紧接着,手里的另一只拖鞋连同塑料袋一道被拿走了,雨伞的伞柄再一次被塞回到了宋如琢手里。
还没等宋如琢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看到丁洋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你扶着我。”蹲下的丁洋仰起头对宋如琢说了一句,紧接着便伸手把宋如琢还没换鞋的那只脚给抬了起来。
脚腕被握住抬起的一刹那,宋如琢身子僵了一下。
可能是感觉到了身体中心的偏移,他本能地伸手扶在了丁洋的肩头,然后便感觉到鞋子和袜子都被脱下,脚被放进了另一只同样柔软的拖鞋里。
丁洋的肩膀很宽,伴随着手臂的动作,宋如琢能感觉到自己手掌触碰到丁洋衣服下的那部分肌肉线条正在有规律地收紧放松着。
有一股本能的冲动一瞬间没能控制住,稍许地漏了一些出来,宋如琢的喉结不受控地滚了一下。
宋如琢低下头默默看着蹲在面前的丁洋,压抑着心里的躁动强装镇定一言不发。
丁洋替他换上了鞋,蹲在那里又细心地将他已经湿透的长裤挽起到了膝盖上。两只裤腿都挽起后,丁洋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麻利地站了起来。
宋如琢看着丁洋把皮鞋里的水倒干净,连同袜子一起装进塑料袋,递到了自己面前。
整个一系列的动作过程其实并不长,或许只经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但在宋如琢的世界里,却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感官触觉上的多重考验,一时之间缓不过劲来。
“算了,我替你拿吧。”丁洋见宋如琢没接过自己递过去的东西,以为是他拿着伞不方便,逐又把塑料袋的拎手套到了自己手腕上。
“走,我们去找小白猫。”他说。
宋如琢这才回过神来,快速眨了眨眼睛掩饰自己差点没克制住的情绪,回了一声简短的“哦”。
然后,他继续替两人打着伞,跟着丁洋钻进了另一条弄堂里。
脚下换上了透气舒适的拖鞋,宋如琢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你知道老板说的小白猫在哪里?”
丁洋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答道:“我知道,那只小白猫过去是隔壁弄堂一户人家养的,生煎以前经常跑到人家家窗户下扒拉窗户找那只小白猫玩,那家主人轰都轰不走。前几年那家人搬走了,没把小白猫带走……它就成了野猫。”
“真可怜。”宋如琢感慨。
“其实还好,它现在在弄堂里过得也挺滋润的。有时候来我家蹭蹭生煎的饭吃,有时候吃好心人喂的猫粮,也有固定的窝……”
说着话,二人七拐八绕地已经来到了隔壁弄堂。
雨好像又大了一些,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周围居民自己搭建的雨棚上,动静大到让人有些担心那些年久失修的雨棚会不会随时被击穿。
阵风刮过的频率也愈发频繁了,并且风力逐渐增大。
虽然周遭的建筑物为他们挡掉了大部分的风,但宋如琢还是能听见头顶上方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噼啪碰撞声和遥远的路边大树枝叶被风撕扯一般的沙沙声响。
“好像在里面。”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垃圾房前,丁洋往里头看了一眼,然后示意宋如琢也过来看。
此时的天色暗下去了一大半,弄堂里的感光路灯只零星点亮了几盏。
借着这不算亮的光线,宋如琢隐约看到垃圾房堆放纸板和其他塑料瓶瓶罐罐的角落里有一团白乎乎的影子。
眼镜镜片上沾上了一些雨水,宋如琢的视线受到影响,看的不真切。他觉得那白乎乎的影子,如果是作为一直猫来说的话形状有些奇怪,过于舒展了……好像是跟什么东西缠绕在了一起。
正在此时,他看到自己身边突然打出一道光线,直直射进了那个阴暗的角落——是丁洋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往里头照。
“小册老果然在里面。”
宋如琢把镜片上的雨滴抹去一些,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里头的情形。
原来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团白乎乎的影子并不是一只猫,而是两只……
只是因为另一只的毛色是橘黄色,颜色略微深一些,踩在刚才光线不充足的情况下没能一下子被发现。
两只猫正以一个极为亲密的姿势紧紧依偎在一起。
可能因为被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到的缘故,两只猫一同抬起了头。
两双眼睛直直看向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类,瞳孔里闪烁着因为被打扰到而有些怒气的光。
“生煎!”宋如琢惊呼,激动地拉了拉丁洋的一角。
“我就说它不会有事的吧。我们两个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找它,它小子在里头窝着享福。”丁洋说着冲着里头的两只猫皱了一下鼻子,有些怨愤地说道。
“喵——”
里头的丁生煎抗议一般地对着自家主人叫了一声,然后转头在小白猫的身上舔起了毛,一副“别来打扰我”的架势。
“就让它待在里头吧。等明天台风过去了他应该会自己回家的。”丁洋又说。
宋如琢观察了一下垃圾房里的状态。
得益于S市的垃圾分类政策,这个垃圾房的“可回收垃圾”隔间里只堆放了一些破损的纸板箱和各种塑料瓶,整个环境干燥且没有什么异味。
丁生煎和小白猫窝在里面,确实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担心的地方。
“可是……”宋如琢看着正优哉游哉替小白猫舔毛的丁生煎,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丁洋关上手机上的手电筒,直起身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甩到肩膀上。
他侧身对宋如琢洒脱地说:“你现在把它带回去它也不会乐意的。它今天逃出来,说不定就是为了跟这只小白猫待在一起。”
宋如琢抿了抿唇,想到刚才看到的两只猫如胶似漆的模样,觉得丁洋说的很有道理。
“那就……回去吧。”他说。
“嗯,赶紧回去吧,风越来越大了,外面不安全。”丁洋说,他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不知哪里传来的金属组件被狂风吹散的噼啪声响。
二人共撑着一把伞,掉头往回走。
由于雨势太大,两人的身体不得不比之前挨得更紧写,才能勉强保持住肩膀以上部分的干燥。
“那只小白猫是生煎的女朋友嘛?”宋如琢回忆着刚才在垃圾房里看到的画面,问丁洋。
“嘿嘿。”丁洋突然笑了:“还真不是。那个小册老对弄堂里的小母猫基本都是拔吊无情,要好个没几天就不搭理人家了,偏偏好几年都盯着这只小白猫。我一开始也以为这小白猫是不是什么猫咪界的落魄白富美大小姐……但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只公猫……”
“噗……”宋如琢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所以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别人,丁洋可能直接就会说:“还能是什么关系,好基友呗。”
但他下意识瞥了眼紧挨在自己身边的宋如琢,还是决定把那几个字咽了下去。
“兄弟情深吧。”他说。
话音刚落,忽然又是一阵大风刮过。
宋如琢手里握着的伞柄一个没拿稳,一下子飞了出去。
他回头去捡伞,没注意到这阵风裹挟的一堆树叶和地上的杂物垃圾正迎面朝着他俩飞过来。
南风知我意
第31章 急诊室
宋如琢顺着封跑出去好几米才终于抓住了飞出去的雨伞。
他转身要回去找丁洋,就看到狭窄的弄堂里,昏黄的灯光下丁洋修长的身子站在原地,正以一个微微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宋如琢见状心里突然一阵不安,小跑着回到丁洋身边。
“嘶——”他听见丁洋口中发出一声隐忍的声响,然后就注意到丁洋身上那件浅色的T恤右肩处出现好大一片深红色印记。
仔细一看,衣服的布料似乎是被什么尖锐的物品划破了,里面的皮肉也被伤到,深红色的印记正是从伤口里不断渗出的血液。
宋如琢吓了一跳:“是什么东西划破的?”
丁洋咬着牙摇了摇头:“不知道,刚才一阵风带起来好多东西。我就突然觉得这里一疼……”
灯光太暗,看不清伤口的具体情况,宋如琢看着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块平日里随身携带的手帕。
还好,那手帕一直被放在裤子口袋里,现在还是干燥的。
他把丁洋拉到一旁的一个屋檐下,暂时放下手里的伞,将那手帕展开折叠成一个恰当的形状。
他极为熟练地将手帕由丁洋的腋下穿过,在肩膀后方打了个结固定住,并且拉过丁洋的一只手,让他自己按压住还在渗血的伤口处。
“用力按,先止血。”
丁洋听话照做,只是睁着大眼睛十分惊讶地看向宋如琢。
“我小时候参加过童子军,学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宋如琢说。
“啊,哦。”
“走,我们去医院。”宋如琢再一次撑起伞。
“不用吧。”丁洋看看自己按着的伤口:“只是划破了点皮,一会儿血止住就好了。”
“不行,这么大的伤口如果不做处理可能会有伤口感染。”
“不用,我抵抗力好。”
丁洋觉得他实在是太夸张了。
他从小在弄堂里摸爬滚打,破皮流血都是家常便饭,身上的疤多到数不清。没有哪次是去过医院的。
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他受伤回到家妈妈还会帮他涂上碘酒贴上个创可贴,后来妈妈离开了,每次受伤回家,被老丁看到伤口只会迎来一顿臭骂。骂他不好好念书野在外面,自作自受。
久而久之,他就算受伤了也会故意遮住不让老丁看到,顶多就是自己拿水冲一冲伤口。好在身体年轻,恢复得都挺好。
然而宋如琢依旧坚持:“必须去医院!伤口感染最严重可能会引起败血症。千万不要因为嫌麻烦而拿自己的生命去赌。”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加之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稳重和博学的气质,使得他口中说出的话总是具有极强的说服力。
这让丁洋一时之间真的有些怀疑,自己二十多年能这样健全的活下来只是因为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