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将寻找不到更加慌了,出声喊道,“城下何人?”
城下无人回答。
向长泊急上城楼守将如见救星,忙行礼, “将军。”
向长泊摆了摆手,转身看向城下, 神情严峻的看黑压压的一片人,沉声道, “等阿宁的信号。”
城门紧闭,无人出声,两方僵持, 天边鸟飞,将士一动不动。
“哒哒哒!”
马蹄声破穿呼啸而过的凌风, 如长剑划破苍穹一般凌厉, 沉寂之中响起, 让人难以忽视。
众人瞩目, 只见队列之中一人骑着纯黑骏马, 缓缓走出,行到空旷处,身着甲胄,血迹斑斑, 高高的马尾随风飘动, 脊背挺拔,手执长矛, 所到之处留下一路血痕,眼神凌厉,气势逼人。
“我乃常威将军!速开城门!”
向长宁抬眸望去,虽在低处,气势却不弱半分,犹如胜者一般气盛。
向长泊见状紧锁的眉头舒展,不等出声询问,一旁的守将就颤声问,“我等奉命守城,贼首未削不敢放行。”
“贼首在此,速速放行!”
向长宁伸手挑起马侧挂着的两个包裹,红色刺目,包裹还在滴血,她经过之处留下的血迹就是此物所致。
守将见她手中的两个包裹,血水呼啦往地上流淌汇聚,不过一会地上就形成了一滩血迹,他不由得脊背发凉。
“开城门。”
向长泊才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不容置否的吩咐完就忙下城楼,城门打开,向长宁一手拎着长矛,一手拎着人/头握缰绳,慢慢悠悠的进城。
他站在城门口迎她,望着她脸上干涸的血迹,下颚处还有一道未愈合伤口,触目惊心,他见着她回来,除了欣慰外,满是心疼和愧疚,“阿宁。”
向长宁垂眸看他,神色微动,颔首道,“兄长,城外将士还请你安顿。”
向长泊:“你放心去。”
向长宁将长矛扔给他,临走嘱咐道,“我有个朋友眼睛看不见,还请你多加照拂。”
“好。”向长泊没有多想,点头答应。
交代完事情,向长宁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抓着缰绳,打马穿过寂静的朱雀街,往日此时早已热闹非凡,今日却不见人影,连太阳也遮掩了光芒,不敢冒头。
她抓着包裹的手越发用力,牙关紧咬。
今日,她要为枉死的将士们讨个公道。
——
大理寺。
李一鸣紧赶慢赶赶到,恰见一帮乱民硬闯,京城兵力最多的调去了皇城,余下的四处分散,现下兵未到,只凭衙役抵抗不住不要命的乱民。
刹那间,大理寺就被攻破了,里面的犯人和外面的乱民里应外合。
李一鸣细看,哪些五大三粗的壮汉露出的地方都有伤痕,一看就是受刑留下的疤痕,哪里是乱民,分明就是囚犯。
他来前就知道了刑部的罪犯放出来了,烧杀抢掠制造动乱也就罢了,没想到主意打在了大理寺上,这是要将“造反”昭告天下了。
李一鸣没有上前硬碰,思索了一下绕去了大理寺侧门,寻着小道搜索。
莘正元为就沈齐文不惜引起动乱,为的就是制造乱象引走巡卫,他能趁机带走人。
在李一鸣未去北疆前,他在大理寺做小吏,对其里面还算熟悉,只需思索一下最适合躲藏视线的逃脱路线,他就能轻易将人截住。
莘正元搀扶着沈齐文小心翼翼的躲藏,四下查看,突然眼前多了一个人,吓了他们怔住。
李一鸣凝视两人,目光落在狼狈的沈齐文身上,神色凛冽,“殿下要去哪?”
莘正元立刻将沈齐文护在身后,紧张的盯着他,绞尽脑汁的想要如何说服他放过他们。
沈齐文:“李一鸣,你放了孤,孤许你荣华富贵。”
“呵!”李一鸣冷嗤,毫不犹豫的拔剑,他等今日已经许久了,绝不可能放过他。
“你你你……”沈齐文见状,吓得面色惨白,拽着莘正元挡在身前后退。
莘正元与他不曾交手,对他更是知之甚少,一时想不到能说服他的话,沈齐文将他当成挡箭牌,已退到了墙边无路可退,他急切的问道,“你要什么!”
“要他死。”
李一鸣剑指着他们,眼里只有沈齐文。
莘正元:“殿下是圣上长子,陛下都没有赐他死罪,你怎么敢!”
李一鸣没空和他掰扯,一脚将他踹开,剑指向沈齐文,怒目而视,杀气腾腾。
沈齐文惊慌失措,毫不犹豫的朝他跪下,唉声求饶。
在死面前,他能抛弃所有尊严。
李一鸣无动于衷,当年,他和徐原青一样,也踏足东宫,以为可以辅佐太子,却不知沈齐文更本就是个混账东西!
他受太师挑唆,明知徐原青身体不好却还是给他传话,将沈齐文的恶行告知。
他永远忘不掉,徐原青衣衫褴褛的回到家中,神情冷切,一直在笑,最后晕厥过去,险些醒不过来。
徐原青没有怪过他,但他不能原谅愚蠢的自己,投身军营躲避。
这么多年,事情也该了结了,连着那些因为他私欲无辜枉死将士们的恩怨,也一并结清。
“我不会杀你。”
沈齐文听言,还未欣喜片刻,一剑就横刺下来,他只觉手腕刺痛,紧接着献血飚洒,他的手齐腕被斩下。
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大理寺,李一鸣神情冷冽,莘正元瞪大了眼,回过神冲过来,李一鸣耐心全无,蓄力一脚将他踹开,人知在墙上晕厥过去。
沈齐文在地上哀叫,疯狂的找他掉落的手腕,望向能接回去,李一鸣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剑抵着他的喉咙,沈齐文瞬间不敢动弹。
比起手腕,性命个更为重要。
李一鸣看着他这幅卑微的样子,厌恶至极,他仰头看刺目的太阳,将剑收回。
“殿下,跑吧,越快越好,最好不要叫我看见。”
沈齐文闻言,疯了一样的逃窜,顾不得手腕,甚至没有看一眼救他的莘正元,只顾着自己的性命。
李一鸣剑在胳膊剑擦掉血迹,他紧随其后,逼着沈齐文慌不择路,往玄武街逃去。
“驾!”
向长宁听见了炮竹声响,是她和副将的传信方式,她闻声立刻就调转方向,往玄武街去。
比起空无一人的朱雀街,玄武街就乱成一团,百姓刚时才受了贼人欺负,惊魂未定的逃窜,向长宁忙勒马停歇,缓了速度。
她眉头紧皱,抬眸远望,远远瞧见了李一鸣的身影,再看他紧紧追着一人,正是她要找的人。
她万千思绪最后定格在将士们身上,毫不犹豫的抽出马背上的弓箭,众目睽睽之下,拉弓射箭。
一个都跑不了!
她这就送沈齐文去见太师和沈国舅,三个狗东西最好永坠阎罗!
“咻!”
箭掠过慌乱的百姓,直奔逃窜的沈齐文而去,箭不偏不倚射中沈齐文的眉心,没留一点生机。
沈齐文倒地,眼前最后的场景是向长宁还僵持着射箭的姿势。
向长宁和李一鸣心同时“咚”的响了一声,好似悬了许久的东西放了下来,没有欣喜也没有释然,反而难过的情绪袭来,萦绕不去。
向长宁缓缓收弓箭,垂眸看见挂着的两个包裹,不过一会的时间,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水。
眼泪不听使唤的滴落,一颗接一颗。
李一鸣遥遥的望着她,想着大老爷们哭什么,眼睛却在发烫,他微微仰头把眼泪藏进去,提醒自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半晌,向长宁收敛了情绪,抬头看,李一鸣已经将沈齐文的尸体拖走了,只留地上残留的血水刚才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抬手抹了眼泪,调转马头,继续往皇城去。
——
皇城。
徐皇后习惯性的抚摸隆起的小腹,叫人搬来椅子坐在殿外,静静地望着外面。
宫女见她一早醒来就坐外面,心里担忧,几次劝都无果,只能陪着她一起守着。
巳时,徐皇后听到了外面撤兵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叫宫女扶她起身往殿里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顾宫女阻拦往外赶去。
她还是去晚了一步,只见宣妃吊死在花园里的桃树上。
宫女惊叫,徐皇后看见殿内三皇子往外走,他慌忙的上前去抱住了他。
“母后怎么了?”
三皇子不明所以,睡眼惺忪的看着她,看她泪流满面,以为她不高兴,抬手给她擦眼泪,小声的说道,“母后不哭,不哭……”
徐皇后将三皇子牵着,带他往御书房去。
“乱成这样!”
崇明帝发怒,御书房内传来杯盏碎裂的声响。
杨明:“陛下息怒。”
向长宁:“小人当道,如今局面也是陛下之过。”
崇明帝:“放肆!”
杨明看向长宁单薄的身子跪在御前,神情却没有半分退缩,见她还要谏言,杨明出声打断她,“陛下。”
崇明帝冷声问,“怎么?你也觉得是朕之过?”
向长宁话到嘴边,看杨明的眼神后才咬着牙忍住。
杨明搁下笔,起身到向长宁身边,掀开衣摆跪下,“臣以为,陛下有功有过。”
不等崇明帝再发怒,杨明继续垂首道,“陛下雄才伟略,革新官职,减免税务,收复边疆,功在千秋。”
崇明帝面色稍有缓和,向长宁侧目看杨明,她知道杨明的性子,深知他还有后话。
果然,杨明顿了顿,话锋转道,“陛下自继位就纵容朝中奸佞,任用小人,太子无德却不明查,对朝中大臣谏言置若罔闻,一意孤行,致使朝中颇有怨言,到今酿成大祸。”
他话说的清明,不卑不亢。
御书房突然安静下来,君臣相持,空气中弥漫着危机。
良久,崇明帝张了嘴。
“朕……”
他才出声话就断了,又静片刻,才听他沉声道,“他们虽是奸佞,但有才学,朕想见大晟民富国强,至于太子……”
崇明帝无话可辨,沈齐文的确是他的私心,帝王猜疑之心所致,他一再保太子。
向长宁被杨明扶着出御书房,见徐皇后牵着三皇子在外,同时一怔,而后行礼。
两人前脚离开,就听到崇明帝急切的声音,“怎么不好好歇着?”扭头还责怪焦公公不早回禀。
杨明送向长宁到城门口,看她胳膊上血痕深重,嘱咐她要及时就医。
向长宁看了左右,伸手拉他到一旁,小声道,“我适才在街上杀了沈齐文。”
杨明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几次张嘴都不知说什么话。
向长宁倒是淡然自若,坦言道,“是,我以交情逼你。”
“向将军……”
向长宁抬手阻止他大义凛然的话,扭头看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事情了解了,城中也放行了,百姓也恢复了正常生活,此情此景,一直是他们拼命的缘由,她垂眸浅笑,眉眼弯了弯。
“你不是酸腐的书生,应该清楚,沈齐文不死,异心难消,只有他死了,这京城,大晟才能安稳一段时间。”
说完,不等杨明回应,她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正好小黄门牵来了马,她利落的翻身上马,瞥了一眼马腹上的血迹,打马向前。
顺着朱雀街缓行,没有往日的热闹非凡,但也在恢复元气。
阳光刺眼,百姓安康。
她透过百姓们看到的是奋勇杀敌的将士,是直言上谏的文官,还有为天下兴亡担责的江湖义士。
——
小满。
风中热气腾腾,街上闲人执扇扇风。
忙农务的农民对毒辣的太阳无动于衷,仍旧哼哧哼哧的拉着车架,柴火和杂草都要尽快拉回家去。
京城最热闹的当属朱雀街,平日里只有月中才唱价的藏宝阁,今日不知为何摆台起来。
人满为患,楼上楼下,楼里楼外全是人,几乎占了朱雀街的一半人,个个都凑着脑袋看。
“咚!”
只听木锤一声响,掌柜的吆喝,“杨公子一千一百两,金羽簪一支。”
肖予安抱着手在二楼四士饮酒屏风后面,被杨明死死盯着,没敢和他叫价,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恭喜他。
议论声中,李掌柜掀开小厮呈上的东西,青绿的一套衣衫。
“青竹绿影对襟长衫。”
“一千两!”肖予安立刻出声,他闲来无事就爱来抬价,最好坑的这些纨绔子弟倾家荡产最好。
一件衣裳而已,又不是什么绝世之作,一千两未免荒唐,故此阁中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叫价。
“一千一十两。”
突然,一楼角落里响起声音,众人寻声看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侠客打扮的人,轻飘飘的叫着价。
肖予安侧身见人,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的叫价,“一千一百两。”
杨明无奈的摇了摇头,淡然的饮茶看他们闹腾。
“这衣服有什么稀奇?”
“谁知道呢。”
“看着也就那样,难不成穿上它能更好看?”
“这好不好看得看脸,就像徐世子,就算是披块破布都漂亮。”
众人议论纷纷,话题忽然就转到了徐世子身上去,聊的热火朝天,压根对衣服不感兴趣。
“徐世子又骂谁了?”
“骂的可难听了,听说肖大人都气晕了。”
众人聊的起劲,正想复盘徐世子前些日子是壮举,突然就听到了几声轻咳,紧接着一袭红衣挤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