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若是会算命!”
他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徐原青却浑身僵住。
不过片刻的时间,沈玉泽便能想出怎么荒唐的可能。
“若是世子早知我命数,能测出我的机遇,提前抢了我的时运,断了我的气运。”
沈玉泽难掩兴奋,他目光如炬的盯着徐原青,不敢落他一丝变化,看他神色赫然骤变便知自己荒唐猜测的方向没有错,他笑的更加灿烂,本就人畜无害的面容显得毫无威胁。
他激动的按住了徐原青的胳膊,瞪大眼睛,“这一切是否就说得通了?”
徐原青惊惧,将他的手甩开步步后退,柳谦抬手将他撑住,等他站稳后几步上前,扯住神情激动的沈玉泽,用力将他拎起一甩,行云流水的扔到墙外。
他转身看徐原青面色苍白,顺手递给他茶水。
徐原青虚脱无力的撑着石桌坐下,抿了一口凉茶稳住心神,看守在身侧的人,自嘲的笑了笑。
“他说的有些是对的。”
柳谦不笨,他听了那么多话,心中早有了答案,徐原青没有将他当做没有感情的工具,事到如今据实已告也好。
柳谦垂眸看他,神色如常,沉声告诉他,“与我而言,你更好。”
他在破庙中命若悬丝属实,徐原青救他属实,千辛万苦的带他回京城属实,这么多年给他吃穿用度,金银财宝属实。
他眼浅,只记得已发生的事,想不了没有发生的情况。
“啧。”徐原青被他的话感动了一下,郁闷的心情略微缓解,想着原书里他被沈玉泽当成毫无感情的杀手,让他成了上位的工具,再想他这么多年跟着自己,吃穿用度比高门大户的一些公子哥还好,即便他经常玩忽职守也对他多加纵容,这待遇比他跟沈玉泽做牛做马好上不知多少倍。
他扯了扯嘴角,大言不惭道,“我好不好不敢说,反正沈玉泽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谦翻了个白眼,绕开地上的碎瓷,往房顶上瞥了一眼,“沈玉泽身边有高手。”
徐原青微微皱眉,“嗯?”
“适才就一直守在房顶上,若不仔细,气息很难察觉。”柳谦指了指房顶,末了稍显不愿的补充道,“我不是对手。”
怪不得沈玉泽能悄无声息攀上沈齐文,原来是暗中有高手相助。
徐原青疑惑,“你以前监视他的时候没发现?”
“盯人时我没有靠近,离很远,所以和那高手没有碰过,也没有察觉过。”
徐原青点了点头,抬手捏了捏眉间,沈玉泽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本来想引他去刑部大牢,让他目睹沈齐文和陆秋灵的荒唐事,一则能断了他对陆秋灵的轻易,另一则,崇明帝知道后为了掩盖太子荒淫无度,一定会对知情人掣肘,届时沈玉泽前程断送,一举两得。
没想到沈玉泽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直接来和他对峙,要不是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最近身体又调理的不错,恐怕情急之下会吐血昏厥。
既如此,沈玉泽与他算是明面上宣战了,徐原青立即调整好情绪,站起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嘱咐,“你拿姐姐送我的玉佩传个话,最近叫我姐姐不要念我,示意她自保,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替我说话。”
“皇后恐怕……”
徐皇后对徐世子纵容宠爱京城皆知,柳谦跟徐原青多年也清楚姐弟俩感情深厚,都为对方着想,若徐原青有事,徐皇后就算是脱簪戴罪也不会袖手旁观。
徐原青自然思量到了这些,他翻了盒子找出玉佩递给他,“你带句话她便不会冲动了。”
柳谦接过玉佩,专注听言。
徐原青眼神柔和,轻言道,“爹娘已至雍州,万事顺遂,还望她珍重自身。”
闻言,柳谦明了,答应后离去。
转眼黄昏之时,左越白天在厨房睡了一觉,醒来揉了揉眼睛就忙去找徐原青,着急忙慌撞到了人,脑袋昏沉,慌忙道歉。
“怎么傻成这样?”
声音熟悉,他捂着脑袋定睛一看,竟是肖予安,他旁侧还有一人,是向长远,两人一道来了,着实奇怪。
向长远忙着去见人示意后先行一步,左越也正要走,脑袋就被一只大手盖上了。
肖予安似笑非笑,“向长远急着见心上人,你去碍什么眼?”
“我家世子没喝药呢!”左越圆圆转了一圈躲了他的手,急着要去,却被肖予安一只手就抓住了,他挣脱不开。
“嘶~”徐原青一口将药喝完,苦的五官都在用力抗议,他抖了抖肩膀,看门口进了一人,黑衣尽显腰身,几步就到了他面前,快速从怀里掏了糖出来剥到他嘴里。
苦味被甜味冲散,徐原青皱着的眉眼舒展开,看眼前人笑意盈盈,听他问,“有这么苦吗?”
说着,向长远抬起碗凑近鼻子闻了闻,微微皱眉拿放回去。
徐原青见状笑了笑,“常老换了药方,比之前苦涩几倍。”
向长远寻了桌上的茶壶给他倒杯茶水,就近坐他旁边,撑着脑袋笑吟吟的看他。
徐原青咽下糖,抿了茶水冲淡口中有苦有甜的味道,看他眉眼带笑,疑惑,“有什么好事吗?”
“我今日进宫见皇后娘娘了。”
“我阿姐?”
“她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还叫我不要告诉你。”向长远目光灼灼看他,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逗得徐原青喜笑颜开,因为沈玉泽而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有些好奇了,“什么秘密告诉你不告诉我?”
徐皇后对他关怀备至,对他向来坦言相告,这神神秘秘的弄得他心痒痒。
向长远微微抬起下巴,“世子想知道吗?”
徐原青:“你先说条件。”
“皇后娘娘说告诉你也可以,你必须做一件事。”
合着他们狼狈为奸算计他,两个都是他至亲至爱的人,徐原青依着他们幼稚的性子,温声询问,“洗耳恭听。”
向长远:“你抽时间做一个风筝,亲自送进宫去,皇后娘娘就告诉你。”
“啪!”
徐原青手里的茶盏坠落,茶水四溅,他衣服上全染了茶水,向长远慌忙的将他衣上的茶叶扫走,焦急的有没有烫到。
徐原青心里波涛骇浪,他抓住了向长远的手,泪花闪闪,“向长远,我阿姐怀孕了?”
向长远挠了挠头,“啊!世子就猜到了啊?”
徐原青喜极而泣,一把将向长远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姐姐终于得偿所愿了。
向长远伸手揽住他,轻轻拍着他肩膀。
徐原青情绪稳定后松开他,神色凛然。
作为舅舅,他要送给他尚未谋面的外甥一份大礼,让导致他晚来这世间的罪魁祸首生不如死。
向长远抬手给他擦了擦泪珠,柔声叫他,“世子?”
徐原青垂眸看他,小声询问,“此事还有谁知道?”
向长远也随他一样,低声回答,“娘娘说她谨记你的话,没有声张,诊脉的是信得过的太医,此事只告诉了你我,陛下都不知道。”
徐原青放心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在他没有断沈齐文生路之前,最好谁都不要说。
第66章
不日, 朝中关于太子荒淫无度言论传的沸沸扬扬,与陆秋灵在牢狱中的雨露情缘更是绘声绘色。
徐原青听着李一鸣兴高采烈的形容,悠然自得的品茶, 权当笑话听,好似此事不是他一手所致。
陆秋灵苦心营造的才女形象就此崩塌,她在牢狱中崩溃大闹,无人搭理。
所为, 害人终害己。
徐原青只不过是让她自食恶果罢了。
她想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给本就好色的沈齐文用了情蛊, 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借着太子的手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让她死在自己的算计里, 也不枉她苦心经营多年。
李一鸣说的口干舌燥,他转个身利落的往椅子里一躺,猛灌了口茶润嗓子, 抬手扇了扇风,看还披着大氅晒太阳的人十分羡慕, “陈大人差人传信, 陆秋灵仍自辩无罪。”
徐原青早有所料, 怀国公在大殿上就自揽罪责, 入狱定然会为保陆秋灵将罪责全认, 她只需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刑部无实证落罪,早晚会放了她。
今日阳光明媚,不过几日梨花便争相绽开, 红蕊白瓣, 美不胜收。
他仰头看被花朵割裂稀疏落在地上的阳光,目光澄澈, 手指轻轻地敲打着石桌,指腹带起周围的花瓣微动。
“那就无罪。”
话音刚落,正喝茶的李一鸣就呛了一下,他一脸震惊,筹谋算计这么久就只让她在牢房里呆几日,他盯着一脸淡然的人,敏捷的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这才放心下来。
他将茶杯移开,趴桌上凑近,“你又想什么鬼主意?”
“诶~能不能聊了。”徐原青故作神秘,捡着桌上的梨花看,“得饶人处且饶人,像我这么善良的人不多了。”
“呸!”李一鸣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种话,翻了个白眼,“徐大世子,你说这话估计只有向长远傻不愣登的信。”
徐原青冷嗤,“切。”
李一鸣看他听到向长远的名字,眉眼带笑,心里落寞了一瞬又笑了起来,“常老那怎么说,哪日取蛊虫?”
“本来定的后日,但是今早寻娘来说,常老蛊虫生病了,要等几日。”
“也好,先把怀国公的事情处理好,你也好心安一些。”
李一鸣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他最近四处跑腿,饱一顿饿一顿,现在才想起来,上顿饭还是给寻娘传话时顺手抢的肉饼。
徐原青继续捡桌上的梅花,头也不抬的说,“屋里有吃的。”
李一鸣起身往屋里去,案上搁了几盘糕点,精致小巧,不是徐府厨房的手笔,每盘都吃了一两块。
他手撑在桌上看,还有咬了一半放回去的,他无奈的笑了笑。
徐原青将落在石桌上的梨花都捡到手心,春风一吹,白花簌簌的落下,他摊开手去接,风却将他手中本有的话吹散。
“世子。”
他闻声回头,看向长远急急的跑来,从万千飞舞的白花中奔来,目光灼灼,笑意盈盈。
向长远直奔到他身前急刹住脚步,近在咫尺的距离,双手微颤,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俯身看他,灿若星辰的双眸里只映他一人。
风与梨花交缠,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香味,还有他适才掠风而留下的檀香味,各种味道交织,旖旎风光,暧昧气息随风散落四处。
左越道今日阳光明媚,春日风光好,特意给他挑的粉色对襟宽袍,白羽青氅,他经过许久的调理,如今气色红润,举手投足慵懒自如,如院中最艳的一株桃花,娇美而不媚俗。
向长远身姿飒爽,肩宽腰细腿长,人群中赫然醒目,黑衣尽显俊秀容貌。
两人截然不同的相貌,却都生的漂亮,同处一院,情意旖旎,春日可真是占尽了便宜。
徐原青被他盯得心里颤颤,不自在的别开头,离他下值还有两个时辰,他来这么早不知为何。
不等他张嘴询问,向长远便收敛写眼中肆无忌惮的爱意,嘴角噙着笑意,“世子,你知道我在开心什么吗?”
这没来由的问话,徐原青抬眸看他清澈的眼眸,无奈的笑了笑,配合他的欣喜,故作思索,“你升官了?”
向长远摇了摇头。
“莫不是发财了?”
向长远又摇了摇头。
徐原青见他忍着急色的模样,嘴角上扬,继续逗他,“都说升官发财乃是人生喜事,你高兴成这样,还能是什么?”
向长远抬手撑着石桌,指节泛白,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咽了咽口水,轻声反问,“升官发财后面接的是什么?”
徐原青:“……”
明明是他想逗人,没成想自己挖了个坑。
向长远故意放低了身子,离他更近,身上清冷的檀香味萦绕鼻尖,他略微紧张起来。
“说正事。”向长远看他面露潮红,及时停住,侧身坐好,盘子里拿杯子倒茶水消减身上的燥热气息。
他侧目望他,嬉笑的神情荡然无存,正色询问,“我高兴是我因为陛下定了怀国公的罪,肖大人叫我来问世子,想如何处置。”
崇明帝说过如何处置由他定,所以怀国公认罪画押后来问他情有可原,只是……
徐原青眼中的柔和荡然无存,望着比自己还高兴的人,有些愣怔,“肖征?”
肖征果然是老狐狸。
那日殿上向长远与他站在一起,百官议论向家是否与他一个立场,从不参与党争的向家,从向长远开始介入了储君之争。
百官议论却不敢妄言,毕竟向长远只是世家公子,在刑部任一个小吏,不似向长泊和向长宁手握兵权,权势震得住立场。
这几日,在刑部的举动他都千叮咛万嘱咐避开向长远,不让他沾手,肖予安宁愿亲自来替他爹传话也不劳烦向长远。
没想到,肖征才向崇明帝请示,就明晃晃的用向长远跑腿,试探的意味太深。
这几日徐原青的举动向长远看得明白,这一趟他也清楚肖征的意思,他心里早有了计量,于他而言,徐原青总是更为重要的一方。
他抿了口茶,拍了拍徐原青的手,柔色道,“无妨,我知道他的意思。”
“向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