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徐原青进宫看望徐皇后,就听说太子妃擢选结束了,只差最后太子亲自定选,刚好今日参选的小姐们进宫面见皇后,时辰未到,他先和徐皇后闲聊。
徐皇后金钗玉环,雍容华贵,与徐原青说话满面笑容,“楠楠,娘给你算的生辰八字是哪家姑娘的?我问她她也不说,叫我十分好奇。”
徐原青听着就头疼,感觉国师做事没一点效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怎么那么不痛快,还好大家都只是知道去算生辰八字了,不知算的是谁的,否则他更加苦恼了。
“姐,这是八字没一撇,若是娘叫你下旨你可别答应。”
“这可不敢答应你,若是好人家的姑娘,与你也相配,我自然要成全,只是我不知谁谁家姑娘,又恰好在选太子妃,别与太子撞一起可就不好了。”徐皇后有些苦恼的模样,似真的在想如果真撞上了怎么办。
徐原青倒是十分希望撞上,好歹还是姑娘不是。
“姐姐,你多想了,太子妃人选就那几个,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也是。”
沈齐文的太子妃人选其实很好猜,京城中高门大户的适龄女子,且能帮他稳固储君之位的屈指可数,陆家、杨家、肖家和向家。
这四家在京城中都是根基很深的家族且都有未出嫁的女儿,除去向家的向长宁就剩三家,按照书中走向,沈齐文对陆秋灵痴迷,想必他一定会选陆家,就看莘正元与他想法是否一致。
正聊着就听人禀报人都来了,太子也来了,徐皇后扶了扶钗环起身,让徐原青一道去看看,他不露面就在屏风后与太子一同看就好。
沈齐文已经在屏风后等了,看见徐原青就眉头紧皱,不加掩饰的嫌弃,碍于场合没有出声质问他,别开头往其他地方看去。
徐皇后示意免礼,看座上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们,眼底闪过一抹哀愁,不过一瞬又恢复端庄大方的模样,回头问嬷嬷,“向家的二小姐没有来吗?”
“向将军有公务要处理说是不来了。”
向长宁最近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没空管这些事。
徐皇后点了点头没有责怪,却听有人呢喃向长宁不懂规矩,循声望是肖家的姑娘在多嘴,说向长宁是仗着自己有功蔑视皇后,徐皇后微微蹙眉,不等出声制止,就听陆秋灵道,“四小姐多想了,向将军的确有功,但却不曾仗功辱人,边疆战事未定自然要以国事为重,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心中自会有量,我们身在闺阁不知世局,不可置喙。”
声音温雅,如百灵鸟轻啼,徐原青看沈齐文一脸痴迷,垂眸冷笑。
徐皇后打量着陆秋灵还有在场的所有人,末了摆了摆手,“好了,你们也请过安了,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退下,沈齐文现身请安,徐皇后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询问,“太子见了,可有认定之人?”
沈齐文颇有些犹豫不决,徐皇后接过宫女的奉来的茶,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杨家小姐沉稳甚是不错,你父皇虽提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得你自己喜欢。”
徐原青看沈齐文拿不定主意,就猜肯定是莘正元和他说过什么,所以没敢点陆秋灵,其实陆秋灵野心勃勃只想做皇后,沈齐文又是草包一个,这么多年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两人倒是般配,既然沈齐文没下定决心,徐原青作为忠实的读者,自然要为他们的爱情助一臂之力,于是果断站出。
“杨家家风严明,杨小姐乃是佳人,与太子相配甚好。”徐原青面带笑意的站出来,瞧沈齐文恶狠狠的眼神继续说,“姐姐,我适才听丹阳郡主一番话是个识大体之人,若是太子不心仪郡主,不知可否请姐姐为我美言几句。”
徐皇后:“楠楠快住嘴,太子妃还未定,休要僭越。”
沈齐文面色难看,皮笑肉不笑的问,“孤听说夫人将世子的生辰八字与别人的送请国师合八字,难道是谣传?”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还是从他院子里走漏的风声,徐原青拢了拢衣袍,神色如常的回,“此事不假。”见沈齐文要发怒,他出声截断,“太子又怎知我母亲为我合的不是丹阳郡主的八字?”
他将沈齐文气的无话可说,“你……”
徐原青转身朝徐皇后行礼,郑重其事道,“若是郡主无缘太子妃之位,还请姐姐多替我美言几句。”
沈齐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咬牙切齿的说,“儿臣婚事全由父皇做主,儿臣告退!”
人走后,徐皇后才露出急色,忙下来小声的问他,“真是丹阳郡主的八字?”
“姐姐你怎么信了,女儿家八字哪里能随便给人,再说与我合八字了还参选太子妃这不是欺君之罪吗?我刚才是激太子才胡扯的。”
闻言,徐皇后才松了口气,她刚才也是急切了些没仔细想,早就听闻太子痴迷陆秋灵已久,被刚才那么一激,定然会急的丧失理智,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俩素来不和,徐皇后知道,放心的拍了拍徐原青,“陆秋灵不是良配,我想你也不会喜欢她。”
陆秋灵受欢迎大多原因是距离产生美,没与她接触过的人只听过她的才情,和见过她的姿容,故此对她存有幻想,但与她接触过的人都不喜欢她,甚至对她有些厌恶,她持媚霸道,高调张扬不给人退路,又奴役下人,长些眼色的都不会与她交好,只有太子那种好色之徒被她吸引。
徐原青出宫时听引路的小黄门说太子刚才德行有失,又被陛下训斥,盖因与丹阳郡主拉扯,大庭广众下言语不雅,吓得其他几位小姐花容失色,杨家小姐更是晕了过去。
沈齐文果然头脑简单容易上头,不过是几句话就上钩了。
行至小门,正好遇到莘正元,徐原青与他见礼,莘正元让小黄门先走他也要出宫,可以顺带给徐原青引路。
莘正元一身朱色官袍,少居高位,精神却不见好,忽然出声道,“我与世子初见好像也是如此。”
三年前春日,天气暖热,徐原青身子骨缓和了些就进宫给徐皇后请安,阳光刺目,他拒绝了姐姐的车撵,走一会就要歇一会,遇到面圣结束的莘正元,年少成名意气风发,少年热情的与他见礼还要给他引路。
莘正元耐心极好,等他许久也不露一点不耐烦,还细心的将他送回府,那时他还未入东宫,尚未与太子深交,想的是治国良策,为官之道,造福百姓,常是壮志凌云、神采飞扬的模样。
后来与太子呆久了,越发憔悴和衰败,时至今日,青丝藏白发,满眼败落,不见神采。
徐原青侧目看他脸上挂着的虚伪笑意,恍惚间想起三年前初见的青年,在阳光下有些耀眼的有些刺目,被时间催成了如今这幅朽木姿态,“莘大人恨我?”
莘正元避而不答,“我一直想问世子一个问题。”
“莘大人请问。”
莘正元:“世子为何一定要与太子作对?”
徐原青止住脚,看了他一眼后往后看去,一望无际的宫墙,往年他走这么一段路要歇上好几回,这次却一口气走到头只是身上无力而已,府上的人都说他是回光返照,只有徐原青自己知道他为何越来越好了。
“我若说为家国莘大人定然是不信的,若是私仇,太子也从未明面上得罪过我,向来都是我让他下不来台。”徐原青说着都觉得自己过分了,他淡淡笑着,眼里却寒凉,“在莘大人入东宫之前,可有听闻过,我也踏足过东宫,我也曾与太子有过来往。”
说完,徐原青心中泛起一阵阵恶心,孱弱的身子似乎是受不了心理引起的生理反应,一下瘫软下来,他忙撑着墙面才没让自己倒下。
莘正元听得微微皱起了眉,他也曾有过耳闻,所以更加不解,为何他如今要处处与太子作对。
“太子乃是储君,即便有错,亦是真龙之子,天选之人,世子这是要与天斗吗?”
徐原青知道他对沈齐文执念很深,没有想几句话就能策反他,脑袋忽然一沉眼前一黑,他摆了摆手拒绝了莘正元的搀扶动作,直起身来,“我与莘大人不同路,就到此吧。”
说完摇摇晃晃的扶着墙走,他好久没出现这样的症状了,想必是因为最近没喝药的缘故,看来药不能停,否则关键时刻掉链子,刚才就应该正气凛然的模样,偏这破身子搞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徐世子,好巧。”向长远不知哪窜了出来,热情洋溢的和他打招呼,徐原青看见他也顾不得疏离的问题了,抬手虚弱的招呼,“扶我一把。”
见状,向长远忙上前将他扶住,神情紧张,“又犯病了?”
这话听着不是什么好话,但事实如此,徐原青被他扶稳,几乎全身都压在他身上,感觉舒坦不少,“麻烦你送回家。”说完不忘补一句,“扶就行了,别抱。”
话音刚落就闭上了眼睛,向长远焦急的将他扛着就跑,直奔宫外去。
第22章
翌日,徐原青醒来发现是在府上松了口气,幸好向炮灰没有自作主张送他去太医院,不然接来下就麻烦了。
他才想挣扎起身就见李英着急忙慌的来了,盯着他喝药。
他看着捧着药碗的左越,再看泪眼婆娑是李英,心里满不是滋味,听话的将药都喝下。
不过半晌,母子还未说几句话,徐原青就咳血不止,活活咳晕了过去,吓得众人慌乱,整整一夜人才平稳下来。
李英以泪洗面,在家中供奉的佛像前长跪不起,求着徐原青能安康。
宣平侯府人心惶惶的五天时间里,京城也热闹非凡。
北疆战事落定,狄奴退让三城称臣,大晟长达七年的征战终于尘埃落定,举国欢庆,欢天喜地中那些无关痛痒的消息便被忽视——藏宝阁又有血茴草出售的消息传出。
徐原青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说话,大约是说,血茴草出售本应在边疆大捷的欢喜中毫无声响,却不知为何突然人尽皆知。
他梦里混乱,一会是夺目的镁光灯,一会又是刺目的白雪,耳畔是忽远忽近的欢呼声与掌声,刹那间又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感觉到身体中有一种强大的挤压感,让他透不过气,无法喘息,就像溺在水里,四肢无力无法自救,只能痛苦的沉沦。
“徐原青!”
一声紧张激烈的叫声将他从深海中猛地拽回,空气灌入鼻腔肺部,他才觉活了过来,眼前逐渐恢复明亮。
他侧目望去,守着他的竟是向长远。
他虽在迷糊之中,但以以往的经验来说,他许是昏迷了好几天,往常睁眼看到的是李英和左越,这次乍换了一张新面孔,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向长远与他四目相对,确认他清醒过来了后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轻声解释道,“适才你梦魇一般,顾先生说多叫叫你,叫大声些,能将你叫回魂。”
徐原青一张嘴就是咳嗽,他浑身使不上力,余下一点点力气都费在了咳嗽上。
向长远见状几步到外间去,不过片刻就端来了一碗东西,坐在床侧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来,徐原青瞥了一眼,是一碗白粥。
“你昏睡了五日,期间一直以人参灵芝吊着气,醒来定然是没力气,养一养就好了。”
他说话极轻,像是怕大声一些会将抱着的人吓碎了一样。
徐原青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像个布娃娃一样的听话,张嘴一点一点的配合他将一碗粥都喝了下去,粥看着白味道却不淡,里面加了东西带着苦味。
向长远耐心的喂完他将他放回去躺好,这才去请大夫。
来的不是宫中的太医,是徐原青让左越弄进府里的顾三知,他眼覆着三指宽的黑布,在向长远的引导下走到床边给他把脉。
“能说话吗?”
徐原青张嘴试了试,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气息,他用不上气来,也说不出话。
向长远替他回答,“不知何故,说不了话。”
顾三知点了点头,将带来的箱子打开,其中布满大大小小的针,徐原青眼睛瞬间瞪大了,眼睁睁看着他取出一根不长不细的银针。
他动弹不得又无法言说,更要命的是顾三知是个瞎子看不懂他的眼神,徐原青只好想旁边的向长远投去目光,让他阻止这个瞎子。
也不知他昏迷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向长远好像被顾三知收服了,对他求救的眼神熟视无睹,还主动给顾三知递针。
徐原青怒目圆睁,看着瞎子手中的银针一点点靠近自己,“啊”一声叫了出来。
一炷香后,顾三知不急不慢的从他咽喉处取下大大小小七八根针,在徐原青幽怨的眼神下慢慢悠悠的离开,还不忘嘱咐,“多喝些热水润润嗓。”
人走后,向长远殷切的倒上热水,对上他哀怨的目光,关切的询问,“能说话了吗?”
“嗯。”徐原青发出声音,许是昏睡许久的缘故,声音略带沙哑,他问出疑惑,“你怎么在这?”
他们关系没好到这种守床的地步吧?
向长远:“藏宝阁被封了。”
徐原青一怔,思绪转动起来,“这么快。”
向长远搬把椅子坐在他床前,手中捧着热水,将这几日他昏迷不醒时外间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
三日前,也就是他吐血病危第二日,藏宝阁有血茴草出售的消息,正巧被北疆战报消息压下,事情本无人关注,却不知为何,有人将血茴草的事情往正昏迷的徐世子身上引,不过一日就弄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