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海伯丁，全世界瞩目下，人鱼一族闭口不言。
　　今时今日，既然找了自己来，没有直接你死我活，应该是想说出内幕的。
　　“您不清楚吗？”黑尾人鱼张嘴。
　　乾城愣了下，伸手指自己，“我应该清楚吗？”
　　“第五魔王在您麾下。”黑尾人鱼冷声。
　　乾城抿唇，异常无奈，“他族也就罢了，你们跟他斗了这么久，真能相信，他会乖乖听从另一个人的话？”
　　高台上，人鱼们开始用本族语言交流。
　　乾城耐心等待着，人鱼特有的沟通方式，在他听来跟老鼠叫声差不多，那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用我发誓吗？”举起右手，乾城摇头道：“我跟他，其实不熟。”
　　这话，海伯丁时就说过。
　　“他没告诉过您，三十年前的那场屠杀？”左边，红尾人鱼开口。
　　乾城目光一下对准他，刚就注意到这条鱼了，看着跟红鲤差不多，格外喜庆。
　　“你们说的是，辛克莱亚恒人鱼？”可怜的，完全被兰斯洛特杀绝种的一支。
　　“您听闻过。”
　　“如果你们指的这，”乾城点头，“我确实听说过。”
　　只不过不是兰斯洛特说的，是远在地下城的图鲁巴介绍的。
　　“就只是这？”乾城下意识询问。
　　红尾人鱼怒了，“只是？”
　　乾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补救道：“我没别的意思，站在外人角度，达连美见死不救，确实不地道。”
　　但就为了这，计划三十来年，杀死百万人不算，还想来次大的......
　　乾城目光变了。
　　“当年，”人鱼长老闭上眼，苍老声停顿许久，慢道：“达连美见死不救，在第五魔王包围下，辛克莱亚恒最后一点血脉，全被杀死在近海。”
　　乾城放下腿，他有预感接下来听到的，一定会非常劲爆。
　　果不其然，人鱼长老右手微颤，清晰道：“不为人知的是，最后时刻，达连美皇室曾下令打开过两个孔洞。”
　　乾城屏住呼吸。
　　“部分幸存者通过孔洞逃进帝国。”
　　“......”
　　“可最终，他们没有回来，达连美也不承认，曾有人鱼进入过自己的国家。”
　　乾城一动不动。
　　人鱼长老眼眸微垂，“您觉得，消失的我族同胞去了哪里？”
　　乾城哪知道啊，他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在不同国家游历时，也曾听过一些黑暗面。
　　“是被抓去卖了吗？”人类会建造魔族厮杀场，同样的，修.米路说过，部分精灵失踪，最后都是被卖给有特殊癖好的权贵。
　　也许，帝国中，真就有那变态的喜欢人鱼这一款。
　　“达连美皇室要的是人鱼之心。”
　　乾城愣了下，“心脏？”
　　“人类是贪婪种族，他们妄图得到世间一切，可悲的是，他们的生命短小如烟火，权利富贵，强大力量，一切的一切，不如风中落叶。”
　　“所以呢？”乾城听得迷糊。
　　“帝国皇室想要逆天而为，他们找来全国顶尖药剂师，研究怎么才能让自己变成长生种。”
　　乾城脸色变了，“你是说......”
　　“他们将我族人捆绑起来，活生生挖出心脏，换到他们的身体里！”
　　“不能吧？”乾城虽震惊，还是反驳道：“有这医术吗？”
　　“没人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手段，也许，跟亡灵法师的术法有关联。”
　　乾城低头，恰好跟鲁道夫眼神对上。
　　鲁道夫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听说过......人鱼之心，这，换上还是人吗？”
　　“还是人吗？”黑尾人鱼冷笑道：“谁知道呢，帝国皇室中，究竟有多少人变成了怪物！”
　　乾城哑声，“当日在海伯丁，你们为何不揭穿他们的罪行......”
　　毕竟是同盟，这样的事情揭发，就算帝国皇室也会被动摇。有光明教居中主持，废掉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事情，在大川世界观念中，绝对不会被允许。
　　就算是本国人民也会反对，六族压力下，皇室会付出代价。
　　“揭穿？”赫兹里特首领嘲讽道：“您是认真的？”
　　乾城皱眉。刚才是惊讶激动下发的言，冷静下来思考......
　　人鱼之心能够让人类变成长生种，这样的事情一旦让世人得知，就算当下的达连美会被惩罚，之后呢？
　　人性贪婪欲|望无穷无尽，会不会有下一个帝国皇室出现？几乎，是不需要怀疑的。
　　就像唐僧肉，你若摆在明面上，总有“妖怪”想吃上一口。
　　乾城面色一变再变，思绪凌乱。
　　“因为不可能将真相说出口，所以我们永远都得不到公平。”人鱼长老语调悲凉。
　　黑尾人鱼阴鸷道：“唯有帝国人不断付出代价，才可平息我族伤痛。”
　　说到底，还是在泄恨，但......出于某种角度，若站在人鱼立场上，我与你本是同盟，面对魔王绞杀，我相信你，绝望之时游向你，你不但不施以援手，甚至还在我危难时对我下手，怎么能不恨？
　　“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些？”半天过去，乾城轻声询问。
　　“您与其他魔王，”人鱼长老两眼定定看着前方，“不一样。”
　　乾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但他确实是笑了，“巧了，这话有很多人说过。”
　　“您已经得知了所有内幕，可能变得理解我族立场？”
　　乾城低头看着自己手心，幽声长叹。
　　“我族无意与您结仇，从您话中判断，第一，您与达连美并无特殊关系，第二，您并不偏袒于人类？”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乾城淡淡。
　　“怎么将贝斯山搬来的，还请您，怎么挪回去。”
　　乾城眉头打结，“还来？”


第125章 我怒了
　　“不是......”控制不住, 乾城嗓门大了些，纳闷道：“我听说海怒之哨只可使用三次，将贝斯山挪走, 还有意义吗？”
　　“这不需要您操心, 今天找您来......”红尾人鱼跟其他首领对视过目光, 坚定道：“是想确认您的立场和我们的立场，我族无意再树敌一位魔王, 既然您不偏袒人类，还请您弥补自己之前做的。”
　　“所以，”乾城抿唇道：“你们是打算, 再来一次？”
　　一众人鱼首领保持沉默。
　　乾城不解道：“除了泄恨外，你们还想让达连美人民站起来反抗皇族，可你们做的，你们确定事情会照着你们所想的发展？”
　　“这同样不需要您操心。”黑尾人鱼启唇。
　　乾城顿了下，点头道：“那好，我若是不呢？”
　　他一字一顿, 高台上的人鱼们尚未作出反应，下方鲁道夫急了，低声喊道：“老板，老板？”
　　乾城干脆歪斜坐着, 右手撑住自己下巴, 漫不经心扫过宫殿。
　　鲁道夫垫脚喊, “老板嘿！”
　　“您觉得，自己有选择吗？”人鱼长老漠声。
　　乾城灵光一闪, 想起那日海伯丁所见, 好奇道：“当日攻击挡潮闸, 你们可是跟光明教做过什么交易？”
　　乾城没忘记, 那两圣骑士出现后，其中一位曾遥向海面点头。
　　人鱼走时，也跟光明教那帮人打过招呼。
　　“您想知道？”
　　屁话，事关自己，乾城“嗯。”了声。
　　“那您，”人鱼长老平声道：“算是我们的朋友吗？”
　　乾城怔了下。
　　场面又一次安静。
　　鲁道夫长叹气，他现在是飞不上去，但凡能靠近，他一定抓着乾城请求，该服软时就得服软啊。
　　“我们只会将实话告知给朋友。”
　　“当然！”乾城瞬间变脸，笑着道：“世上还有比我们之间更真挚的友谊吗？”
　　他话说的虚伪，人鱼那边却没计较。
　　“上一次水漫海伯丁后，光明教曾试图居中调解。”
　　“这我知道，他们没有成功。”
　　“那之后一段时间，他们突然联系我们，说是......”停顿了下，黑尾人鱼低声道：“您有可能出现，甚至有可能帮着帝国防御挡潮闸。”
　　乾城吸了口气。
　　“我们一开始并不相信。”
　　乾城手指微颤，“光明教没有调解成功，该不会是他们没尽全力吧？”
　　至于为什么不尽全力......
　　“袭击之前，我族得到个有趣的小道消息，说是光明教内部有人觉得，若我族的攻击引出了新魔王，对方帮着达连美防御了挡潮闸......”
　　乾城面上血色彻底消失，后边的话，已不需要再说。
　　黑尾人鱼毫无眼力见，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抵挡住海怒之哨，应该会让魔王陷入虚弱，到时候，若是阴差阳错帮着光明教除掉魔王，世界舆论，自有光明教兜底。”
　　“......”饶是鲁道夫见惯了阴暗，此时此刻仍僵硬当场。
　　难怪，人鱼敢如此疯狂......
　　这所谓不小心从光明教高层走漏出的消息，世人不曾得知，偏叫人鱼知道了。
　　从人鱼角度看，他们压根不相信魔王会出手救人，反正都要攻击的，成了自然好，报仇雪恨。失败了也没关系，还有光明教帮着引导舆论。
　　光明教......这是算准了自己会不忍心吗？
　　乾城双手握拳。
　　若自己没有出手呢？在光明教眼里，帝国亿万性命，不如除了自己重要吗？
　　他们在想什么？！难道是觉得，反正阻止不了人鱼？不如加把火灭掉自己？
　　乾城气恨不已，不只是因为被算计。他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出现，光明教居然改变了策略。
　　若当日自己真忍住了不管，人鱼成功水淹帝国后，再被自己知道真相......到时候，面对几亿伤亡，自己又要如何面对？
　　乾城脑子发晕，半边身子克制不住发抖。就因为判断自己会不忍心，所以光明教放纵人鱼袭击海伯丁？
　　“很好！”咬牙切齿，他用力道：“我怒了。”
　　因为情绪波动过大，黑暗能量紊乱溢出，座下椅子粉碎成片，乾城从半空中降落。
　　鲁道夫忙凑上前，低声道：“您就先答应他们，出去后搬不搬山，到时候还不是您说了算？”
　　乾城闭上眼，尽量平复心情。
　　鲁道夫迭声道：“关键是您受伤了，就您现在的状态，怎么干的过他们啊？先答应着，出去后再计较？”
　　魔王可以疯，鲁道夫还不想陪着死。
　　“就是搬山？”乾城抬头。
　　“是，只要您答应了，我们可以送您离开。”
　　乾城没有犹豫，干脆道：“成交。”
　　“在那之前，”人鱼长老像是松了口气，“您需要照过我族圣器。”
　　“什么？”
　　“人鱼幻境，您要在它之前，回答我们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乾城蹙眉。
　　“这是为了避免您欺骗我们，还有，我们需要确定，您将来不会与我族为敌。”
　　乾城余光看向鲁道夫。
　　亡灵法师轻点头。
　　乾城心中觉得古怪，人鱼幻境......来异世不久后便听说过，就是这面破镜子照出了黑森林，可它不是预言性质的吗，怎么还负责测谎？
　　“您若真心与我族交好，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就是照镜子回答你们问题？”
　　“是，您若说谎，幻境会给我们预兆。”
　　“行吧，”乾城皱起眉头，“上哪照？”
　　所谓人鱼幻境，乾城本以为是什么高大上法宝，走近了看才发现，就是块落地放大的冰块。
　　在一众人鱼包围下，他独自走到幻境前。
　　“假冒伪劣产品吗？”转了圈，幻境中依旧没有出现自己身影，乾城回头诧异。
　　“等等......”鲁道夫提醒道：“有东西出来了。”
　　幻境表面水纹荡漾开，逐渐的，山峰倒映其中。
　　乾城眨巴眼。感情照半天，里头出现的不是自己？
　　人鱼们有些激动，人鱼长老为首，他们凑近观看。
　　乾城等镜中山峰清晰，第一个看到山顶宏伟宫殿。
　　“这是哪里？”
　　“圣米尔山。”一开始还不确定，等水纹全部消失，幻境中垂挂于殿前的灯笼摇晃发光。
　　“怎么会......”人鱼们满脸惊骇，纷纷用本族语言交流起来。
　　乾城隐约听到圣米尔几个字，扭头看向鲁道夫，亡灵法师的神情也变得不对劲。
　　“怎么？”压低声音，乾城莫名紧张道：“这哪里啊？”
　　破镜子！照着人不显人，大老远，海市蜃楼似，也不知道投射了什么地方。
　　“教皇宫。”鲁道夫目光深沉，打量着乾城若有所思。
　　乾城愣住了，“光明总教啊？”
　　“您这......”鲁道夫张嘴，才说两个字，周围人鱼发出尖叫声。
　　乾城眼睛瞪大，幻境中，无数火球忽然砸向圣米尔山，教皇宫没多会便陷落于火海中。
　　鲁道夫震惊没两秒，脸色煞白。
　　人鱼首领们的反应跟他差不多，现场诡异安静。
　　乾城盯着人鱼幻境，画面中，除了奔跑的光明法师们，还能看到冲天魔瘴弥漫。
　　“这......”不至于吧，自己照一下，这？
　　“怪物......”黑尾人鱼身旁，阿布索伦分支首领喃喃出声。
　　乾城蹙眉，他完全搞不清眼前状况，但怪物这两字听着相当刺耳，“没礼貌呢！”
　　“你......”人鱼长老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