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是有点看不?懂了。
沈双双提着红缨枪,边走边想,也不?知道萧瑾的心肺究竟是何时长出来的,现在居然也会?为别人考虑了。
这样看来,萧瑾好像也并非浑身都是缺点。
甚至沈双双还生?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难道楚韶真的能改变萧瑾?
随后她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
是夜,楚韶正在房中练字。
虽然她觉得大多数事?情都很无趣,但每天仍会?练字,或者练练剑,用来打?发时间。
忘了是多久以前了,楚韶每天在屋子里坐着,总觉得其?他?皇子公主们能够自由练字狩猎,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现在想来,楚韶蹙起眉,甚至有些记不?清当时的感受。
她待在燕王府享受着闲暇时光,垂下眸,瞧着宣纸上的墨字,却觉得有些无聊。
因为没有可写的诗,也没有可作的画。
顿住笔,楚韶思考了许久,最终缓缓展开眉。再度提起狼毫时,笔尖落下了两个字。
纸上字迹,与她周身的气质大不?相同。
笔画宛如刀裁,收笔时飘逸落拓,入木三分,像是要将那名字凿进纸里。
如果房中此时站着大尧的官员,一定会?惊讶于楚韶的笔迹和字体。因为字里行间,竟是像极了尧国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奸臣。
写了几张之后,楚韶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蹙起眉,疑惑地看着纸上的“萧瑾”二字。
虽然如今写出了和国师相仿的字迹,她的心中也不?会?生?出半分波澜。
但是用国师教给她的字,写出萧瑾的名字,楚韶还是觉得有些反感,甚至厌恶。
像是亵渎了萧瑾的名字。
于是将几张宣纸揉成?一团,拿起烛台,让纸团一点点被火舌吞噬。
然后,楚韶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对?门外说:“苏大夫,您准备在门口站多久呢?”
……
苏檀想到了楚韶能够发现自己。
但却没想到,对?方的武功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于是只得打?开门,走了进去。
步入房中,苏檀发现楚韶正在烧什么东西。
她没有询问这件事?情,只是将手中的绷带和药包放下,恭敬地对?楚韶说:“王妃娘娘,这是最后一帖药,用完这些之后,燕王殿下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自从萧瑾中了合欢散,便寻了个由头将苏檀接进了燕王府。
萧瑾的本?意,是想让苏檀帮忙看一看原主的腿疾,顺便招揽一下这??x?个行走的急救包。
谁知连苏檀看了萧瑾的腿疾,都摇摇头说治不?好,那萧瑾也就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了。
不?过仍然将苏檀留在了王府里,扯的借口是伤势未愈,需要再服几帖药。
无人知晓萧瑾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都觉得她别有深意。
故而燕王府上下都对?苏檀极为友善,以宾客之礼相待。甚至就连进入燕王妃的院子,也并未阻拦。
楚韶烧完纸团,用丝帕轻轻裹住了桌子上的灰烬。
“既然苏大夫手上拿着给王爷的药,那么为何要交给我,而不?是王爷呢?”
说到这里,又抬起手,指了指苏檀未曾放下的另一块药包:“另外,我也有些好奇。不?知苏大夫的这一帖药,又是为谁准备的。”
苏檀默了片刻,淡青色的衣袖颤了颤,随后将药包放在了楚韶面?前:“这一帖药,是给您的。”
楚韶脸上挂着笑:“给我的药?”
苏檀点点头。
楚韶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由得笑出了声:“可是,病入膏肓的,是苏大夫您啊。”
瞬间,苏檀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楚韶笑望着苏檀:“您送了一帖药给我,但您却救不?了您自己。”
“说来有些好笑,大尧的神医尚且不?能自医,又如何治得好别人呢?”
……
王府内院。
萧瑾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心情十分复杂。
事?情还要从她拿到信的那一刻说起。方才守备军将一封信交给了自己,宣称是那位头领亲笔所?书。
萧瑾郑重?地收好了信,拆开以后,却只见着了一行字:
绝歌这就回京。
看见这句话,萧瑾沉默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叫做绝歌的头领,此时不?应该正在前线随军打?仗吗?
怎么还能说回来就回来的。
虽然萧瑾并不?是很清楚,两地之间具体相隔多远。
但既然这信寄了一两天,自己才收到回信,想必这位头领就算迅速打?完仗,也得几月之后才会?归京了。
萧瑾心里是这么想的。
结果没想到,自己正在书房里看书,一团黑影就蓦地破窗而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人重?重?地将额头抵上了地板,低声说:“属下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
看着跪在地上的黑影,萧瑾勉强能够观察到女子略显消瘦的身形,还有那几道显然无法平复的呼吸。
刚见面?就磕响头,这是什么奇怪的问候方式?
萧瑾正准备让绝歌起身,恍惚间却听见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很轻,但好像有人在哭。
垂眸望向地板上的那几滴湿润,再看看绝歌微微颤抖的身体,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萧瑾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如果说,绝歌是在很久以前就被原主派去了前线打?仗。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传得没这么快。那么,绝歌应该也是刚刚得知原主双腿尽废,而且还患上了重?病。
所?以才会?这么迅速地回京。
瞧着女子肩头微颤,跪在地上压低声音抽泣的模样,萧瑾揉上额角,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的确没想到,像原主脾性这么古怪的人,居然还会?拥有如此忠心的下属。
也更没想到,取“绝歌”这种名字的人,不?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而是一位性情中人。
本?来以为原主的管事?是个拥有道具的老司机,就已?经够奇葩了,结果……守备军头领还是个哭包?
燕王府真是群英荟萃,人才辈出。
萧瑾觉得难办,非常难办。
看着跪在地上的绝歌,很想说出些许劝慰的话。只不?过话到嘴边,却显得有些无奈:“绝歌,你哭什么,本?王还没死。”
“你现在看见的是本?王,不?是本?王的牌位。”
第51章
绝歌猛地抬起了头。
出乎意料,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清秀惨白的脸。
看着面?前这张犹带泪痕的面?容,萧瑾的内心有些讶异,因为绝歌的皮相太?年轻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得小,还是本就年纪轻轻的缘故。
虽然对方身披飒爽劲装,周身也笼了一层寒意,但身形却修长秀挺,看着与十七八岁的少女?别无两样。
只?不过脸上充斥着浓浓的悲戚之意,像是隔了层棺材正把?她望着似的,把?萧瑾都看得头皮发麻。
自?己人还在呢,倒也不必这样。
萧瑾不是原主?,本来没有这么强的共情力,但瞧着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容,总是有些不忍心说出狠话。
再看看绝歌漆黑湿润的眼睫,以及顺着下?颔滴落的泪,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动容。
于是抬起手,低声对绝歌说:“你过来。”
“属下?遵命。”
绝歌好像很听萧瑾的话。
连眼泪都没顾得上擦,便乖顺地起身,轻挪脚步走到了萧瑾的面?前,然后再度跪下?。
“……”
眼见着绝歌又跪了,萧瑾的内心略有些无语,本想板着脸故作严肃,命令对方起身。
只?是看着绝歌轻挪小碎步,缓缓走来的模样,又觉得好像有些呆萌可爱,让她完全拉不下?脸。
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怎的走路走得这般柔弱斯文?
待到绝歌走近之后,萧瑾才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也看清了黑色劲装上布满的尘埃。
心中了然,便叹息:“赶回?京城,跑死了几?匹马?”
绝歌先是一愣,而后轻声回?答。
“属下?忘了。”
“……”
萧瑾本来已经有了大概的估计,只?是没话找话,礼貌寒暄一下?。然而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回?答。
看着面?前这个天?然呆的小将军,心想这位统领连跑死了几?匹马都可以忘记,
这心性,这记性,也是没谁了。
不得不说,萧瑾的确很难想象此人陷阵杀敌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和?绝歌关系很好,萧瑾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而且能够明显感受到,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切,绝对不是出于她本人的想法。
大概是属于原主?这具身体最?直接的感受。
萧瑾暂时放下?了戒备,觉得绝歌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便掏出锦帕,替绝歌擦拭着脸上的眼泪。一边擦,一边平静地说:“也不知道是谁欺负了你,哭得这么凶。”
“受了委屈便讲出来,冤有头债有主?,本王也好替你出气。”
看着面?前的绝歌,萧瑾自?动代入的是隔壁家的小妹妹——在幼儿园被人欺负了,回?到家哭得委屈的小女?孩。
语气依然平静,不过给绝歌擦眼泪的动作却很轻柔。
毕竟绝歌目前还是个孩子,和?古早世界里的那些老东西有本质上的区别。
眼泪浸湿了锦帕,绝歌仅是垂着眼眸,轻声说:“多谢王爷关怀,只?是无人欺负属下?,而且他?们也打不过属下?。”
“更何况,本次属下?与五皇子出征曲照国,也是您亲手制定的计划。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所以请您放心,无人敢欺辱属下?,计划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原主?亲手制定的计划?
萧瑾给绝歌擦眼泪的动作微微一顿。
听着对方的话,心中生出了一些疑惑,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问:“绝歌,你是在怪本王么?”
绝歌并没有察觉到萧瑾的异常,摇了摇头,恭敬地说:“属下?不敢。”
萧瑾注视着绝歌的眼睛。
看得出来对方的眼睛极为清澈,不掺杂质。眉眼间浓重的悲伤,也不似作假。
虽然萧瑾不能像看小说那样,看出“两分讥讽,三分凉薄,五分漫不经心”。
但起码可以通过微表情,检验对方的态度是否真诚。
通过短暂的相处,萧瑾暂时能够放下?警惕,相信绝歌对原主?应该是忠诚的。
这说明,她有了一个可以信任,且能力出众的心腹。
只?是好不容易碰上个靠谱且可信的人,想要获取更多信息,当然得冒更大的风险。
譬如此时,萧瑾结合着苏檀前段时间诊断出的结果,以及在烟雨楼里听闻的传言。
思?忖片刻,对绝歌说:“本王出征尧国时遭遇敌军暗算,被毒箭射中,想必你也听说过了。”
一听到这件事,绝歌的眼圈瞬间红了,哑声道:“是,属下?三天?前已经听说过了。”
然而萧瑾接下?来的话,却让绝歌愣住了。
“但本王不记得了。”
萧瑾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不出所料。
听到这句话之后,绝歌的表情不可置信,抬起眼,紧盯着自?己。
眼睫还坠着泪,却是愣愣地将萧瑾的话再度重复了一遍:“王爷,什么叫做不记得了?”
“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萧瑾神情淡漠,缓声道:“伐尧途中,有人趁??x?机给本王下?毒。本王中了暗算,从马背上摔下?来,不仅废了双腿,而且还没了记忆。”
“简单地说,就是本王失忆了,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是谁。其他?的事情,便是极力回?想,也只?能记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想不起来全部。”
此时萧瑾能够瞎扯出这样的话,还得多亏了苏檀给予的灵感。
前些日子苏檀为她诊疗之时,萧瑾仗着有系统提供的降智打击,毫不畏惧地让对方帮自?己把?了脉,顺便还看了腿疾。
虽然男女?的脉象在本质上有所不同。
但有系统的屏蔽效果加持,苏檀只?是微微蹙眉,古怪地“咦”了一声,又犹疑着把?了第二?次脉。
重复数次之后,苏檀始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最?终,面?无表情地对萧瑾说:“王爷,恕我?无能,您的腿疾一时半会恐怕治不好。”
毕竟是原著给的设定,这也在萧瑾的意料之中,不过还是皱起眉,问苏檀:“为何?”
因为她直觉,像苏檀这种级别的医生,应该还有重要的话没说完。
果然,苏檀放下?搭脉的手,继续说:“因为您不仅腿上有一味罕见的毒,体内也存着另一味隐毒。这两味毒,民女?从未在医术上见过,恐怕只?有下?毒者才能解开。”
“而且,这两味毒的功效似乎并不相同,只?不过都是剧毒。一日不解,您的腿便一日好不了。”
旁人恐怕不知道,但萧瑾清楚苏檀不仅是大尧的神医,而且还是用毒高手。
尧国一半的毒,都是她研制的。
连苏檀都没见过的毒,解开的机会实在渺茫。
更何况,原主?还是在尧国中的毒箭。如果下?毒之人是早已凉透的尧国国师,那么萧瑾的后半生,恐怕都得坐在轮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