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真没有妃子?”柳母突然想起这事?,遂问道,于皎也在?一旁好奇地等着沈琉墨回答。
“当真没有。”沈琉墨笑道,“为了?选秀一事?,已经发作了?不少大臣了?。”
“真是个怪人。”柳母可从来没见过?不愿选秀的皇帝,哪个男人不是见到漂亮的就像娶回家看着,更何况这位还是九五之尊。
周围没有外人,沈琉墨坦然道,“说实话,若是宫里莺莺燕燕众多,我?也不想在?这儿待了?,之所以愿意再相信他一次,也是因?为暂时没有旁人,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少顷,柳母叹息道,“好在?已经怀了?子嗣,以后日子会越来好的。”
有了?孩子,哪怕皇帝中途变心,也不会晚年凄惨。
“嗯。”沈琉墨不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的,有了?孩子,他就要为孩子谋划了?,更要得圣心才是。
沿路慢悠悠闲逛,很?快也到了?御花园,见不远处的桃花树下蹲了?一个人,走进一看,沈琉墨讶然。
“这几日一直找不到张太医,原来是在?这儿。”沈琉墨调侃道,张津易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的,十分滑稽。
听到是沈琉墨的声音,张津易没抬头?,“从陛下的私库里找了?不少好东西,臣这几日一直潜心制药呢,今日实在?缺一味药,记得御花园里有颗野生?的,才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
边说边挖,说完也挖出来了?,张津易抖抖草药根部的泥土,站起了?身,“殿下怎么来……”
一抬头?,见沈琉墨旁边站在?一老一少,正好奇看他,张津易脑筋一转,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这不会是柳昱的母亲和妹妹吧?
他局促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那个,这位是伯母吧?晚辈见过?伯母。”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唯一白净些的脸也沾上灰了?。
几人忍俊不禁,柳母走进不着痕迹打量他几分,发现与想象中五大三粗的魁梧形象相差甚远,柳母暗自松了?口气,“这位就是张太医吧,久闻张太医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于皎在?一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能掩住口唇弯了?眼角,沈琉墨难得见张津易这般模样,嘴角也浮现浅浅弧度,“张太医快回去换身衣裳吧,正好中午来长乐宫用膳。”
看柳母的样子不像是不满意的模样,张津易满脸的懊恼,或许对?柳昱的情意不似作假,沈琉墨便逼他一把。
皇后开口了?,张津易不好拒绝,虽然觉得丢人,还是应下了?。
“臣回去拾掇一番,很?快就来。”
“好。”
张津易脚下生?风,很?快走远了?,还不忘带着他挖来的草药。
走后,柳母笑眯眯开口,“看起来性子不错,应该能和昱儿过?到一起。”
“您放心吧。”沈琉墨心道,不能让柳母知?道张津易几次三番把柳昱打的鼻青脸肿的事?。
“长得也不错,模样俊秀。”这是柳母最担心的,“看着就是个活泼性子,正好治一治昱儿,免得他整日老气横秋的。”
“您自己说的兄长都快三十了?,可不得老气横秋嘛。”于皎打趣道,柳母佯装生?气,“你这孩子怕是讨打。”
笑闹着,几人又逛了?一会儿,便回了?长乐宫。
另一边张津易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跑出来先找了?柳昱。
正好柳昱的事?务也处理完了?,看到在?宣政殿门口踱步的张津易忙走过?去。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我?看见你娘了?。”张津易急吼吼道,“你们?今日是不是约好在?长乐宫用膳。”
“对?。”柳昱心下惊讶,正要问他怎么遇到的,张津易又道,“我?正在?挖土被你娘看到了?,她会不会对?我?印象很?差啊,都怪你,进宫也不提前说一声。”张津易狠狠瞪了?柳昱一眼。
怎么就这么巧,他从来没在?御花园挖过?草药,唯一的一次就被柳母碰上了?,“你娘肯定觉得我?是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人了?。”
“不会的。”柳昱笑着打量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娘不会在?意这个,放心好了?。”
“出丑的不是你。”二人一同往长乐宫走,张津易越想越觉得狼狈,也没发觉已经到了?长乐宫门口,气急对?着柳昱就是一脚。
他收了?力气踢得不重,柳昱纹丝不动任他踢。
门口柳母眉头?一跳,这也过?分活泼些了?。二人发现了?她,张津易掉头?就要跑,被柳昱一把扯回。
“到了?。”
“不行,我?不去!”张津易挣扎着,他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呢,在?人家母亲面前踢了?人家儿子。
“没事?的,你放松点。”柳昱看透他了?,连拖带拽把他带到了?柳母面前。
“娘,你怎么在?外头??”
“快要开始了?,你们?还不来,娘出来瞧瞧。”柳母看着自家儿子眉眼带笑,忍不住心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还是少管的好。
“快进来,别让殿下久等了?。”
今日宴会的关注点一直在?张津易身上,初起张津易紧张的不行。
他一个从来不讲规矩,吃饭时一条腿要踩在?桌下横枨上的人,此?时此?刻坐得板板正正,腰板笔直,活像小时候被师傅送去书院时的拘谨。
慢慢的大家都发觉他紧张过?了?头?,就开始闲聊活跃气氛,发现柳母对?他似乎没有意见,张津易这才慢慢放开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柳母被张津易逗得哈哈大笑,半点端庄妇人的气质也没有了?。
“那员外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还要强娶十几岁的小妾,真是好不要脸,那小妾跟别人跑了?也是他活该。”柳母笑道,“只是这姑娘也是勇敢,怎么第一次见面就敢跟别人跑啊。”
又是这个故事?,沈琉墨摇摇头?,与柳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看来这故事?张津易跟每个人都讲过?了?。
“肯定是第一次就看上人家了?,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人家走了?找不到人,后悔都没地儿悔去。”
“不过?那个猎户也是木头?脑袋,人家姑娘都偷偷送荷包给?他了?,他还大咧咧问人家姑娘什么意思。”张津易指桑骂槐道。
“说的正是。”柳母很?赞同他的话,于皎也连连点头?,“这般榆木,也亏得被人家一眼看中,不然肯定不好讨媳妇。”
“正是如此?。”张津易抬抬下巴,朝着柳昱嚣张努嘴,那眼神分明在?说,小爷能看上你,你就偷着乐吧。
看的柳昱不由发笑,不掺和他们?的谈话。
“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呀,张哥哥。”于皎一脸期待地问道,一顿饭下来,不光是张津易少了?拘谨,于皎也是,她怕沈琉墨对?她有意见,也怕张津易对?她有看法,好在?二人都很?和善。
“呃,我?想想啊。”张津易虽然逢人就要吹嘘他行走江湖时遇到过?多么多么精彩的事?迹,但事?实是他小时候就是个小乞丐,实在?没啥有意思的回忆,后来被师傅收留,就整日学习医术,与外界接触并不多。
再后来他师傅仙逝,阴差阳错认识了?萧吾泠就进宫当太医了?,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
想了?半晌,张津易一拍大腿,有了?!
“我?给?你讲讲我?‘行侠仗义’的事?吧。”
“好!”
二人一个兴致勃勃的讲,一个兴致盎然的听,倒是和谐地紧。柳母瞅瞅已然原形毕露的张津易,和自家全神贯注注视着张津易的儿子,心口发酸。
儿大不由娘啊。
不过?她观察过?了?,这个张太医人不错,男人就男人吧。
下午柳母三人回府,于皎冲着张津易挥手?,“张哥哥,下次见面你得好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躲过?杀手?的,实在?太惊险了?!”
“好。”张津易答应道。
“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舅母,您有空常来。”沈琉墨见他们?似乎没聊够,但再待下去天要黑了?,回去不安全。
“行,那我?们?先走了?,殿下一个人在?宫里,要好生?照顾自己。”
“嗯。”
“张太医,不如随我?们?去府里吃个晚膳?”柳母打趣道。
“不,不了?,伯母,下次晚辈一定登门拜访。”张津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柳昱跟沈琉墨二人打了?声招呼,架着马车走了?。
马车上,于皎偷偷道,“张哥哥人真有意思,正好跟兄长一动一静,般配得很?。”
“那孩子瞧着是个好的,端看你兄长的本事?了?。”她可是看出来了?,人家对?柳昱不甚满意,暗戳戳骂他是个木头?呢。
外面柳昱一无所知?,一心赶着马车。
日子如白驹过?隙,一不留神,三个月就过?去了?,到了?最热的时节。
八月末暑气正浓,沈琉墨也开始难受起来。
他本不怕热,怀了?个孩子却?十分厌恶这天气,洗过?澡不出半刻,又出一身细汗,叫人十分难受。
只是热还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吃不下东西。
从前几日的一盘清蒸鱼开始,沈琉墨便见了?荤腥就开始吐。
偏偏他本就体弱,不吃荤腥身子跟不上不说,对?腹中孩子的影响也很?大,每日吃了?吐,吐了?吃,不过?三日,脸就小了?一大圈。
宫里上上下下急得不行,御膳房更是每隔一个时辰送些吃的来,只盼着沈琉墨能多吃几口。
萧吾泠忙的脚不沾地,又忧心沈琉墨的身子,也跟着瘦了?一圈。
“殿下,今日御膳房做了?些糯米糕,您要不要吃一点?”阿七在?一旁为沈琉墨打着扇子,问道。
“端来吧。”沈琉墨靠在?长椅上,窗外吹来的风似乎都是热的。
地窖里存下的冰他也不能用,怕进了?寒气,凉的东西更是不能入口,处处都要小心谨慎。
张津易每日都来请脉,虽然不对?他说什么,但从张津易的表情来看,恐怕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糯米糕蒸的可好了?,软糯香甜,殿下您快尝尝。”阿七高高兴兴端来,仔细哄着沈琉墨吃一点。
他们?都担心孩子出问题,殊不知?沈琉墨比他们?更担心,坐起身喝了?点水,沈琉墨挑了?块小些的咬了?一口。
细细嚼了?咽下,阿七见他没有其?他反应,心里松了?口气,“您再吃一块吧。”
“阿七,陛下何时来?”沈琉墨有气无力道。
“徐公公说陛下约莫傍晚会来,现在?已经午后了?,傍晚很?快就到了?。”
“嗯。”沈琉墨又躺下,“本宫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好。”
外殿放了?冰块降温,阿七一出来就感觉一阵凉快,可惜他们?殿下受不了?寒气,只能在?内殿待着。
“殿下这几日瞧着难受地紧,咱们?想想办法吧。”阿七道,阿绫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的,“其?实陛下能多来陪陪殿下就好了?。”
“可是陛下没有时间。”
“唉。”阿绫沉思,“要不做些小玩意给?殿下解闷?”
“做什么?”
“找木工做几个玩具,风车之类的。”
阿七觉得不靠谱,“殿下又不是小孩子,会喜欢吗?”
“可是殿下肚子里有个小孩子啊。”阿绫心想,殿下这么难受,都是肚子里的孩子闹得,把孩子哄高兴了?兴许就不闹了?,也能让殿下好受些。
“行吧,依你的。”阿七反正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二人商量着,寻思找谁做。
“没听说宫里有谁会做木工。”倒是有个小太监家里兄长是木匠,但不知?道小太监会不会。
“做木工?”不知?何时,萧吾泠走到了?他们?身后,阿七和阿绫被吓了?一跳,赶紧行礼。
“见过?陛下。”
“不用多礼,方才听你们?说要做木工?”
“嗯,我?们?想做几个小玩意逗殿下开心。”
“此?事?交给?朕了?。”萧吾泠道,“皇后中午可用膳了??”
“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全吐了?,刚才吃了?两块很?小的糯米糕,然后睡下了?。”阿七忧愁道。
吃了?又吐了?,萧吾泠也是忧愁,“行,朕知?道了?,朕去看看他。”
萧吾泠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沈琉墨侧躺在?榻上,眉心紧紧皱着,脸色也有些发白,萧吾泠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这孩子可是把他的墨儿折腾惨了?,这才三个月,不知?后面几个月要如何熬过?去。
他好不容易睡下,萧吾泠没打扰,打算在?这儿坐一会儿就走,没想到沈琉墨很?快醒了?。
“陛下?”沈琉墨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萧吾泠以为已经傍晚,哪知?日头?还高高挂着,隐约有越来越热的感觉。
“朕吵醒你了??”萧吾泠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温声道。
“不是,臣睡得本不算安稳。”连睡觉都在?做梦,他实在?担心腹中的孩子出事?,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若是出事?,沈琉墨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了?。
他眼眶有些红,起身靠在?萧吾泠怀里。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沈琉墨摇摇头?,心里一阵酸涩,“臣吃不下东西。”
“没关系,吃不下就缓缓再吃,别逼着自己。”萧吾泠恨不能替他受了?这份罪,眼见着沈琉墨一日日消瘦,他心里也不是滋味,莫名?怪起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