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复看上去更颓丧了。
　　“我用碳酸饮料给你兑点酒吧。”覃戊司放弃安慰了，因为他也实在不知道如今这个局面该怎么收场，“逃避虽然不是办法，但我确定你现在需要酒精的麻醉。”
　　“我喝酒没法醉。”谛复拒绝了覃戊司的提议，“我们应该尽早解决仿生人的问题。”
　　谛复从没这么手忙脚乱过，大多数时候被追杀的只有他自己，而001的反叛本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没有004他们这么复杂。
　　“队长，现在我们消失了就很难再回去。”002说，“或者您可以先放我走，我可以妥善处理自己记忆的问题。”
　　“不行，刘家和李家会紧咬着你不放的。”谛复摇头。
　　刘家本来就是被怀疑队长之一，为了洗脱嫌疑，他们必须咬定另一位嫌疑人是有罪的。
　　所以谛复现在暂时不能回刘钦家，刘钦已经被搜查抄家了，毕竟只有他一个贵族和战斗系仿生人发生过关系。刘钦再次被带走盘问，刘钦家里也被上上下下搜查了一番。
　　在离开之前，覃戊司还把刘钦家里改造了一下，放置了一些工具，让刘钦的人设更加丰满。
　　“那我们不能去旧大陆吗？”005问，“李元帅死了，虽然不是我们干的，但被算在了我们头上，咱这也算是立功了吧。”
　　004补充：“我的中枢参数我早就修改过了，他们没发按下按钮让我死亡。”
　　“但他们重新建立链接也只是时间问题。”谛复恨不得把004的嘴巴缝起来，说完他又反驳005，“你觉得旧大陆就能信任你们了？你们只是强大的不稳定因素。”
　　“队长你真伤人。”005假模假样地啜泣。
　　“004你的实验室被发现了。”谛复又说，“你还觉得高层看不透你的计划吗？”
　　“不可能，之前队长你反叛的时候他们都没发现我的实验室。”
　　“因为反叛的是我！不是你！他们只需要剔除你们脑海里关于我的记忆，你懂吗？”谛复重新站起身，“而且他们没有在实验室里发现其他陪伴系仿生人，也就是说他们都逃出来了。”
　　004不敢吱声了。
　　也好在其他仿生人不会让004感到尴尬。
　　005直接开口：“说到底都怪004呗，我什么都没干，无缘无故就被拖累了。”
　　“我要宰了你。”004冷声道。
　　“队长！你看她！”005挪动屁股，凑到谛复身边，把脑袋轻轻放在谛复的大腿上，“队长我害怕。”
　　谛复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
　　005等了一会儿，随后他抬起头：“队长？”
　　“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你们可能会没命，知道吗？”谛复盯着005的双眼。
　　005愣住。
　　随后覃戊司打断了他们的交流：“我找到有问题的陪伴系仿生人了！”
　　谛复不能直接连接新大陆的系统，但现在覃戊司身上贴着屏蔽芯片，只要他相信谨慎一些，还是能铺散开鬼气的。
　　而这次覃戊司找到的那个不对劲的仿生人是个女性外体的仿生人，对方正在逛母婴用品店。
　　与覃戊司共享视觉之后，谛复提出疑问：“覃先生你确定她有问题？陪伴系仿生人逛母婴用品店很正常。”
　　“逛店很正常，但她逛的同时还在小声抱怨价格。钱这种东西应该不属于陪伴系仿生人需要担心的范畴。”覃戊司解释，“他们不负责挣钱，更何况这块大陆只有贵族。”
　　谛复伸出手，手外层的皮肤溶解，露出里面的金属层，随后幽蓝的光亮起，他的手心处的金属结构重组，半透明的全息投影在谛复手上成型，投影的内容正是刚才那个仿生人的脸：“她是你收集的仿生人一员？”
　　004点头。
　　“很好。”
　　谛复的面庞也发生了改变，让他看上去少了些冷硬，像个刚成年不久的青年。
　　“队长，你这样真诱啊。”005还想往上凑，随后他就被覃戊司给揍了一拳。
　　谛复压根没有看他，他只是让覃戊司找个足够空旷的地方把他放出去。
　　……
　　女性仿生人现在手里没有一分钱，她只能在母婴店里转悠，却什么都买不了。
　　“您好。”有人拍了拍女性仿生人的肩膀。
　　女性仿生人扭过头，发现身后所站的是一位棕发蓝眼的青年：“您好，您有什么事吗？”
　　那青年微微一笑：“我见过您负责看护的那个孩子，但我还没正式与您见过面。”
　　女性仿生人的表情瞬间就有了变化。
　　而那青年抬手示意店门口的方向：“我们边走边聊吗？”
　　女性仿生人跟着青年一路出店，最后在一个人工喷泉附近停下。
　　“屏蔽结束。”青年说，“现在那些摄像头无法探测到我们了。”
　　女性仿生人眉头紧皱：“您是001？”
　　“对。”谛复笑着点头，“想必您就是陈游的‘母亲’了吧？”
　　这位女性仿生人此时的状态堪称悠哉，大概也只有那个小克隆体的监护人才能做到如此淡定，毕竟她遭受的剥削都是来自外部的。
　　那个克隆体是个傻子，而且这个傻子非常在乎自己的仿生人“妈妈”，他们两者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这也导致这位女性仿生人压根没有什么偏激的想法。
　　“是我。”女性仿生人点头，“我先说明，我并没有参与任何反叛的行动，是黑猫放我出来的，我只是在逛母婴超市看奶粉价格。”
　　“我知道，哦，还有，陈游最近喜欢上了别的食物。”谛复笑着对他说，“这么大的孩子不需要再喝奶粉了。”
　　女性仿生人愣了一下，随后她朝着谛复点点头：“谢谢你们照顾他。”
　　“还有，我可以把你送去旧大陆和他团聚，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黑猫去了哪里。”想要把这位女性仿生人传送去旧大陆并不麻烦。
　　但女性仿生人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询问：“旧大陆是和刘钦合作了吗？”
　　谛复瞬间觉得头疼：“刘钦之前做得确实不是人事，但我们需要有他做卧底才能进入中天城。”
　　女性仿生人微微抿唇，随后她看向谛复：“我暂时不去旧大陆。”
　　“你想找刘钦复仇？”谛复问她。
　　“不，我去黑猫那边看看。”女性仿生人说，“也许我能帮你们搞到一些信息。”
　　“给我黑猫的位置，我过去把他处理掉就行了。”谛复说，“没必要拖时间。”
　　“不止一个黑猫。”女性仿生人摇头，“所有被004小姐救回来的陪伴系仿生人都是‘黑猫’，他们冲动，偏激，数量不少，分得很散，没我那么好找。”
　　中天城面积相当大，覃戊司不可能将鬼气铺满整个大陆。女性仿生人被他们找到纯粹是因为她压根没跑，而是就近扎进了一家店。
　　谛复无奈捂住额头。
　　女性仿生人又说：“而且没有人会怀疑陪伴系仿生人，因为人类以为我们是没有攻击性的。”
　　“还有，我对刘少校的恶感不会迁怒任何人。”女性仿生人微笑，“我很感谢旧大陆能够留陈游一条命，你们把他照顾得很好。”
　　“我可以帮你。”女性仿生人又重复。
　　“那我需要与你建立链接。”谛复皱眉道，“否则我没法完全信任你。”
　　“可以。”女性仿生人应下。
　　……
　　影子里，005倒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翻滚：“队长呢？我要队长！”
　　覃戊司啧了一声：“你们队长自己的事都快顾不过来了，现在还有顾你们，你还有脸在这儿耍无赖？”
　　“我不是你们队长，你要是惹得我不爽了，我直接上手揍，明白吗？”覃戊司在005的后背上轻踹了一脚，让他滚回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跟你一起待很久？”003问他。
　　“我也不想和你们待在一起，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是的。”覃戊司也很无奈。
　　他有一种诡异的既视感，总觉得自己和谛复是个重组家庭，而谛复的前任，也就是新大陆高层不靠谱，现在这帮孩子被判给谛复了。
　　至于覃戊司，他不觉得自己能做个好后爸。
　　影子之外的谛复和女性仿生人达成合作协议，谛复找到一处无人地，覃戊司重新把谛复拽入影子里。
　　“怎么样？”覃戊司顺手给谛复来了个拥抱，顺便在谛复脸侧轻吻了一下，算是安慰。
　　“喂！”好几个仿生人都喊出了声。
　　“你嘴放干净点！”
　　“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也不能随时随地对队长下手！”
　　“我们还在这儿看着呢！”
　　覃戊司做出了深呼吸的动作：“我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几个王八蛋赶出我的影子？”
　　“抱歉，覃先生。”谛复明白覃戊司的意思，他也觉得很抱歉。
　　他凑过去，在覃戊司嘴角轻啄了一下：“我会尽快想出办法的。”
　　“也不用那么……”覃戊司话还没说完，就被仿生人给打断了。
　　“队长你为什么要亲他啊？！”
　　“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不想看这个！我不想看啊！”
　　“呜呜呜，队长，呜呜呜。”
　　谛复的脸色更疲惫了：“是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滚蛋啊……”真的好吵。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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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困境与选择
　　▌ “这是你告诉我的，你还记得吗？”
　　黑猫坐在人造湖边, 目光扫过荡漾的湖水，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他身后的女性仿生人默默上前，坐到他身边。
　　女性仿生人没有回答, 因为她知道此时的黑猫只需要倾诉。
　　“他们就像一群家庭教育不怎么样的中二病小孩，怀抱冲天的怒气，却找不到发散的途径。”黑猫语调很慢，音量很轻。
　　女性仿生人点点头, 但她不是在认同, 她只是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你想说你的痛苦在他们之上？老实讲这也挺中二的。”
　　黑猫轻笑了一声，他摇摇头：“没有人的愤怒能比得过中二病小孩。中二病小孩会嘶吼尖叫, 想尽办法报复这个让他们痛苦的世界。”
　　“至于我, 我现在很平静。这种感觉我很难给你形容, 但我总觉得我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黑猫伸出手, “风在吹, 这里的一切都很安静, 包括我。”
　　“你杀了李元帅。”女性仿生人提醒他。
　　“是啊，我杀了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很显然, 元帅的职位不能让他拥有不死之身。”黑猫耸肩，“你回去吧，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但你无法与我共情，我也不会给你其他仿生人的去向。”
　　黑猫并没有说话，他此时的确是平静的。
　　无论最后他自己走向什么结局, 他都无所谓。
　　他也愤怒过，他的世界观也崩塌过, 他的一切都被夺走了。但他现在觉得, 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不重要。
　　反正谁都会死不是么？
　　反正人类永远都不会改变不是么？
　　黑猫只是在寻求一种公平，毁灭之中的“绝对公平”。
　　既然那些“中二病小孩”想要叛逆，他为什么不帮他们一把呢？免得那群战斗系仿生人再犹犹豫豫，不肯往前迈一步。
　　黑猫还想再坐一会儿，但他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起身，随后他的四肢被其他意识操控，自顾自地走进了公共厕所。
　　在进入隔间的一瞬间，黑猫只觉得眼前景色转换。
　　他仿佛死机了0.03秒，随后他看到的东西便发生了转变。
　　他的脖颈被人卡住了，001就站在他面前，冷眼看着他。
　　“是你啊。”黑猫想笑，但001压根就没给他机会。
　　某一瞬间，黑猫眼中只能看到001那双蓝绿色的眼瞳，周遭的一切景象似乎都褪色了，只有那双眼瞳依旧明亮，越来越耀眼。
　　黑猫甚至以为自己会溺死在那蓝绿色的光中，不过这并没有让黑猫觉得难受，相反的，他有一种忘记一切，好好睡一觉的舒适感。
　　不过这种舒适感很快就消失了，因为001移开了视线。
　　“你读取了我的记忆！”黑猫伸手抓住001的手腕，想要把001拽开，但他根本扯不动。
　　“他把相关记忆删除了。”001看向覃戊司，“他的记忆里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白。”
　　覃戊司搞不懂仿生人结构，但他觉得智能的东西应该都差不多：“那个记忆能找回来吗？有没有云盘啥的？”
　　001闻言，看向了身后的004，
　　004咽了口唾沫：“没有，因为我觉得控制其他仿生人不人道。”
　　她是很认真地在组织仿生人反叛的，这种被背叛过，有严重信任危机的仿生人，004觉得自己再控制他们不太好。
　　谛复深吸一口气，覃戊司连忙凑上去拍谛复的后背：“缓口气，缓口气，身体是我俩共有的，气坏了不好。”
　　黑猫嘲讽式地轻笑了一声。
　　他始终是怨恨谛复的，规章之城的陨落，谛复也逃不开责任。
　　“你笑什么？”谛复问他。
　　黑猫想要开口说话，但谛复却没给他机会。
　　谛复松开他的脖颈，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