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纠结之情溢于言表。
　　覃戊司这才意识到谛复情绪却是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覃先生，你猜我作为反鬼怪仿生人，那些厉鬼会不会接受我？”谛复的声音有些颓丧。
　　覃戊司这才明白谛复究竟在担心些什么：“这有什么的？那里只是个早就存在的封印地，你没有对他们造成过任何实质性伤害。”
　　谛复松开覃戊司，睁着自己纯洁无辜的蓝色眼瞳面向对方，并未回答覃戊司的问题。
　　但覃戊司明白了，他脸上的温和的表情也消失了：“你对他们做过什么？”
　　“也没有太过分。”谛复把脑袋抵在覃戊司脸侧蹭来蹭去，他这幅撒娇的模样让覃戊司更笃定了谛复是心虚，所以对方才会伪装可爱试图消减覃戊司即将到来怒气。
　　覃戊司做出“深呼吸”的姿势，随后平缓了一下自己已经开始暴躁的情绪：“你说吧，我不生气。”
　　谛复的手指又开始在覃戊司胸膛上画圈：“在他们眼里，对我的厌恶应该是和高层那些人相同的。”他声音特别小。
　　在谛复记忆恢复之后，覃戊司还是第一次见谛复这么没底。
　　“为什么？你受高层的控制，对他们而言你应该更像工具，他们痛恨的应该是操控你的那些高层。”覃戊司眉头紧皱，深表不解。
　　谛复脑袋越垂越下：“啊，因为我把他们关进去的时候，他们一个两个都挺激动的。他们气冲冲地骂我，我都会有理有据地反驳回去。”
　　覃戊司听明白了：“你怼他们了？”
　　“是有理有据的反驳。”谛复纠正。
　　最后他在覃戊司质疑的目光中，又继续小声补充：“但是我最后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太多。”
　　“说。”覃戊司声音都低了几分。
　　“我说他们也是社会的癌细胞，他们的存在带来不了任何改变，只会给这个世界添乱。”谛复不敢看覃戊司的眼睛，他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挤进覃戊司的躯体中去，他不敢看覃戊司的表情，毕竟覃戊司也是鬼怪中的一员。
　　而覃戊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挺认同谛复的。毕竟现如今的自己对什么新世界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想要破坏这一切：“往好处想，在你这儿破防过的厉鬼数量不会太多。”
　　“那里面大概有三分之一都是我关进去的吧。”谛复接下来的话打断了覃戊司的逻辑。
　　覃戊司把谛复脑袋抠出来：“……你是怎么做到关三分之一的鬼进去的？”
　　“早期那里也是被封着的，但还有一个通道，高阶鬼很难处理，一般就是扔进通道里头。”谛复也很无奈，“他们最后被关进去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朝我吐唾沫，我觉得我过去说服他们合作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覃戊司傻了，他再次意识到自己身边撒娇的这位仿生人本体是个实实在在的煞神。他以前抓鬼的时候是真敬业，也难怪001都快成为一种信仰了。
　　“你答应王复安干嘛啊！”覃戊司不明白，“你拒绝啊，你跟她说你和那些厉鬼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也没有到不共戴天的程度。”谛复尴尬一笑，“而且他们组织也没这个能力直接对话鬼怪。咱们可以潜入进去，我怎么也算是他们的老熟人。”
　　“想要把你挫骨扬灰的那种老熟人？！”
　　“我觉得我和鬼怪还是可以正常交流的。”谛复轻抚覃戊司的背，深情地望向覃戊司的双眼，“就像我和覃先生你一样。”
　　但此刻的覃戊司却不吃他这一套了：“如果我俩不认识，你追捕我，你还骂我是人类之癌，并且把我关牢里的话。我俩的重逢不会是寒暄，我会把你嚼成废铁。”
　　“如果是覃先生，也不是不行。”谛复认真思索了一下。
　　然后他脑袋就被覃戊司拍了，覃戊司暴躁怒吼：“我的意思是你过去只会火上浇油！你能听懂人话吗！”
　　“而且什么叫‘也不是不行’？我要吃你！你懂吗！”覃戊司疯狂摇晃谛复，“你应该抗拒！”
　　谛复想了想，随后他一摊手：“但我确实不怎么抗拒诶，被吃掉，完成真正意义上的融合不是很浪漫吗？”
　　覃戊司一顿，随后他摇得更用力了：“你给我把你脑子里那点病娇思想给我清除！一点都不阳光！一点都不健康！”
　　按理说一般人被这么晃，脑袋早该痛了，但谛复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他被覃戊司摇来晃去，居然还尝出点乐子来了：“我感觉我现在压力小了很多。”
　　覃戊司动作一顿：“你把这当解压游戏了是吗？”
　　谛复想要点头，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覃戊司表情不对劲，犹犹豫豫不敢动。
　　覃戊司被谛复的不着调给气笑了：“你给我站起来！站好！还记得我们刚才在聊什么吗？”
　　“接下来不准给我歪话题，好好讨论怎么平复那些鬼怪的暴躁情绪。还有，你他妈学学该怎么自爱！”
　　会真情实感地觉得“被吃掉也挺好。”那必然是人格有缺陷。这玩意儿一点都不浪漫，谛复需要更加全面地认识到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
　　覃戊司不希望谛复太无私，他看着糟心。
　　……
　　人工湖底已经被侵蚀成了一片黑暗。
　　那黑色的雾气不断蠕动，有类似触手的条状雾伸出来，随着水流飘动，它越来越长，似乎就要戳破水面，可它在触碰到水面的一瞬间又缩了回去。
　　【不可以。】
　　【不可以！他们会杀死附近那些人的！】
　　【不可以！他们看着我们呢！】
　　【001，001正在注视我们！】
　　无数道声音响起，这些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黑暗之中是一个极度庞大而又扭曲的空间。
　　这里和覃戊司的影子世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拼接感更重，毕竟这是无数厉鬼共同组成的空间。
　　顶着光头的八岁小孩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啸，“001永远都在那儿！他永远都不消停！”
　　“他什么时候才能报废！什么时候才能报废！”小孩的指甲抓破自己的面颊，伤口里头却不是血肉，而是黑黢黢的一团蠕动的虫子。
　　虫子各个油光发亮，汁水饱满。
　　“现在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一旁有男鬼回应，“但现在外面那群王八蛋拒绝和我们沟通，001还有可能守在外面。”
　　“你说的对啊！”有人附和。
　　对个屁，男鬼心想，他只是把如今的困境给说出来了，他又没提出啥解决方法，怎么就对了？如今这局势，难不成还有谁看不懂吗？
　　“实在不行就偷偷潜出去！”女鬼咬牙，“他们本身也不敢轻举妄动。”
　　“游泳游出去吗？”那人又问。
　　众多鬼怪齐皱眉，一同看向声源处。
　　他们正好和蹲在那儿的谛复眼神相交。
　　刹那间，这个世界都安静了。
　　而公园外头，正在轮值的仿生人们注意到河底的鬼气像是忽然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最后在十三秒后，鬼气暴涨，直接冲破水面，以一种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朝他们冲过来。
　　“杀了他！！杀了他！！”
　　“我们这么多鬼，没道理干不掉他一个！”
　　“只要001死了，高层就没有依仗了！”
　　空间里无数的厉鬼伸爪向谛复。
　　而谛复那冷淡的蓝色眼瞳愈发明亮，就见他将身一转，扑到他身后厉鬼怀里去了：“覃先生！”
　　谛复和那位男性差不多的身量，为了能够把脑袋拱怀里，他还刻意地弯了下腿。
　　众鬼：……
　　由于对方的行为过于颠覆他们脑海中的形象，所以鬼怪们几乎是同时地停了下来。
　　“你们之前可能有过一些矛盾。”搂着001的那人开口了，“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希望你们不要戴有色眼镜去看他，更加不要欺负他。”
　　“来，谛复，先问个好。”男人拍了拍001的后背。
　　随后001扭头看向他们，他的手还紧紧抱着那个男人：“你们好。”
　　“好了，现在轮到你们了。”那男人又看向众鬼。
　　众鬼：……
　　原本还在抠脑壳的小鬼伸手指向了谛复的位置：“这个长得巨像001的是谁？”
　　“他就是001。”
　　谛复点头，姿态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小内向。
　　“他是家政系001？”
　　“是战斗系。”
　　“出第二代儿童偶像类的战斗系了？用001的脸做偶像？”
　　“他是把你们抓进来的那个战斗系仿生人001。”
　　“我只是死了，不是疯了。你以为我会信这种傻缺东西吗？”
　　谛复只能亲自表示：“我确实是……”
　　“你不要说话！”有老头相当不满，“不要用这张脸摆出那么诡异的表情，搞得大家都快恐怖谷效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态崩了，它忽然停电，手机还剩百分之二十，也没说几点来电。怕撑不到晚上八点设置自动感谢，干脆发了算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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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会发光的他
　　▌ 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我不知道？
　　厉鬼怎么都不相信谛复就是001, 他们坚定地认为年前这个仿生人是同一个脸模下的新产物。
　　“我曾经也和001周旋过两三年。”一个女性厉鬼说道，“算是了解他。”
　　“我没有和你周旋哦。”谛复纠正对方，“只是你的危险系数低很低, 所以任务优先级不高，我就先去抓别的了。”
　　谛复又指向那个抠脑壳的小孩：“就是抓他，他也不厉害，只是很会躲。他是被我用糖诱骗抓捕的。”
　　气氛再次沉寂。
　　那个被谛复指着的小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瞳, 他的眼白逐渐浮现出黑色蠕虫的身影, 这预示着他的情绪已经无限接近崩溃。
　　“是你。”小孩的声音变得沙哑，周遭黑色的鬼气蠕动翻腾。
　　覃戊司眉头皱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些厉鬼不会那么好搞。只能打一架再谈正事了。
　　然而谛复大概察觉到了覃戊司的想法, 伸手打断：“覃先生, 最好不要主动产生冲突。”
　　话落的一瞬间, 鬼气袭来, 击打在谛复的胸膛上, 将他推出。
　　小鬼双手卡住了谛复的脖颈：“你还有胆子过来！你还没死！！”
　　鬼气涌向谛复的五官。
　　“你把我们困在这儿，还有脸在我们面前卖乖装傻？！”小鬼吐出的每个字仿佛都被强噪处理了，“你在炫耀些什么东西？！”
　　“我没有炫耀。”谛复被对方控制, 他没有反抗，但脸上也不见恐慌，“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些。”
　　小鬼笑了，他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耳膜。
　　“我想你起码明白一点。”谛复依旧冷静，“我想动手杀你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小鬼笑声顿住。
　　“我的到来你们没有察觉, 你觉得我离开你们拦得住吗？”谛复询问。
　　在来之前，覃戊司考虑到谛复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 让谛复少说话, 尤其是不要参与深度的讨论, 只要表现得人畜无害就可以了。
　　但现在谛复觉得自己不开口不行：“放你们出来的是我，现在你们被牵制住了，我的出现给了你们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而且你看。”谛复抬起双手，“我没有反抗，你还要继续闹吗？拉我同归于尽？你没那个本事。”
　　原本还因为谛复被袭击而愤怒的覃戊司：……
　　“把你们变成鬼的不是我，连仇人都没摸清楚。”谛复发出一声冷笑，“身体坏了，脑子烂了，想不通前因后果了？”
　　覃戊司：……
　　谛复依旧没有还手，他只是问：“你自己下去，我希望我们两方都能体面些。一开始就闹矛盾的话，不利于合作不是吗？”
　　小鬼没声了，他依旧没放开谛复，表情也依旧狰狞，但是侵蚀谛复五官的鬼气却逐渐消散。
　　“你是001，那你带过来的那个呢？”开口的是那位表示自己和001周旋三年的女厉鬼。
　　谛复看向覃戊司：“我是他亲爱的！”声音都轻快了。
　　在刚才谛复说话时候，覃戊司有一种错觉，那一瞬间的谛复变得好陌生。
　　然而当谛复眼神看过来时，又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
　　“呃，所以我可以理解成，你和一个鬼在一起了？”这次开口的鬼是和001没矛盾的一位。
　　这位鬼先生早在谛复诞生之前就被封印了，但001的大名他早有耳闻，据说对方是高层狗腿子，是个没有感情起伏的武器。
　　现在看着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周遭原本心存愤慨的鬼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喜欢？这个词放在001身上也太离谱了。
　　就像是电子对撞炮忽然爱上人类一样离谱，因为严格来说，电子对撞炮和人类都没法沟通。
　　谛复也是这样，他会说话，但他依旧只是个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