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郢的脸色顿时有点臭,随即冷笑一声:“白师弟,嫉妒我也不用这般,姿态扭扭捏捏的,很不好看啊。”
白玉星气结:“谁嫉妒你了,我还用得着嫉妒你?”
见过溪兰烬以后,他对其他人的修为进度都不会感到吃惊了好吗!
下次见面,溪兰烬就算已经快结婴了他都不会再感到震撼了。
葛郢不知道白玉星的心理,见他这样,反而愈发放肆,身边的几个小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白玉星就算再能叭叭,也是个半大少年,只有一张嘴,有点说不过这几人。
溪兰烬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见状暗暗摇摇头,指尖凝了丝灵力,朝着那边一弹。
那几人在白玉星这儿讨得胜利,慢悠悠地捧起粥碗想吃饭,一低头,就发现碗里倒映着张血淋漓的诡异笑脸。
“啪啪”的几声,一群人鬼叫着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狐鬼,狐鬼出来了!”
周遭顿时一片混乱,听到外边的叫喊声,长老连忙从屋里跑出来,一群外门弟子也手忙脚乱拿起缚鬼瓶。
然而长老拿着灵盘测了半天,也没测出哪里有不寻常的灵力波动,狐鬼压根就没出现。
狐鬼哪儿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
长老反应过来,看到那几个来送饭的村民也受惊不轻,虎下脸,把葛郢几人骂了一顿:“真是愈发不像样了,一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若真是狐鬼来了,你们岂不是会吓得落荒而逃?!”
被当众斥责了一番,葛郢几人憋屈不已,又不敢反驳,只能垂头认错。
白玉星抱手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溪兰烬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吃包子。
感觉到身边的视线,溪兰烬无辜地扭过头,撞上谢熹的目光:“怎么了?”
谢熹不言不语,伸手擦去他唇角沾到的一点豆沙,才开口:“喜欢这个?”
溪兰烬被他的动作搞得头皮发麻。
你可是有夫之夫,注意距离啊!
他往后退了退,才道:“还不错。”
说着,他又几口啃完了剩下的半个包子:“我打算一会儿逛逛村子,问问其他村民情况,你呢?”
谢熹坦然道:“我想跟着你。”
“哎,”溪兰烬严肃地教育他,“还记得我说的什么吗?你要脱胎换骨,成为更好的自己,那就不能太依赖别人,比如我,懂吗?”
谢熹沉吟了下:“可是,不是你说,害怕的话就躲到你身后,你保护我吗?”
“狐鬼白天不会出来,现在没有危险的。”
谢熹的眼神纯然干净:“我想跟着你。”
溪兰烬实在受不住这个眼神,屈服投降,自暴自弃:“行吧行吧,你跟。”
谢熹又垂下眼:“你不愿意让我跟着你吗?如果觉得很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自己走。”
“……”溪兰烬莫名感觉这个味儿有点微妙的熟悉,沉默了几秒,在谢熹再次开口之前,坚定地打断,“我非常自愿,你快别开口了!”
谢熹似乎这才满意了点,不再出声。
用完早饭,其他外门弟子也想在村子附近转转,找找有没有狐鬼的其他线索,人各自散开。
离开之前,溪兰烬路过梁源,嗅到他身上的异香又浓了一分。
嗅到那股味道,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发现梁源的肚子似乎鼓起了几分,因为是坐着的,格外明显,乍一看,跟个怀胎五月的孕妇似的。
梁源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脸色却不像昨日那样志骄意满的,但发现是溪兰烬,立刻又摆出一副臭脸,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溪兰烬收回目光,不再在意,带着谢熹去村子里找人询问。
显然已经有外门弟子先来一步,在他们之前问过话了,溪兰烬叫住一位村妇,还没开口,对方就先回了话:“哎哟,仙师,我们这些凡人听到那些毛骨悚然的哭声,腿都吓软了,哪儿敢出去看啊,真没见过您们所说的狐鬼长什么样。”
溪兰烬含笑道:“我们不是来问这个的,你还记得异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村妇回想了下:“大概在五六天前吧,深更半夜的,就听到外头有婴儿叫,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娃哭,等了好久也没听到消停,气得我提着刀出去,才看到好多人都出来了,不是谁家小娃哭,村长以为是有人丢小孩儿了,组织大家伙出去搜寻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之后两晚,哭声又出现了,我们才知道是撞鬼了。”
说着脸色也有点发白。
在不知道是鬼祟的情况下,一群村民贸然出去搜了一圈,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命大了。
旁边静静听着的谢熹冷不丁开口问:“村中近来可有过世的婴孩?”
谢熹生得白净俊秀,大家都是看脸的,村妇答得也就更耐心细致了些:“没有,咱们村子的小孩儿都皮实得很,要说过世的,有一个不知道算了算。”
溪兰烬:“嗯?”
村妇边回想边道:“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有个外地来的姑娘,孤零零一个人大着肚子,路过村子,借宿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一看呀,那姑娘大半夜突然生产,没生出来,孩子闷死在肚子里,大的也没了,满地的血啊,恐怖得很。村长让人将她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包起来,顺水葬了,啧啧,真是可怜哟。”
说完,村妇忍不住又打量了眼谢熹,笑呵呵地道:“小伙子白白净净的,真俊啊,多大啦?家住哪儿啊?”
谢熹微拧起眉,有些不解,方才还在说其他的事,怎么瞬间问题就落到了他身上,还是这么奇怪的问题。
溪兰烬一眼看出了对方打的什么算盘,双手闲闲地揣进袖里,淡定地道:“不用问了,他成亲了,有夫人。”
村妇热情的提问立刻终止,再看看谢熹的脸,颇感可惜地叹了口气,挎着手里的篮子回自己家小院。
谢熹脸上的迷惑愈发浓了,跟着溪兰烬往村头走去,半路上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方才她为何要那么问,你又为何要那么答?”
啧啧,真是单纯又无知的小孩儿啊。
不像博学的小谢,什么都知道。
溪兰烬怜惜地看他一眼,解答道:“很简单,一个陌生人若问你那些,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吗,要么是图谋不轨,要么就是想给你说媒。”
谢熹一默。
又学到了。
溪兰烬又问:“对了,方才你那么问那位大娘,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难不成你觉得,作乱的不是狐鬼吗?”
谢熹摇头道:“昨晚没有鬼祟出来作乱,尚且不能断定。”
“可是根据村民所述,的确和书上所说的狐鬼作乱一模一样。”
“至今没人亲眼见过作乱的东西,凭他人转述,也当不得真。”谢熹语气平和地道,“或许等今晚就能确定了。”
溪兰烬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对,他们连声儿都没听过,到现在也只是听村民描述,而村民们又害怕得紧,除了第一晚不知道是鬼祟时出去过,之后一到晚上,都吓得关紧门窗,抱一块儿瑟瑟发抖去了。
说不定不是狐鬼呢?
正琢磨着,前方迎面走来几人,挡在俩人面前站定。
溪兰烬抬起头,眉梢挑了挑:“葛师兄。”
是早饭时挨了长老一顿训的葛郢等人。
被当着自己瞧不起的外门弟子和凡人、以及关系不好的白玉星的面训斥,葛郢的心情极差,见到溪兰烬,想起之前在演武场时被这个外门弟子使用邪门手段“羞辱”了一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这不是溪师弟吗,打听出什么来了?要不要师兄给你指点指点啊。”
指点两字刻意咬了重音,一股子不怀好意。
因为闹鬼祟,村民们集中住到一起,村头这片没什么人,相当安静。
葛郢阴着脸盯着溪兰烬想,就算他在这里把这个外门弟子揍了一顿,也没人会知道。
几个跟班心里头也窝着火,看出葛郢的意思,无声散开来,将溪兰烬和谢熹围在中间。
谢熹的眉心忽然皱起来,似乎是嗅到什么不喜的味道,扇了扇风。
溪兰烬本来没把这几人放在眼里,在他们围靠过来时,也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味道有些纷杂,他一时不确定是从谁身上传来的。
谢熹的视线落到葛郢身上。
溪兰烬恍然大悟,跟着望向葛郢,这次他十分确定:“你是不是服用了某种辅助修炼、加快进度的药?”
又环视一圈:“或者说,你们都用了,只是葛郢用得格外多点。”
没想到溪兰烬张口就是这个,葛郢和跟班全部愣了一下。
秘密突然被戳穿,葛郢慌了一瞬,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欠教训是吧!这回别以为能用你那些歪点子吓到我!”
溪兰烬没搭理他,扭头小声问:“谢熹,你也闻到了对吧,和梁源身上一样的味道。”
谢熹略微点头。
溪兰烬忍不住又多看他一眼。
谢熹的嗅觉似乎很灵敏,方才一瞬间就锁定了葛郢。
葛郢几人也跟梁源一样,遇到了那个卖药的姑娘?
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而且梁源身上似乎出现了奇怪的反应。
但这些人自己作死,搞出什么问题来也该自己承担,溪兰烬没兴趣探究,准备捡根树枝把人都打跑。
白玉星的咋呼声突然从天而降:“葛郢,你们几个围着他们二人做什么呢,是不是在欺负人,信不信我马上回去告长老!”
那边,白玉星跟着几个内门弟子,带着另外几名外门弟子走了过来。
他这跟小学生威胁“信不信我去告老师”似的。
非常幼稚,但很有效。
刚被长老训斥过一顿的葛郢几人脸色微变,只得不甘心地让开了位置。
修为增长的秘密被捅破,葛郢心里慌得厉害,生怕溪兰烬多嘴说出去,扫他一眼,擦肩而过时,压低嗓音冷冷道:“你最好别落单遇到我。”
溪兰烬微笑回应:“这句话还给你。”
葛郢等人走了,白玉星才快步走过来:“你们没事吧?”
说着,紧张地扫了眼谢熹,看他没有受伤,心下顿安。
溪兰烬摇摇头:“多谢白师兄出手相助,我们没事。”
“你们是怎么得罪了葛郢吗?”有个内门弟子插嘴,“葛郢那家伙又记仇心眼又小,可得当心些。”
溪兰烬笑眯眯的:“没有的事,不过是葛师兄见到我们,想要指教指教而已。”
白玉星不敢把自己的照顾表现得太明显,等其他人转过视线了,才压低声音,冲谢熹小小声道:“万一他要是去骚扰你们,你们别怕,跟我说,我帮你们教训他们。”
谢熹:“……”
白玉星早在小谢道友那里习惯了这臭脾气,也不在乎谢熹回不回话,溜溜达达又走了。
溪兰烬当没听到白玉星说的话:“走吧,谢熹,我们再转转。”
可惜能从村民那里打探到的消息有限,村子附近也没什么线索,浪费了一个白日后,众人又回到了暂居的院落里,用完晚饭,各自回屋。
溪兰烬想起另一件事,回头看了眼,果然没发现梁源。
他拉住跟梁源住一屋的人问了一嘴,对方才道:“他身体似乎不太舒服,白日里都在屋里待着呢。”
溪兰烬瞥了眼那屋,点点头,不再询问,跟着谢熹进了屋,才道:“我有种预感,今晚鬼祟应当会有行动。”
谢熹道:“我也觉得。”
俩人都有这种预感,溪兰烬便也不睡觉了——主要是不敢睡,第一晚梦到梦里的男人抱着他不放,第二晚就梦到被咬了一口,今晚再躺下睡觉,他真是不敢想还会发生什么。
更可怕的是,他虽然没看见过梦里的男人长什么样,但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溪兰烬想想就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毛病。
他可能是传闻里的魔门少主溪兰烬。
而谢拾檀是亲手杀了他的人。
在这样的关系下,他居然还在梦里幻想谢拾檀!
天哪,他真是变态。
溪兰烬内心忏悔着,忽然听到身边的人问:“不睡会儿吗?”
溪兰烬摇头:“不睡了。”
旁边一阵窸窣,谢熹俊秀的脸忽然贴近了些,注视着他的眼睛:“是睡得不好吗?”
做那种梦,谁睡得好啊。
溪兰烬支吾了下:“做了点噩梦,不太想睡了。”
“噩梦?”谢熹似有不悦地蹙了下眉,又问,“什么样的噩梦?”
……室友,你问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溪兰烬不太高兴地回答:“梦到被狼吃了。”
他这么一回答,谢熹反倒是笑了,不再问什么。
莫名其妙的,有什么好笑的?
溪兰烬纳闷了会儿,不再管他,盘腿打坐。
屋外的夜色渐渐浓厚起来,村子笼罩在薄雾般的夜色里,静得有些出奇,连犬吠声都没有。
就在这样幽寂的夜色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婴孩般的啼哭声。
溪兰烬立刻从打坐中抽回神,和谢熹对视一眼,跳下床:“我们出去看看。”
其他屋的弟子也听到了声音,大多大着胆子走了出来,紧张地吞咽着唾沫,惶惶地四下打量,一时很难分辨出哭声的具体位置。
婴儿的啼哭声近得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