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牺牲一个人的话，他绝不希望那个人是詹黎。
　　詹黎闻言刚燃起来的火气见到祁余委屈的模样又迅速退了下去，油然生出一分心疼怜惜，无奈叹了一口气：“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祁余点了点头，感受着被在乎关心的满满爱意，心里暖融融的。随后，他叫来护士为詹黎换药，告诉男人公司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等忙完了下午回来接他出院。
　　接下来，就要轮到他要为二人在一起做出努力了。
　　出了病房，他迅速查询好詹伯延的飞机落地时间，编辑并发送了一条简短的讯息：詹总，我有件事想向您当面交代。
　　为显郑重，祁余特意先回住处淋浴换了套衣服，梳理好每一根发丝。换下来的衬衫布满褶皱，肩头还残留着詹黎的血迹，每一道痕迹都清晰记录了昨夜发生了什么。
　　是詹黎给了他勇气和足够的爱，才让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詹黎此刻还满怀期待地在医院等他，没有犹豫的时间，他必须尽快结束余下的事情。
　　在办理陪护手续的同时，祁余还咨询了如何洗去终身标记，等他得到詹伯延的理解，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也要去完成这个手术。
　　还给詹黎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祁余来到詹伯延的办公室，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的一切都是面前的男人给的，即便对方现在要把它们收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詹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詹伯延打量着一贯顺从听话的Omega，松弛的坐姿和淡漠的表情也无法掩盖久居高位的威严：“说吧。”
　　安静简洁的办公室内，祁余能听到自己此刻的心跳，为了表明自己意志的坚决，他不禁站得更直一些：“我遇到了一个愿意与他相伴一生的人，希望能够得到詹总的成全。”
　　他到底还是没有勇气直接说出詹黎的名字，但如果詹伯延能够愿意放自己离开，早晚有一天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心，让对方放心让儿子和自己在一起。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房间里落针可闻。
　　对于此时的祁余而言，等待是比直接被否认更煎熬的过程。
　　詹伯延似乎并没有思虑很久，语气安之若素，没有震惊没有半分不舍：“我知道了。”
　　祁余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向詹伯延，没有训斥、没有拒绝，他反而还得到对方从容慈爱的笑容。
　　詹伯延就、这么轻松地……
　　接受了？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还要顺利，仿佛受到上天的眷顾！
　　祁余内心无比喜悦，久悬不定的一颗心安稳落地。
　　其实他认真想想就应该能预料到，詹伯延一向给他宠爱却从不让他陷入为难，彼此相敬如宾的过往中，对方总能给他最大的包容。
　　哪怕只是为了回馈詹伯延这份恩情，他也一定要更努力地工作，不让对方寒心。一时间有太多想要感谢话不知该从何说起，到嘴边儿只剩下一句：“詹总，真的十分感谢您！”
　　詹伯延十分从容豁达地送给祁余最后一个拥抱，如同和蔼慈祥的父亲一般。
　　离开公司的时候，碧空万里无云，仿佛美好的明天触手可及。
　　在那之前，祁余下定决心先把手术做了。
　　经过更有针对性的一系列体检项目之后，医生确认他各项指标符合手术条件，询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祁余瘦弱的身型，医生在心中不断感慨：这个Omega实在是太坚强了。
　　他听说了昨夜警方送来的一对儿小情侣，其中的O深夜在街上被四个混混A调戏猥亵的事，送来的时候O的精神状态稳定，A却因为救人被打成重伤，二人当真是情深意切……
　　所以他尽可能做到有问必答，让祁余不要心存忧虑。
　　祁余借机问出心底一直的疑惑：“大夫，请问在什么情况下被终身标记之后，再和其他Alpha发生关系不会产生信息素排斥？”
　　医生思虑片刻，认真做出解答：“简单来说，如果有血缘关系会提高相应机率，比如父子、手足……”同时看向祁余的表情更怜惜了。
　　祁余随后换上了蓝白条的病号服走进手术室，被护士再一次确认每一条风险。他如今心意已决，不会轻易取消念头，即便手术过程再痛苦，有手术失败甚至死亡的可能。
　　幸运的是，祁余的手术十分顺利。
　　历时两个多小时，祁余终于熬到结束的这一刻。
　　医生认真叮嘱道：“你现在的腺体和腔体十分脆弱，千万记住，未来一个月不要发生关系。”
　　“好的，谢谢大夫。”
　　祁余虚弱地说道，被护士慢慢搀着下了手术床。由于O科的医护都多少知道他的Alpha为了保护爱人身负重伤正躺在隔壁楼的住院部，对他也格外更关照一些。
　　祁余每走一步体内传来撕扯般的剧痛，一路上紧皱着眉头，咬紧牙关，才坚持走到病房脸色已经变得煞白，额头布满细汗。
　　可见他还是小瞧了这个手术，经历过一次才相信能要人命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是他和詹黎的美好未来。
　　如果詹伯延不想再看见他，他随着詹黎出国，重新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他就相当知足了。
　　只要能跟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
　　与此同时，江垣国际顶层。
　　詹伯延精心擦拭着他价值千万的手表表盘。
　　十几年忠诚又听话的Omega突然说要离开自己，詹伯延倒没有感到一丝不习惯，从前偶尔的缠绵施舍，不过是为了稳住Omega的心，不要他胡思乱想的必要手段。
　　但是他无法接受推动这一切让祁余胆敢忤逆自己的人，正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根据老方事无巨细的汇报可见，祁余并非事情的主导，而是受到詹黎的强迫和蒙骗，才接连做出大胆的行为。
　　祁余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自己，追求不切实际的爱情，他也没必要顾念往日情分手下留情。
　　“老方，去把我出国前和顾桓在电梯里的视频匿名发给詹黎一份儿，记得多花点儿时间，把日期改成今天的。”
　　老方：“是，詹总。”
　　如果詹黎上午才听到自己追的Omega愿意跟自己，转头对方又去找前任温存，不知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江垣大厦」詹伯延：敢跟老子抢Omega，这崽子还嫩了点儿。
　　「医院O科」医生：难道昨天的斗殴原来是兄弟相争？（脑海飞速闪过一本劲爆的嫂子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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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我爸他已经老了！
　　给Omega洗标记是一项十分精细且复杂的过程, 在保证清洗干净的前提下又不能清洗过度，导致脆弱的内腔造成不可逆的损害，会需要患者全程保持清醒, 并实时给医生反馈。
　　所以局部麻药注射的计量根本不足以屏蔽全部痛楚。
　　只不过祁余并不需要硬抗, 996给他屏蔽掉90%的痛觉之后，下腹偶尔出现的轻微酸胀感，据他猜测大概和大家常说的姨妈痛差不太多。
　　祁余用了一部电影的时间等到手术结束，顺便等电梯的监控视频被老方从酒店拷贝走。
　　预计最晚明天, 让人血脉喷张的小视频就会发到詹黎手机上, 让年少气盛的Alpha体验一把头顶青青草原。
　　詹黎无法消解的怒火无疑会转嫁到自己身上，给自己原本身体上的病痛叠加心灵上的双重打击。
　　祁余已经打好十二分精神, 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重要剧情。
　　手术造成的创伤从表面又看不出来, 粗心的Alpha怎会知道恋人在背后为他付出了什么呢。
　　夏日拥挤的医院, 中央空调开得很足。
　　祁余在婉拒了护士的善意之后，独自咬牙扶墙一步步走出O科准备去取药，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好在现代化的机械配合, 只要把处方笺在电脑前一扫, 就有药像从自助贩卖机出来一样传送到轨道上，每个人倒是十分节省时间。
　　可就在排队快要排到他的时候, 祁余远远看到关秋扬的身影。
　　糟糕……
　　他跟詹氏父子之间的关系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祁余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此刻虚弱的模样, 更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犹豫了一瞬，决定离队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不料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顾桓？”
　　身后传来关秋扬的声音, 祁余能听到对方同时加快了脚步, 奈何自己走得实在太慢，没迈几步就被人追上，绕到他面前。
　　关秋扬原本脸上还挂着笑容，一看到他的脸色就瞬间变了，忍不住激动地道：“你……这是怎么了？”似乎对一日不见发生的变化感到十分意外。
　　祁余试图掩饰，随便找了个借口：“没什么，肠胃最近有点儿不舒服，我来……”
　　没等他说完，一向稳重的关秋扬不由分说抢过他的处方笺，凝眉扫过单子上记录的内容。姓名性别年龄挂号科室、各种药类明细清清楚楚印在纸上。
　　关秋扬就算是个Beta，近四十年的阅历也不会对AO的事一无所知，从医生给开的一连串的药名定能猜出个来龙去脉。
　　果不其然，祁余看到对方不由得瞪大双眼，脱口而出惊异的质问：“你自己一个人来洗标记？”
　　“……”
　　祁余怕引来注目，立即张望四周人反应，见没人看过来才静下心弦，片刻后无奈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关秋扬也不拐弯抹角：“那詹黎他知道吗？”
　　“……”
　　祁余闻言一怔，蓦然再次睁开双眼。脑内飞速搜寻可能被人发现的破绽，直到画面定格在一周前三人尴尬在办公室的场景，可当时他和詹黎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分举动……
　　“他不知道……”祁余犹豫了一下，怕多生误会，补充道，“……不是他的标记。”
　　短短几个字传进关秋扬的耳朵，脑海里已知的碎片信息重新排序整理。不是詹黎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祁余不想多说，他也不再多问。
　　“我扶你过去坐下吧。”关秋扬看到祁余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垂在眼前一簇簇的，应该是手术刚结束不久，已经虚弱到尾音里都是气声，还要咬牙坚持装作没事，心里止不住阵阵涌上心疼。
　　如果在上周他没有克制，再继续多追问几句，祁余是不是会比现在好一点儿，至少不会身边连一个能陪同就医，跑手续拎包儿的人都没有。
　　这个人就是自己太逞强了，奈何自己没有在他身旁照顾的理由……
　　关秋扬展开搭在自己手臂的西装外套，小心翼翼披到祁余身上，一步步搀着病人坐到走廊的长椅，然后故作轻松挤出一个笑容道。
　　“我正好也要去取药，顺便连你这份也一块儿取了也不麻烦，你就好好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没等祁余回应，关秋扬转身离开，排在取药窗口长长的队尾。
　　祁余远远看着关秋扬，回想这么多年他刚第一次看到对方发怒的样子，估计在别人看来，自己的确是实在太不爱惜自己了。可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能够顺利和詹黎走到一起，他已经很知足，独自做手术他并不觉得辛苦。
　　他很庆幸身边遇到这么多善良的好人，即便对方语气凶一些，也无非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
　　头顶空调生硬的冷风被阻隔在西装外套外，身上逐渐暖和起来。
　　半小时后，关秋扬拿着药回来，直接放了满满一个塑料袋在他腿上，其中吃的抹的贴的应有尽有，祁余想要起身，又被一手按在椅子上。
　　医院拥挤身边没有其他多余座位，关秋扬就蹲在他面前，把药一个一个掏出来细心叮嘱注意事项，一日几顿一次几片不能和什么一起吃，还有涂抹的药膏多大面积要挤多少……
　　事无巨细的样子，和他在公司对属下展现的放心截然不同。
　　祁余仔细听完关秋扬的再三吩咐，心里暖融融的，他不敢耽误对方太多时间，詹黎也还在病房等他：“谢谢关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今天你帮我的，我会记在心里的。”
　　关秋扬笑着摆了摆手，关切道：“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祁余起身脱下肩头的西装叠好还给对方，扯起褪去血色的薄唇微微一笑：“谢谢，不必了……我去找詹黎。”
　　再次听到那个名字，关秋扬不再强求什么，识趣干脆地离开了。祁余看不出关秋扬对自己默默关心的原因，却在工作场合以外，看到了对方更加热情亲近的一面。
　　坐在椅子等待的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明显缓过来不少，除了无法避免的虚弱无力需要日后慢慢调节休养，下腹的坠胀疼痛已经降到可忍受的范围内。
　　害怕詹黎吃不惯病号餐，他特意到医院对面的饭馆打包了几个小菜。
　　终于历尽千辛重新见到恋人的那一瞬，他欣喜地发现，透过那双熠熠生辉望过来的眼眸，看到对方的内心，原来和自己拥有同样的心情。
　　“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然后彼此都倏地笑了，人生最美好的瞬间不过如此。
　　“我给你带了些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先吃着，我去办出院手续，等完事就过来找你。”祁余说着把餐盒一个个打开，摆放到病床配套的移动桌上。
　　这一刻，他打心底感到无比的幸福，笑容映射到窗户玻璃上，连脸上气色都看着好了许多，倒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才做过手术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