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离回过神来,闻言点了点头:“你肯用心修炼自是再好不过,你的杂念太多,若要成功筑基,须得先理清杂念。”
莫衡之闻言深以为然,他前世可不就是杂念太多,道心不纯,故而难以精进。
如今,他最大的执念已然放下,他的心中除了修炼再无其他杂念,哪怕是听到师尊将他的满腔情意用杂念二字简单概之,他的心绪也无甚波动。
他目光毫不避讳地与白霜离对视,正色道:“弟子明白,弟子先前经历了一番奇遇,在此奇遇后,弟子深知从前自己修为浅薄,辜负了师尊的教导,故而弟子已经洗心革面,斩断杂念,从此一心向道,等这次出关后,弟子便打算外出历练一番,争取早日筑基。”
在听到莫衡之说斩断杂念的时候,白霜离胸口处传来一阵隐秘的刺痛,整个胸腔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堵住,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自他踏入修行一途以来,这种感觉还从未有过,他以为是自己的修炼出了问题,欲打坐查探一番,便对莫衡之说道:“也好,你去吧。”
“是,师尊,弟子告退。”
莫衡之走得干净利索,白霜离看了一眼案几上的茶具,愣了片刻,一拂袖将它们收了起来。
第8章 他又走了
莫衡之去了后山师尊专门为他准备的闭关的山洞,洞中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个打坐用的蒲团,以及一方沐浴用的水池,这水池乃是苦极莲池里的水,性极寒,适合炼体,洞里还布有隔绝神识窥探的阵法,同时又有聚灵阵补充灵力,对于一个炼气期的修者来说,这样的闭关环境已是足够。
莫衡之来到水池中,他从纳戒中拿出一枚玉瓶,里面有十滴雷灵液,他按照前世的经验,先往池中倒了一滴,随即他便将衣衫除去,走到池水中盘腿坐下。
才一坐下, 一股暴虐的雷灵之力便向他席卷而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他这一世接触雷灵液的时间比前世早,修为自然是比前世低,故而前世尚能承受的一滴雷灵液对此时的他而言却是极霸道的。
霸道无比的雷灵力在他周身的经脉中横冲直撞,他的雷灵根原本是下品灵根,只有极细的一丝,面对骤然涌入的庞大雷灵力,莫衡之的灵根一时难以承受,灵根内壁隐隐有了丝丝皲裂。
“啊!”灵根破裂的痛苦让莫衡之痛苦地叫出了声,他紧皱着眉头,死死咬紧牙关,任凭这股雷灵之力反复冲刷他的灵根,同时,他倒了一瓶上品融灵丹含在口中,每当他察觉到灵根承受不住将要溃散之时,便吞下一粒,濒临碎裂的灵根便会快速愈合,就这样,他经历了整整十日的煎熬,才将这一滴雷灵液彻底吸收。
经过一番调息后,莫衡之再查探自己的灵根,发现他原本细如发丝的雷灵根已拓宽两倍有余,别看它现在仍是下品灵根,但其韧性和凝实程度已可堪比中品灵根。
果然,他以炼气期的修为冒险吸收雷灵液还是值得的,虽然过程痛苦了些,可他如今灵根凝实了,日后吸收天地之气便会快上许多,如此,他离筑基的距离便更进一步了。
莫衡之尝试打坐修炼,果然,他如今吸收灵气的速度比从前快了十倍不止,这便是灵根拓宽带来的好处!
莫衡之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他的身体好似饥渴已久般疯狂地吸收着空气中的灵力,精纯的灵力持续滋养着莫衡之的肉身,他之前在秘境中受伤所造成的亏损也很快被填补回来,一种极其舒适自在的感受令他毛孔微张,他放任自己放空思绪,很快便入定了。
莫衡之这边的修行顺畅,而白霜离在莫衡之离开后先是检查了一番自身,发现并无异常,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半晌,忽而自言自语道:“这次衡之忘了同我分享他的经历。”
原来莫衡之从前为了能与师尊拉近距离,不管他去了哪里回来,都会想方设法地让白霜离坐下听他分享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白霜离虽修的是无情道,对世事皆是冷漠无比,但对莫衡之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对他到底还是与旁人不同,只说他对莫衡之的耐心便是无人能比。
在莫衡之的刻意为之下,白霜离已经习惯了每次他从外面回来便拿出一壶茶,边品茶,边听他慢慢诉说。
可这一次,莫衡之的经历,被他用短短“奇遇”二字便概括了,他是如何受伤的,他经历了什么,他却是只字未提。
白霜离心想:或许衡之是忙着闭关忘记了,等他出关后,应当会将一切说与他听。
莫衡之闭关一月后,他自觉体内的灵气已然充盈,他从入定中醒来,全神贯注,抱元守一,以意念调动周身灵力,使精化气,复使气自会阴、尾闾溯夹脊上达泥丸,再下降丹田,如此反复运转,直至他周身一热,河车通,再睁眼时,他的修为已达练气九层。
“主人,你终于醒啦!”明显胖了一圈的风行兴奋地围着莫衡之绕了好几圈,莫衡之见状勾唇轻笑道:“怎么如此兴奋,莫非你还会思念我不成?”
他本意只是开个玩笑,可风行却还真扭扭捏捏地说:“也有一点吧,主要是只有你能陪我说话,我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哈哈,我明白,你是高贵的器灵嘛,”莫衡之换了个姿势,慵懒地靠在石壁上,他朝空中飘着的光团子招了招手,风行老老实实地飘到他手边,莫衡之伸出手掌,风行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心,“你与秘境可是完全融合了?”
“嗯,”风行声音清脆地回答道:“我们已经彻底融合啦,这琼莱秘境中的一草一木都主人都可以随时取用,怎么样,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嗯,的确厉害,”只要风行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平日里莫衡之不介意顺着它,他问道:“我师尊是单冰灵根,如今是元婴修为,你可知秘境里有何适合师尊的宝物?”
风行在他掌心蹦了蹦,思索道:“冰灵根的话,秘境里有一道极尽寒泉,这可是数万年前冰灵根者趋之若鹜的宝贝,冰灵根者在里面泡上一泡,便可提纯灵根,你若是信得过你的师尊,可以让他进来修炼,若是信不过他,寒泉里有极尽冰魄,这数万年间结了不少,你也可以给他些,拿来炼制冰系法器,或者辅助修炼都可以,这东西现如今怕是顶好的宝贝了。”
说到这里它摇头晃脑地说:“如今这天地间的灵气也太稀薄了吧,就这点灵气你们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修仙,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勇气。”
莫衡之闻言摇头笑道:“你这张嘴呀,也不知你是跟谁学的。”
风行不服气地问道:“我这张嘴怎么了?老大从前总说我巧舌如簧,是个活宝呢!”
“哈哈哈哈,”莫衡之仰头大笑,“是,你的老大说得极是,你的确是个活宝,日后有你在畔,我定不会觉得无聊了。”
风行闻言傲娇地“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莫衡之道:“好了,你拿些极尽冰魄出来,再装些极尽寒泉给我,我拿去给师尊。”
“好的,主人的决定很英明哦,老大常说人心隔肚皮,你不过是个炼气期的修士却身怀重宝定要藏着掖着,否则说不得就会被人抢了去。”
莫衡之笑了笑:“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不告诉师尊并非是信不过他,只是……”他两眼定定地望着空中,眼中的笑意荡然无存,反而多了些风行看不懂的东西,风行晃了晃身子,问道:“只是什么?”
“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莫衡之伸手,“东西呢?”
“什么嘛,说话说一半,跟老大一个德行,哼!”风行不情不愿地将东西给他,莫衡之笑着揉了揉它胖乎乎的身体,“行了,这些烦恼之事你又何必明白呢,你只要做一个快乐的器灵就好。”
风行别扭地转过身,哼哼唧唧的,莫衡之笑了笑,起身理了理衣服,道:“好了,你先回秘境里玩吧。”
风行自从见识过如今的修炼环境有多贫瘠后便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兴趣,也不嚷嚷着要出去玩儿了,比起外面,还是秘境里灵气浓郁,待着舒服,它乖乖地回到了秘境,莫衡之带着给白霜离准备的礼物去到了他的住所,只是他到的时候,白霜离却不在。
莫衡之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找来守山童子询问师尊的去处,若是从前,他闭关后定然是要见到师尊一面的,如此才能缓解他闭关期间的相思之苦,这一次,他只是来到师尊的房里,将给师尊的东西放在桌上,并给师尊留了道传音符,随即便转身潇洒离去。
等白霜离从木清河那里拿了许多丹药回来后,便只看到桌上冒着极寒之气的两个盒子,和一道传音符。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道传音符后他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去了莫衡之的房门前,在推开房门的时候他已然察觉屋里没人,果然推开房门后,里面冷冷清清,丝毫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白霜离打开了传音符,里面传来莫衡之温润的声音:“师尊,弟子闭关略有所得,接下来打算在外历练一番,待到弟子筑基后便会归来,弟子来时师尊不在,便不同师尊当面告别了,桌上的东西是弟子历练所得,拿来孝敬师尊,请师尊收下,师尊,保重。”
白霜离清冷的眼中再度涌上茫然之色……
他只是去拿了丹药而已,他明明告诉过守山童子自己的去处,衡之为何不来找他……
白霜离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仍然没有从莫衡之的不告而别中缓过神来,他垂眸看着桌上的盒子,缓缓伸出手将盒子抱到膝上,打开盒子后,一股远甚于苦极莲池的寒气扑面而来,一向最注重修行的他面上没有丝毫见到异宝的欣喜,他徒手将极尽冰魄拿在手里,凌冽的寒气瞬间从他的手中向手臂蔓延,白霜离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垂眸,指尖微微一挫,骤然凝结的冰霜便顷刻消散,他将东西收好,只留下那张传音符还捏在指尖。
按理说,弟子外出历练做师尊的不应干预,但衡之如今修为尚浅,上次他外出就受了两处致命伤,而且他走得急,新的丹药也还没有续上,白霜离心中有些在意,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找莫衡之。
第9章 一世相思已朦胧
莫衡之离开白泽宗后先是去了方幼宁的住处。
他一直都记得方幼宁前世为他而死的情谊,这一世,他希望能够尽自己所能让幼宁能够平安顺遂。
方幼宁是木火双灵根,他让风行取了些赤炎金猊兽的伴生石赤炎石,打算送给方幼宁拿去炼制本命法器,方幼宁目前用的法器还是那把丑得没边儿的下品法器,他早就看不惯了。
方幼宁无门无派,独自散居在白泽宗山脚下的凡人城镇。
凡人的城镇大多大同小异,尤其是乡间小院,大多都是白墙黑瓦,莫衡之在推开院门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让他脚步一顿,眼前的景象仿佛与前世重叠起来。
一世相思入骨,终究是镜花水月,彼时如痴如醉,如今再回头看,却犹若大梦初醒,且笑叹梦中痴狂,再细细想来时,那些刻骨铭心到底也还是朦胧了。
方幼宁察觉到他的到来,很快便出门迎接,只见莫衡之垂着手怔然站在门口,他出声道:“衡之兄,怎么不进来?”
这一声呼喊将莫衡之心中那缕即将凝实的朦胧情思彻底打散,他收敛了神色,对着方幼宁笑了笑,走进院子,“幼宁,我打算出去历练一番,你可要与我同去?”
方幼宁先是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旋即开心地同他道:“衡之兄,你当真已是炼气九层了啊!看来你那日的确没说大话!”
莫衡之咧嘴笑了笑,他已找回了当初还是青年时的感觉,举止也愈发自然,与从前重合了起来,他搭着方幼宁的肩膀,道:“那是自然,我为人踏实,从不说大话。”
他掏出赤炎石,递给方幼宁,“喏,为兄给你带的礼物。”
方幼宁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莫衡之径直朝屋里走去,毫不见外地坐到方幼宁的卧榻上伸了个懒腰:“带火灵的石头,你可拿去炼本命法器,你那把生了锈的刀早点扔了吧。”
说完他也不管自己的话给方幼宁带来了怎样的震撼便径自躺下:“哎,我这一路奔波有些累了,我睡会儿。”
方幼宁捧着赤炎石无措道:“衡之兄,这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莫衡之翻了个身:“你就安心收着吧,我拿着又没用,你我兄弟情义,难不成还抵不过这几块石头吗?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收拾收拾,等我睡醒了我们就出发。”
方幼宁见状也只能将赤炎石收下,他看着莫衡之宽厚的背影,心中泛起阵阵暖意。
衡之兄虽是名门弟子,却愿意同他这一介散修称兄道弟,有好东西对他也从不吝啬,也从来不会因为他的慷慨而端着施与者的态度。
相反,他还总是照顾自己的心思,每次送他东西总是能说出让他无法拒绝的话,方幼宁唇角弯了弯,清秀的眼中满是柔和,得好友如此,是他的福气。
罢了,左右他欠衡之兄的早已经还不完,修行之路漫漫,只要衡之兄需要他,他自当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莫衡之睡了半个时辰便精神抖擞地起身,一旁的方幼宁已收拾好行装,见他醒了,便问道:“衡之兄,你此番打算去往何处历练?”
“我下山的时候去宗门领了个黄级任务,查探凡间皇朝上报的怪物吃人事件,听描述应当是妖兽作乱,黄级任务危险系数也不大,正适合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