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瑾舟在他准备进门的瞬间按住门闪身挤进卫生间,手里拿着碘伏和消毒棉签,“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你……怎么知道?”
“闻到血腥味。”付瑾舟撒谎道,“伤在哪了?”
季望海脱下裤子,长长的伤口被水雨泡到边缘发白,付瑾舟只觉得整个眼睛都是涩的,喉咙泛起起阵酸意,想哭,说不出话。
付瑾舟蹲在他面前,模糊着双眼替他伤口消毒,连“疼吗”两个字都不敢开口问,怕暴露自己此刻哽咽的声音。
季望海学着他常替自己揉脑袋的样子揉他头顶:“没事,男人嘛,这点伤不算什么,不疼的,你别难受。”
楠漨
付瑾舟一直没说话,搬过小凳子让他坐下替他洗澡,季望海搂着他的腰,再次说:“别难过。”
“好,不难过,头发擦干,吃饭了。”
饭还没吃两口,季望海手机提醒音响起,他赶紧放下碗筷一脸凝重的拨打一个号码,连打两遍对方才接,季望海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的,陪着笑脸叫对方:“大哥,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今天的送餐员,很抱歉超时了,能容许我向您解释下吗?我的车翻了,您那份外卖掉出来外包装弄脏了,我又返回店家重新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送过去,这才超时了两分钟,我不是推卸责任,真的就是这样,大哥,能不能麻烦您撤销差评?”
对方嗓门大:“你们这些送外卖的最会找借口,谁信,删差评,可以啊,给我转100块。”
季望海像是松了口气,:“您微信多少?我转给您,麻烦您删评,谢谢。”
“我手机号,加我,下次找个好点的借口,什么弄脏了又重新下一份,骗鬼去吧,这次就给你删掉。”
电话挂断,季望海抿着嘴在微信好友搜索栏输对方电话号码,付瑾舟按住他的手:“别加了,吃饭吧。”
“不行的,差评我会扣钱,平台那边管得严,一个差评扣几百,相当于几天白干了。”
付瑾舟还是按着他的手:“季望海,你以前有这么求过人吗?”
季望海愣住:“这没什么的,真的,只是说几句话,不算什么。”
“吃饭,别求人。”
他是季望海,骄傲的季望海,现在的他明明也才二十岁,明明能住在四季如春的城市花园,却跟付瑾舟挤在几平米的小房子对着别人低三下四的说着祈求的话,他不该承担受这些。
季望海听话的放下手机,安慰付瑾舟:“真的没事,我听送餐的其他大哥们说每个人都会遇到差评,说说好话就行了,你别这样,我没事,我不给他转就是了,扣就扣吧,我每天再多跑一个小时就行了。”
付瑾舟将牛扒夹进他碗里,“嗯,吃饭,吃完睡会儿,下午雨大,别出去了,在家吧,我陪你。”
而后几天季望海在付瑾舟的强烈要求下在家养伤,伤口肿着,连带着走路一瘸一拐,季望海拗不过他,只好在家呆着看书。
季望海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幸福,跟他见过的出租楼很多对平常的夫妻一模一样,两个人相互照顾相互依偎,日子总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几天后季望海继续出门送外卖,这天他送完一天外卖回家,远远看见付瑾舟从秦向陆的车上下来,他按响喇叭,冲过去:“你怎么从他车上下来?”
秦向陆降下车窗,笑跟着季望海打招呼:“小海,好久不见,伯父挺想你的,有空回家看看。”
季望海伸手拎住秦向陆衣领:“早就警告过你,不要靠近付瑾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向陆挣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小舟只是跟我吃个饭,闲聊几句,你不会连他交朋友都要干涉吧?”
季望海气红了眼,扭头看向付瑾舟:“他说的是真的?”
付瑾舟面无表情,挡在季望海面前,对秦向陆说:“谢谢你今天的晚餐,明天见。”
季望海攥紧拳头,骨节捏得咯吱作响,“不要跟他接近,不要跟任何一个秦家人接近,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
“你不也是秦家人?”
季望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他不敢相信这是付瑾舟能说出来的话,生气,伤心,又拿他无可奈何:“你先上去吧。”
这晚季望海没回去,在外面坐了一夜,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付瑾舟整个人都变了,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回家,付瑾舟刚好准备出门:“你去哪?”
付瑾舟穿鞋的动作顿了顿:“我这几天跟秦总有工作要谈,晚上应该不回来,你自己先睡。”
季望海拽住他手腕:“谈工作需要谈一天一夜吗?晚上为什么不能回来?”
“季望海,你别幼稚了行吗?大家心知肚明,这个社会,想得到什么必须付出点什么,你知道的,我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就连卖酒都得靠喝酒能完成推销,何况是进总部,我总得付给他相应的报酬吧?”
“他想要什么?”
付瑾舟挣脱他的手:“别再问了。”
这晚付瑾舟真的没回来,季望海给他打电话,秦向陆接的:“他在洗澡,有什么需要我转告他的?”
“秦向陆,你想死!”
“我可不嫌命长,是不是想问你输在哪里?金煌酒店,689房,过来找你要的答案。”
季望海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按响689号房,秦向陆的助理已在里面等候:“您来了,请进。”
房间里的电视屏幕上出现监控画面,秦向陆和付瑾舟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两侧,秦向陆将一张卡递给付瑾舟:“离开季望海,跟他说分手,跟着我,我在临江路给你准备了一套房子,你明天可以搬过去,总部那边正在走流程,你随时能去总部报道,车子你想要什么款式,明天陪你去选,还有,你继父的事我已经命人在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付瑾舟背对着镜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接过卡,说:“我需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跟着我,其他什么都不用。”
季望海抄起房间的烟灰缸砸向显示屏,狠狠盯着助理:“他们在哪间房?”
助理吓到后退几步:“6、688,就在隔壁。”
季望海用力踹向688房门,门从里面打开,秦向陆迎面被他一拳砸倒在地,付瑾舟见状赶紧去拉,被季望海甩到墙上,季望海眼里全是血丝,他盯着付瑾舟的眼睛,问他:“你要跟他在一起?”
付瑾舟没看他:“你都知道了。”
“他在利用你,他打电话让我来酒店,我在隔壁通过监控看到了你们的对话,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在配合他演戏,你在利用他进总部,对不对?”
“是真的,”付瑾舟将手里的卡举给他看:“秦总刚给了我一百万,我可以拿这笔钱给我妈妈买房子,请保姆,还能把她接过来棉城,季望海,我们分手吧。”
季望海捏住他下巴:“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演的太假,我根本不信。”
第52章 我怎么不服老了?
“人都是会变的,我不想一直挤在那间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小房子,也不想跟你分着吃一份炒米粉,更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的跟着你,我想要的你都给不了我。”
“你告诉我,你是故意这样说的,你想我出国故意刺激我,是不是?”
付瑾舟直视他:“不是,我想了很久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怕伤害你,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季望海松开他,只觉得胸腔像是要爆炸了,憋着一股气,痛,从胸口痛到太阳穴,哪里都痛,他看了一眼付瑾舟,转身离开。
房门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付瑾舟脚步虚浮,一个没站稳顺着墙滑向地面,秦向陆站到他面前:“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麻烦你出去。”
房间只剩付瑾舟一个人,他靠在墙边,手里捏着那张银行卡,那张把季望海“卖”掉了银行卡,卡是秦向陆给他的,里面原本是三十万,付瑾舟只留了一千,其他退回给了秦向陆。
他用一千块钱把季望海卖了。
这一千将永远提醒他,是他先放手,是他放弃了季望海。
晚上,付瑾舟回到家,家里没人,季望海没回来。
今天是季望海的生日,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他应该会买个蛋糕,买束鲜花,为他唱首生日快乐歌。
他坐在床边环视那间季望海陪他从最炎热的夏天过渡到最寒冷的冬天的房间,他希望季望海再也不要住这样的房子,希望他不要再吃苦,过他该过的日子。
一直坐到凌晨两点,一楼铁门发出声响,付瑾舟站起身往门口走, 打开门等着季望海上楼。
季望海站在楼梯拐角处与他对视:“你要出门?”
“嗯。”
“去找他?”
“嗯。”
季望海两阶并作一阶跨上前,将付瑾舟推进屋,反手关上门,房间就那么大,付瑾舟被季望海推到床上,季望海压着他,语气里含着的尽是心伤:“今天在酒店,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把你绑走,然后找个地方关起来,关一辈子,任谁都找不到你,可我一直记着你跟我说过的话,遇到先冷静,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任何决定,你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酒店的吗?我在外面不敢回来,也不敢去找你,怕我忍不住做伤害你的事,现在我冷静下来了,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你想谈什么?”
“你只是故意刺激我,想让我出国对不对?你没有跟秦向陆在一起,也没有背叛我,对不对?”
“你今天问过了,我也答过了,不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对不起你。”
脸上一阵湿热,付瑾舟不敢动,不敢看季望海。
季望海哭了,他将脑袋埋进付瑾舟肩窝,哽咽道:“你在骗我……我都这么努力了,你为什么就不信我,秦向陆能给你的,我以后都会给你,你为什么不能给我点时间,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
他哭得浑身都在颤抖,付瑾舟无声的叹息,长痛不如短痛。
“我答应你,我出国,你等我,你不要跟秦向陆在一起,行吗?我去找秦誉信,找他认错,跟他妥协,你等我三年,好不好?”
可惜已经晚了,秦誉信通过秦向陆转达了他的意愿,季望海必须跟付瑾舟分手,付瑾舟不能联系他,如若不然,他会断了季望海在国外的一切开销,季望海姨父的公司将会破产,乔念念会遭遇跟季望海一样的对待,那所学校是秦家资助的学校,他们在秦誉信手里相当于蝼蚁,渺小,任人宰割。
付瑾舟不想季望海失去更多。
“晚了,”付瑾舟说,“我已经答应跟秦总在一起了,我妈身体不好,我没条件照顾她,秦总会帮我照顾他,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不是我不愿意等你,是我现在没得选,对不起,我选择了对我有利的一面,我很抱歉。”
季望海一个字都听不下去,吻住了他,付瑾舟反抗,季望海吻得更用力,两人嘴里都是血腥味,付瑾舟用力推开季望海:“够了!别闹太难看!”
“不够!”
再次将付瑾舟压回去,一只手按住他脖子,另一只手去脱他裤子,这样算什么?付瑾舟拼命抵抗,奈何力气实在没季望海大,慌乱中他随手一摸,摸到床边小桌子上的水果刀,几乎是没经过大脑,刀子一挥,季望海松开了他。
付瑾舟反应过来,看着季望海流血的手臂,赶紧找东西给他止血:“先止血,我送你去医院。”
季望海捂着手臂,小臂被刀子割出一条长长的伤口,他看着付瑾舟,苦笑:“你是真的下得了手。”
“我……”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先去医院,你在流血!”
“你关心吗?”
“先不吵了好吗?跟我去医院。”
“哥,”季望海的眼里尽是悲伤,“今天是我生日,你还记得吗?”
付瑾舟僵在原地,生硬地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季望海看着他,嘴角在笑,眼睛在流泪,最后,他拉开门消失在楼梯处。
付瑾舟颓废的坐回床边,床沿滴着季望海的血,鲜红刺眼,付瑾舟捂着胸口泪流满面。
他从背包掏出一个摩托车模型,国内一个手作达人的限量版,每款仅售一个,季望海之前经常看那位达人的视频,付瑾舟知道他喜欢,嫌贵一直说不喜欢。
三个月前付瑾舟下的单,今天刚好收到货,他把模型放在桌上,重重叹息。
这晚季望海没再回来,天亮之际,付瑾舟随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衣服就是电脑和工作资料,两个行李箱装满差不多了,其实不能要的统统不要,收拾完,将床单换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带上门,离开了那小房子。
季望海再回到小屋,房子里东西少了一半,属于付瑾舟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原先充满爱意的房间只剩下苦涩和那个孤独的模型。
季望海拿起模型顺势要摔,又轻轻放下,他还是不相信付瑾舟会这么对他。
付瑾舟走了,一个字没留就那么走了。
不甘心的季望海找到秦向陆,让他把付瑾舟交出来,秦向陆向付瑾舟投去同情的目光:“傻弟弟,他要离开你,你是找不到他的。”
“你一定知道他在哪?”
“不,我不知道,我给了他一套房子,但他没搬去住,不信你自己去查,我也联系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