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给你和你奶奶道歉的。”洛可的嗓子哑着,满脸颓丧,说话也不似往日那般有着十足的傲气。
如果可以,江凌宁愿自己压根就不要想起生活中还出现过这么一号人,更别说看见他。
“没必要,你滚吧。”
淡淡甩下几个字,江凌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水房走去。
然而下一秒,洛可却是直接绕到了江凌的正前方,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我是真心来给你们道歉的,可不可以听我说。”
江凌目光冷冷地抬眉道:“你要说什么。”
“我道歉,我错了。”洛可急不可耐地紧跟着接话,江凌怀疑他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根本就没过脑子。
“求求你帮我在Sann面前说说好话,让他不要再给我爸施压了。”洛可说罢抬手拽住了江凌的袖子,言辞逐渐变得有些失控起来:“我不想去英国,我不想去啊!”
“英国。”江凌面无表情地念叨着这两个字,自嘲一笑:“多好一地方啊,有些人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去得了。你出生即是巅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说了。”江凌说罢顿了顿,将自己的衣袖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要把我送到英国去找我姑姑。”洛可一边说着,一边瞪大了眼睛摇摇头:“以后就定居在那里了,一辈子都不让我回来了。”
他说完后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情绪一激动,抬手按上了江凌的肩膀:“我不要!我不要去!你现在就打电话去找他说,我想留在这里!”
洛可这些毫无边界感的举动让江凌感觉到十分不适,他烦躁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洛可的距离,转而用凌厉的眼神看向对方:“你想多了,我左右不了他的决策。”
“你胡说!”洛可吼了出来,说罢抬手指上了江凌的鼻子:“我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完全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你不出现,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
他说着不自觉地咬紧了牙:“我现在只恨不得你消失!你和你奶奶全部消失!你奶奶怎么不摔死在楼梯上啊,真该让你也设身处地感受一下究竟什么叫绝望!”
洛可话音落地,下一秒便被江凌带风的拳头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上前两步将洛可按在地上,江凌双眼猩红满目狠戾地攥紧了他的衣领:“听好了疯子,这一下是替我奶奶还给你的。”
“你对沈时安因爱生恨把气全部撒在我的头上,我无话可说。可是我奶奶,她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洛可激烈的言辞狠狠刺激到了江凌,他感觉自己血气上头,仿佛间又回到了之前理智不受控的时候。
“你就这么喜欢沈时安吗?”江凌咬着牙,看洛可那副令人做呕的模样无奈笑了笑:“人我让给你好了,但是你但凡敢再动我奶奶一下,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不要了,也不会让你活着一个人躲到国外去逍遥快活。”
江凌话音落地,洛可的眼神跟着空泛地怔了怔。
走廊里这么多人围着,江凌直起身子不愿陪着洛可继续在这里出丑。
然而刚一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却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看到沈时安的那一刻,江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才情急之下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无力地张了张嘴,辩解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懊悔与心痛的感觉侵袭全身,江凌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想要叫住沈时安的名字。
然而沈时安却没再给他这个机会,早已穿过人群转身离开,最终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第74章 戒指、玉佩、还有你父母离婚的原因
洛可走后,医院走廊内看热闹的人群被护士驱散。江凌脑袋木木地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面色平静地捡起了地上的暖水瓶。
方阿姨今天晚到了半个小时,待江凌给她嘱咐过早上医生查房时交待的话、以及今天要做哪几项检查,方阿姨这才猛地发现江凌颌角附近竟有一块伤处还隐隐渗着血痕。
“江先生,你这里是怎么了?”
看对方惊异的目光直愣愣地定在自己脸上,江凌下意识抬手抚上脸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跟洛可打架自己脸上也挂了彩,应该是情急之下被对方抓的。
小声说了句“没事”,江凌穿好外套径直往门外走,在拿出手机准备打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将目的地定位到了SA公司的总部楼下。
江凌身上装着沈时安给他的那张家属卡,从过闸机到上电梯一路畅行无阻根本就没有人敢拦他。
总裁办的大门紧闭着,让江凌再一次联想到沈时安临走时留下的那个背影。
行政秘书走上来与江凌打招呼,之后带着标准的微笑向江凌汇报说沈总今天根本没来上班。
江凌刚想着他会不会是早上从医院出去后直接回了家里,却被对方告知沈时安其实是在老宅,因为半小时前司机刚刚开车从那里回来取走了一份文件。
江凌思索了一下,最终匆匆向对方道了谢,又打车去了老宅。
他到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玲姨正站在餐桌旁边摆碗筷。周萍听到庭院大门那边有响动望外看了一眼,没过多久江凌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小凌你也回来啦!”周萍满脸笑意地冲着江凌招招手:“我早上问时安的时候他还说你团里工作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能赶回来就行,我让玲姐再添双碗筷。”
从周萍的叙述里,江凌听出了她对奶奶住院的事情并不知情,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样也好,照周萍一贯的行事风格,如果知道了就一定会去探望。江凌私心里还是希望这场风波尽快过去,不要牵扯太广。在这一点上他和沈时安两个人虽然从未通过气,倒是保持着一致的默契。
沈时安彼时刚从二楼下来,看到江凌猝不及防出现在客厅里先是脚下的步伐顿了顿,须臾之后淡定地走至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白天沈韵停要在学校里上课,少了这么个调节气氛的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凌总感觉这顿饭从头到尾吃得死气沉沉的。
沈时安没有当着长辈们的面表现出太多异样的情绪,遇到江凌爱吃的菜还是会给他夹上一些,但两人之间毫无言语上的交流。
每当江凌抿着唇想要与他搭话的时候,沈时安的目光总是不着痕迹地迅速瞥到一边,巧妙地避开了与江凌的每一次对视。
一顿饭吃完,江凌的肚子是饱了,但心里装着事几乎不记得自己都动过哪些菜,只是机械性地夹着筷子往嘴里送。
餐后用完水果,沈时安先他一步上楼回了房间。江凌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会,刚抬脚踏上一节阶梯,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片酬到账,他现在收到的是银行发来的余额变动提醒。江凌滑动屏幕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半个小时之前剧组的工作人员就提前知会过他,一旦收到信息要记得仔细核对。
江凌在手机银行里翻了翻近几个月的出如流水账单,在看到去年冬天有一项50万元的入账后,猛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了保住奶奶住的房子,向沈时安临时支借的那笔钱还一直拖着没有还。
既然说好的片酬到账就还给他,做人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况且江凌现在刚好在发愁找个什么由头能跟沈时安搭上话,机会这不就来了。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江凌看见沈时安此时正站在窗户边拿了个小杯子往花盆里灌水,歪着头观察了一下遂上前提醒他:“这花喜干,你这么浇它会死的。”
沈时安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将杯子顺手放在了窗台上,须臾之后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这是今天两人见面这么久以来沈时安对着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嘴角还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但江凌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一点开心的情绪,相反,与沈时安靠近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压甚至低得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心中暗暗思索了一下,江凌故作轻松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将屏幕划开举在沈时安的面前晃了晃:“今天收到个好消息,看!我片酬到账了,能给你还钱了。”
沈时安倾斜着身子靠在墙边,目光只在屏幕上短暂停留了一秒便匆匆挪开,显然对江凌的银行卡里有多少余额并不感兴趣。
但江凌说要给他还钱,倒是让他微微一愣,不禁皱眉道:“还什么钱?”
就知道沈时安可能早把这事忘了,江凌拖着尾音“呃”了一声,出言解释:“就是民政局领证之前,我不是问你借过45万嘛,说好了片酬到账就还给你的,你后来直接给我打了50万……”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app里找到了手机银行的那个软件:“我就转到你给我的那张卡上吧,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利息你就别问我要了。”
江凌最后一句话是开玩笑的,说出来主要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沈时安可能并没有体会到他的用意,抬手遮住了屏幕声音依旧冷冷道:“那钱我也没指着你还,你自己留着吧。”
“那不行,我说话得算话。”江凌勾嘴笑了笑,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要是放在往日,沈时安大概率会掐他的脸蛋,然后反手把人推到墙边质问他,钱放在谁那有什么区别,一定要这么见外吗?
然而刚刚经历了早上那一幕,现在对着江凌,这种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双双沉默了片刻,直到江凌的步子往前挪了挪,他们却在这时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你”字。
沈时安眯了眯眼最终将头转向窗外,沉思许久之后终是下定决心般呼出口气:“江凌,我们谈谈吧。”
而此时此刻的一楼客厅里,周萍原本是要扶着沈老爷子回屋休息,路上就顺嘴提了一句:“我总感觉这俩人今天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
老爷子因着她的话将脚步停了下来:“这有什么难猜的,年轻人谁还没个拌嘴的时候,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啊……少掺合。”
“是这么个理儿……”周萍说着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但你看时安什么时候这么没风度把小凌一个人撇下过,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是出了什么矛盾。”
待把老爷子一路扶回屋里,周萍朝着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下意识瞟了一眼,悄声嘀咕道:“俩人屋里头说话呢,门都没关。”
老爷子听见后也忍不住向沈时安房间的方向看去,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坐住,决定过去瞧瞧。
随着房门的位置越来越靠近,屋内两个人谈话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老爷子和周萍甚至还没有走到跟前,沈时安语气冰冷的声声控诉就已经隔着数米距离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你是不是打从跟我结婚那一刻开始,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认真。这么久以来你在外界对咱们的关系总是遮遮掩掩的,甚至对你奶奶也没有讲过真话。”
屋内的沈时安说着兀自顿了顿,话题又绕回到了今早的那件事情上:“因为我从来只是一个外人,所以谁喜欢尽可以拿去,对你江凌而言产生不了任何影响,才可以这样毫不犹豫地说让就让?”
江凌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但现在毫无逻辑地跟人解释一通他肯定也听不进去,于是只能从事件的起源开始追溯:“你想让我对奶奶说什么真话呢?”
沈时安的目光微微怔了一下。
“咱们的婚姻是由一纸协议开始的,你说爷爷身体不好,让我跟你结婚配合你演戏。我总不能把这个告诉我奶奶吧?”
“至于今早的事情……”江凌说着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当时也是被洛可气糊涂了,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至于你说我不认真,可你沈时安又百分百的认真了吗?”
江凌最后一句话音落地,沈时安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心中一阵莫名的揪痛传来,咬咬牙道:“你要不要听听你现在又在说些什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心痛的远远不止沈时安一人。江凌低头平复了一下呼吸,须臾之后缓缓道:“婚礼虽然是我说了不用办的,但是咱们之间甚至连个像样的结婚戒指都没有,洛可曾经还因为这件事阴阳怪气地问过我。”
“有什么事情是洛可知道而我江凌不配知道的呢?你父母离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跟你结婚这么久了,我甚至连你妈妈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
“你问我戒指。”沈时安苦笑一声,目光定定看向江凌:“那我问你,爷爷给的玉佩,你为什么不戴?”
见江凌愣在原地没有说话,沈时安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一语道破:“我来替你回答。”
“因为你觉得横竖就只是配合对方演戏,咱们两个迟早要离,所以不能收下我们家这么贵重的礼。”
沈时安说罢冷冷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你连一个藏在衣服里的玉佩都不肯戴,难道我送你个结婚戒指明晃晃挂在无名指上你就肯收了吗?”
随着沈时安说完最后一个字,江凌双唇无力地张了张哑然失掉了声音,虽然很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但可悲的是,沈时安说的竟然全部都是事实。
此时此刻,他突然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鼓起勇气向沈时安表白,或许是在巴厘岛的游轮上、又或许是在更早的温泉度假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