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家新闻社也跟着沾了光,当年采访的杂志被人疯传,可采访的内容,张深自始至终都没看过。没想到头一次看,是在时隔多年的今天,用这样的方式。
他视线下移,看着倒数第二行的问题和回答,都能想到当初谈鸣叶回答的时候,是什么嘚瑟嚣张的嘴脸。真够丢面儿的,关键这还是打着自己的名号说的,就更丢面儿了。
Q:老师对这本书抱有怎样的期待?
A:奔着金字塔尖飘。我就这么告诉你吧,这本书要是能一点浪花砸不出来,我明天就把手稿撕了塞嘴里。
张深心想黎醒不会以为这是他回答的吧,没忍住挑起眼皮,多看了举手机的人两眼。手机主人接收到了目光,疑惑地偏过头,还挺会找话:“没错吧?”
没好意思说重点还没放到生日哪行,张深也问不出口心中想法,主要这采访内容,谈鸣叶答得太操蛋了。一想到这本杂志被那么多人传阅过,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应该挺难看的。
他牙齿酸疼,绷着脸终于把落到了最后一行上。
Q:您这本书为什么选在四月十五日发行呢?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A:当然特别,因为这天是我生日。
这采访人也是个宝,写好了就发行,哪儿来的特殊不特殊。不过张深确实不知道还有这层含义。当年他把手稿交出去之后,后面的事儿就再也没参与了,全部都是谈鸣叶在处理,连个中流程都不知道。就是过生日那天,谈鸣叶随口提了一句,书发行了。他当时没多在意,寻思发了就发了,有什么好说的。没成想谈鸣叶还掼会挑日子的,还算有心。
张深一串看完,别的感觉没有,就是特后悔谈鸣叶去采访。他心情不大美妙,闷声说:“没错。”
猜准了生日,黎醒心情还挺好的,结果一问话又有点犹犹豫豫:“生日那天你要告假吗?”
“为什么?”张深不在乎这些个日子,“你给我放假吗?不放的话你替我写剧本?”
被连损带骂了一通,黎醒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比刚才心情更好了,没皮没脸地凑近了点。俩人头抵着头,就半拳距离,轻轻一扫就能将旁边人侧脸细节全部收入眼底。
张深长得很好,一个侧脸就能杀进人心里,比娱乐圈年轻的小明星还要有本钱。皮肤也好,白净水嫩的,要不三十了还看着嫩呢,不知道怎么养的。下颚线条分明,脖子纤细修长,喉结微微凸起,每次侧过的时候都格外勾人。耳垂很薄,仔细看会发现上面有密匝的小孔,打过许多耳洞。
这张脸看过很多次,每一个细节都牢记心里,还是看不够。黎醒仔仔细细地扫过,低笑着说:“那就咱们俩,晚上下了戏,我给你过生日。”
温热的气息喷在侧脸,张深感觉耳尖跟着升了点温度,含糊道:“我挑剔,没礼物就不过了。”
“放心,大礼。”黎醒冲他眨了一眼,挺正常一个动作,放到这种独处的环境之下,就显得暧昧又黏腻。
张深心头一痒,故意问:“什么大礼,把你自己扎上蝴蝶结,送给我?”
可能这提议太土了,黎醒一副被雷到的样子,嘴张了半天才憋着气说:“你喜欢这样的?”
张深寻思我喜欢什么样儿的你还不清楚吗?
他默不作声用余光抓了下身边的人,心头的瘙痒难以缓解,克制半晌后,伸出手勾过黎醒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黎醒被勾的一懵,双眼发直。张深也没打算给他反应的机会,嘴唇贴着那发烫的耳垂,说得黏湿至极:“只要是你,怎么都行。”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他知道这人都什么毛病,弱点在哪儿。跟别人怎么样儿不知道,但是黎醒面对他,就是那种只能看个表面的人,内里且软着呢,又怂又经不住逗。
平时怎么都行,一旦认真点挑逗下,都能吓得脸又红又白,羞得也怕的。到了这种时候不是装哑巴,就是连退好几步,红着耳尖说深哥,你别这么弄我,我上头。
赶上张深好说话了就放过他,赶上不好说话的时候,都能臊的黎醒咬人。不过他得承认,这小子上头是挺有压迫力的,让人想找地儿躲。
之前就不小心把人惹急过。那天俩人见面正好是黎醒洗完澡之后,张深看着那张性感的侧脸,水珠顺着额角往下滑。他鬼迷心窍,上手接下那滴水珠,用潮湿的手指擦过下唇,将半张嘴唇染的湿润,泛着层晶光。
黎醒当即眼神一暗,那双本就深沉的眸子中,藏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人看了就迷失自己,乱了心神。
张深没敢多看,见好就收,结果被上了头的黎醒一把抓,从后背环着他的腰,下巴抵在肩头上,声音又低又哑,语气克制至极地说,深哥,你能不能把我当个男人看待?
他无处可逃,不太习惯居于下风,被强势气息包裹也不甘服输,仍然嘴硬着挑逗,直到被咬了一脖子才骤然生气,一巴掌拍开属狗的黎醒,也一巴掌拍醒了险些失去理智的黎醒。
想到之前的趣事儿,张深低笑了两声,放过浑身不自在的黎醒,分开的时候轻捏了一下他泛红的耳垂,说:“好好准备我的礼物。”
这几天拍戏基本没有晚上的戏份了,基本拍到四五点就可以收工回去了。快下戏的时候谈鸣叶突然打了个电话,张深还挺意外的,接起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下。
“小深,忙呢?”谈鸣叶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旁边听闹哄的,听起来像是在什么聚会。
张深看了眼片场,是挺忙,但是和自己没关系。他直觉没什么好事,面不改色地撒谎:“很忙。”
“扯淡,你一编剧忙个屁。”谈鸣叶毫不留情揭穿,几句话下来就已经把人惹得想挂断。他闲扯了几句后,终于直奔了主题,“明儿你生日,把时间空出来。”
“干什么?”张深警惕,“你要来找我?”
“当然了,你生日我不去像什么话?”谈鸣叶回得理所当然,“反正你在剧组就是个大闲人,有你没你都一样,把时间空出来,明儿我带你过生日。”
话是没错,但张深就是不想这么各色,满心抗拒:“你别来,生日而已。”
“说什么混账话呢?”谈鸣叶那边“砰”一声重响,像是重重拍了下桌子。他还挺不乐意,“明天我肯定去,你最好把时间腾出来,不然到时候我亲自去剧组里请你。”
张深沉默两秒,冷飕飕地问:“全剧组谁认识你谁啊,来了也是被扫出去的命。”
“行啊你。”谈鸣叶气笑了,“出去没多久,这嘴是越来越厉害了。让你少跟娱乐圈里的人混,戏没拍完呢,人先学坏了,明寻要知道了都得气厥过去。”
听到大哥的名字,张深停顿了两秒,换了副口气:“张明寻最近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谈鸣叶说着把手机往外挪了挪,声音混在闹音里,有些模糊,“谈彦,小深问明寻最近怎么样,你俩走得近,给回个话。”
那边远远传来个熟悉的声儿,谈彦有些愣:“好几天没见了,他想知道干嘛不自己给明寻打电话?”
紧接着,嘈杂的背景音占了满耳朵,过了不大会儿才重新响起谈鸣叶的声音:“听着了?没见着,有事儿自己问。明天下午我找你去,不见不散,挂了。”
电话中断,张深放下手机,被那两兄弟弄得有些烦躁。片场都忙呢,黎醒也在认真过戏,他捏了捏躺在掌心的手机,内心纠结又挣扎了一番后,悄悄离开,躲到了无人的地方。
第 60 章
水泥墙有些硌,薄薄的衣料隔不住。张深没在意,抵着墙面给张明寻打了通电话问好,俩人只是聊了一些家常,大多数是兄长问,他答,把近况交代一遍。
话到最后,张明寻声音柔柔的,跟往常哄他一样说话:“小深,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感觉你开心了不少。”
张深怔然,抓电话的手紧了紧,打心底里不太能接受自己情绪外露,委婉问:“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到的。”
“这么明显?”张深咬着话音尾巴追问,语气带了些急。
张明寻被问沉默了,认真估摸了一会儿,才顺着人毛摸:“别人不容易看出来,但我能感觉到。”
“哦。”张深松了口气,不介意对兄长把最柔软的地方露出来。他不好意思说这种话,声音答话,“还凑合。”
张明寻大概也不介意这点藏着掖着,心里门清,比谈鸣叶还老狐狸。果然他接话:“开心就行,开心点好。你高兴了,哥哥就高兴。”
和兄长打了通电话,张深心里稍微松快了点,上次在家中闹僵,走时又因为失态未能深交,匆匆一别已有近一个月未见了。现下通了话,兄弟之间那有隔夜怨恨,闲话一说隔阂也没了。
张深收起手机,带着好心情返回,一折回片场就看见黎醒坐在自己的位置。他心头更暖了,刚靠过去,座位上的人就抬起了头,满脸的失态没收住,慌张脱口:“你去哪儿了?”
张深迟滞半秒,慢吞吞地举起手机:“电话。”
黎醒肩膀塌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太明显了。张深挺好奇他为什么这么紧张的,饶有兴趣地打趣:“怎么,怕我不拆你这份大礼。”
本以为这一逗能缓和气氛,没想到黎醒情绪更低了,声音都发紧:“我怕,怕你又独自离开。怕两天后再见,你又心伤失态。”
张深收了笑意,被煎一样滋滋疼。元旦一夜,分明醉酒失态是他,怎么到头来,最难以消受的人,反倒成了黎醒。
他心里不是滋味,想伸手拥抱,可片场人多眼杂,没法过度接触,只好蹲下身,缓着声音安抚:“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过生日?”
黎醒抬了下头,想问去哪儿,但是导演喊过戏,他只好作罢,点头说:“去,一起去。”
工作时候时间流逝得快,一打眼就又晃了天。生日那天早上,张深翻手机收到好几条卡着零点发来的祝福,其中就包含住在楼上的黎醒。
倪千和孙阮佳也发了消息,俩人都客客气气,剩下就是谈家三兄妹。张明寻的消息倒是来得晚,早上七八点钟才发来,发了两条,一句小深,生日快乐,然后补了个特老年的表情包。
从前过生日就觉得挺平淡的,除了周围几个人再没了,感觉过不过也就那样。这回过生日倒是感觉到了点开心,估计黎醒在里面占大半原因。
早上往片场走,一道上俩人都暗暗眉来眼去的,连中午吃饭都没消停。对于俩人来说都是躁动又难熬的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戏结束,咔声一喊,黎醒迅速下了戏,精神抖擞,脚上跟踩了风火轮一样,惹得乔临忍无可忍骂了两句。
卸完妆收拾利索,俩人也不跟着组,先行一步。人都到了酒店门口了,黎醒站到旋转门里,想起还没问出的问题,说:“咱俩去哪儿啊?”
门旋到大厅,张深还没说话,一道声音就插了进来。
“怎么弄到这么晚?我在这儿等俩点儿了!”谈鸣叶搓着胳膊走过来,满肚子抱怨。他扫了眼旁边跟着的黎醒,眼神淡然没感情,继续抱怨,“我不告儿你空出时间吗?真是欠你的。”
张深脑仁都疼,眉毛抽动了两下:“我求你来的?念叨没完了,再烦滚回去。”
“我来都来了。”谈鸣叶摊了摊手,露出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走啊,我订了吃饭的地儿。”
“急什么?我上去换个衣服,你俩等我会儿。”
张深说完就走,一点也不管身后那俩人,任由他们懵逼。
黎醒更懵一点,从进了酒店看见谈家二少就开始发飘。那些忘却的隔阂,因为这个人的出现,一瞬间又砌了回来。他跟这位满身公子哥气质的人站在一起,打心底里发飘,不安定,无措,连说话都不会了。
谈鸣叶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在靠窗的位置,示意:“坐会儿啊,他不是让咱俩等么?等吧,他墨迹。”
一句话说明了他和张深关系亲近,彼此熟悉。黎醒坐过去,身体一直紧绷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谈鸣叶的能言善道不分人,和谁都能聊下来。他深深看了黎醒一眼,意味深长道:“和张深关系还不错?”
黎醒盘算了一会儿,避着重点回答:“剧组里走得近而已。”
谈鸣叶扬着调轻哼了一声,少了和张深说话那副不着调又随和的劲儿,冷了不少。他身体往前倾了倾,眯起眼睛,用手背轻扣了下桌子:“我比你了解张深。能跟他一起过生日的,一定是搁进心里,坦诚相待的人。”
“总会有意外的。”黎醒淡淡一笑,“平时剧本上交集多些,老师随和,待我好,所以亲近些吧。”
“我又不是媒体,你跟我兜什么弯子。”谈鸣叶也笑了,皮笑肉不笑,眼里全是冷淡,“坦坦荡荡点好,还能招人喜欢。”
他与张深不一样,不低调不掩藏,举手投足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和压迫力,硬生生将两个人之间劈了一条的鸿沟。即便坐在一起,也完全像两个世界的人。
这种割裂感,逼着黎醒每时每刻认清自己。他气息重了点,声音也发沉:“谈少到底是什么意思?”
谈鸣叶“哟”了声,唇角带着笑:“怎么还生气了?别生气,咱们现在还算是合作关系呢,你跟我生气多不值当的。”
像是汽车启动,油火不足,声势浩大地响了一会儿,就被单方面掐灭。论玩心眼说场面话,黎醒输一截儿,这不是娱乐圈,面对的人也不是好应付的媒体和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