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他们还能碰上。
　　钟奕紧紧盯着两人，开口道：“B107房的病人，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不过你先放开你手中的人，有什么你可以冲我来。”
　　他一边开口，一边不动声色靠近黎遥，想找角度将人救出来。
　　B107一下看出他的意图，也没躲，只是将刀子往黎遥颈间递了一分，锋利地刀刃瞬间割破柔嫩的肌肤，鲜血缓缓流了下来，在白皙的肌肤上显眼刺目。
　　黎遥疼的死死咬紧下唇，却没敢吭一声，只是浅浅吸了口气，“钟奕，你别慌，我没事。”
　　这人明显是在拿他刺激钟奕，想让对方乱了阵脚，好下手而已。
　　B107没想到黎遥这么不听话，手狠狠扯了一下他的头发，“你给我安分点。”
　　扯动间，黎遥颈间的伤口又扩大几分，痛得他一下白了脸。
　　钟奕看黎遥痛极的模样，不敢再妄自靠近，看向B107的目光冷的像是淬了冰，“你想要干什么？”
　　“啧，我果然没猜错。”B107阴笑一声，“当初看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他看向钟奕腰间别着的电击棍，语气带了一丝兴奋，“你把电击棍调到最大档位，电击自己的大腿，至少一分钟。”
　　最大档位电击一分钟，大腿肌肉都得坏死，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可钟奕没有丝毫犹豫，就将电击棍拿了下来，打开开关，在B107近乎疯狂的目光中，一点点朝自己的大腿伸了过去。
　　黎遥吓得都快哭了，“钟奕，不行！”
　　这个人明显就是个疯子，钟奕要是这样做，他也逃不掉！
　　黎遥听着耳边骤然急促的呼吸声，心下一横，低头，狠狠朝颈边的手咬下去。
　　嘴里瞬间溢满浓重的血腥味，黎遥力气大得差点从他手上咬掉一块肉，对方也下意识松开了他。
　　黎遥本以为这种剧痛之下，B107会扔掉手中的水果刀，可他没有，捏的死紧，恶狠狠地看向黎遥，毫不犹豫直接一刀刺了上来。
　　可能是临近死亡，黎遥只觉得对方的动作在他眼里像是慢镜头，水果刀在走廊地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这个角度，刀会直接捅进他的肚子，刺破脏器，他有很大的概率当场死亡。
　　眼见刀尖就要刺进他的身体，B107突然顿住，身上剧烈抽搐一下，在黎遥震惊的目光下，僵着在他眼前倒了下去。
　　他则是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钟奕看向他颈上的鲜血，语气罕见地有点乱，“你怎么样？伤口深不深，我带你去找苏祈。”
　　说完，就将黎遥横抱起来，准备去医务室。
　　黎遥闭上眼，反手搂着钟奕的脖子，将脸埋在对方颈间，摇了摇头，“没事，就破了点皮，我不乱动，很快就会结痂的。”
　　不知道是不是闷着说话的缘故，黎遥声音听不真切，软绵绵的，听着像是累极了，只不过抱着钟奕的手格外用力。
　　钟奕察觉到黎遥的反应，看了眼地上已经彻底失去知觉的B107，没再说什么，抱着人去了活动室。
　　检查一遍里面没人，钟奕将门锁好，再把室内摔得东倒西歪的沙发扶起来放好，让黎遥坐了上去，自己则是去找了一大堆零食和干净的水果，放在身前的桌上。
　　而黎遥就一直静静地看着钟奕替他忙前忙后，递来的东西也张口乖乖吃下，不过脸上一直没有恢复血色，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其他。
　　黎遥吃了一口巧克力，感受着可可脂的香浓甜味在口腔中化开，他滞涩的脑子才开始运转，他看了眼不远处桌案上散落的橘子，突然开口：“我想吃橘子。”
　　其实当初宁尘给他剥的橘子挺甜的，他迫切需要甜的东西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坐在他旁边的钟奕顿了一会，“换一个。”
　　“其他的，我都能给你剥。”
　　黎遥也没坚持，“那就小西红柿。”
　　清甜的汁液在口腔溢开，黎遥至少吃了十颗，才停下来，而钟奕则是沉默地给人将西红柿擦干净，喂到黎遥嘴边。
　　两人之间气氛和谐，却又透着一丝怪异的宁静，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黎遥感受着唇边钟奕温热的指尖，缓缓张开唇，吃下那颗西红柿，咬破，还是开了口：“B107房的病人也是癫痫症吗？”
　　他发病时的样子，跟之前在大厅用木棍袭击他的那个，一模一样。
　　可能是因为嘴里含着东西，黎遥声音有点含混，可是语气却极为认真，抬头，定定地看着钟奕。
　　面对着黎遥澄澈漂亮的眸子，钟奕却逃开了，他微微垂下眸，继续给人擦水果，声音一如往常的沉稳，“嗯。”
　　黎遥听着他肯定的回答，愣了好一会，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可是，你曾经告诉过我，他是臆想症。”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山顶疯人院
　　在刚刚那个神经病在他面前倒下去的那一刻， 黎遥脑海中就闪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钟奕，就是前院长。
　　其实从大厅那个袭击他的人突然发病黎遥就觉得奇怪。
　　当时警卫也说过他认识那个病人，是暴力倾向， 不是癫痫症， 是钟奕截住话头，让大家别追究这些，先离开。
　　顾思明后来也说过，钟奕将所有人的病情记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连带着两个人都记错， 发病症状还一模一样。
　　可要是这些都是钟奕中止芯片导致的呢？
　　思路往这个方向走之后，黎遥发现了很多他之前未留意过的细节。
　　钟奕带他去过一次餐厅吃饭， 那里发生了一起病人之间的斗殴事件， 最后那个人被口香糖噎住窒息而死， 而在前一天，黎遥无意中发现了钟奕衣摆上被人沾上了口香糖，提醒后，对方解释说应该是病人的恶作剧。
　　现在想想， 应该就是那个喜欢吃口香糖的病人做的， 那最后对方的死亡，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钟奕真的像普通病人嘴里说的那么好吗？
　　这个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出不对劲的， 可钟奕太冷静了，还带着他去看事发现场， 处理后续事宜， 做的事完全没有超出一个警卫的范畴，堪称完美。
　　要硬说什么不对， 那就是， 钟奕在那位被口香糖噎死的病人身上目光停留得比较久。
　　黎遥越想， 脸色越白。
　　顾思明提到过，前院长最喜欢看病人之间互相残杀，而警卫的身份，让他能非常便利地做到这一点。
　　还有钟奕过分离谱的权利，不仅可以直接打开他禁闭室的大门，还能随意操控禁闭室的监控，这些是不是也跟顾思明没掌握的核心技术有关？
　　那两个病人浑身抽搐倒地，是钟奕操纵芯片导致的，芯片作用到人体的方式是电击？
　　黎遥眼里不自觉带上一点惧怕，身体下意识往后缩，直到后背抵上沙发靠背，不得已才停了下来。
　　而钟奕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旧自顾自地在给他擦拭小番茄，最后，神色如初，将番茄递到黎遥嘴边。
　　可能是太害怕，黎遥粉嫩的唇都失了颜色，在鲜艳饱满的番茄衬托下，愈发显得荏弱可怜。
　　这还是黎遥第一次用这种目光看他，以前都是信赖，甚至还带着一丝依恋。
　　现在，信任崩塌，只剩下防备与惶然。
　　“张嘴。”钟奕温声道。
　　黎遥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乖乖张嘴吃下，不过原本清甜的番茄在黎遥嘴里却失去了原本的味道，他几乎是机械地将番茄嚼烂，然后吞下去。
　　钟奕看他吃完，再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手擦干净，淡声道：“猜到了吗？”
　　这句话，几乎是在黎遥面前亮牌了。
　　黎遥紧张地抓着沙发上的软垫，葱白的手指深陷进去，过分用力让他指尖的软肉都有些疼，不过他却毫无所觉，瞪大眼看着面前的人呢，嘴唇嗫喏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确猜到了，可是，他不敢说。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钟奕在脱下警卫的身份后，还会不会跟以前一样。
　　钟奕看着黎遥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拼命想将自己藏起来，可是却只能蜷缩在沙发一角，双腿都紧紧并拢，像是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为什么这么怕？”钟奕看着不断远离自己的黎遥，有些不解，“我应该没有伤害过你。”
　　从始至终，他都在保护黎遥。
　　他说完朝黎遥招了招手，“过来。”
　　黎遥踌躇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咬了咬唇，还是慢吞吞挪到了钟奕旁边。
　　钟奕看着两人之间的一个小缝，皱了皱眉，伸手，一把搂过黎遥的腰，将人扯进怀里，“我到底什么身份，跟你没有关系，你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
　　黎遥不是医院的病人，他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
　　可他说完，黎遥并没有回话，反而掩饰性地将脸埋进钟奕怀里，小声问道：“你是前院长吗？”
　　他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钟奕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回道：“嗯。”
　　院长这个头衔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顾思明想要就给好了，精神病院在对方手里，好像更精彩。
　　病人跟警卫身份调换，每天病院都在发生激烈的冲突，吵架，受伤，死亡，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他乐于看到这一幕。
　　可是，顾思明不该把黎遥牵扯进来。
　　“我以为你会很讨厌顾思明。”钟奕摸了摸黎遥发顶细软的头发，目光落在顾思明留在桌上的半瓶水上，眼神深邃，“可是刚才，我看你们关系似乎很亲密。”
　　明明在禁闭室的时候，黎遥对顾思明还是一脸嫌弃和怨恨，才过了一天，态度就变了。
　　钟奕挑起黎遥的下巴，用手温柔地将黎遥颊边的凌乱的发顺到耳后，轻声问他：“之前他把你叫到办公室，那大半个小时，你们发生了什么？”
　　尽管钟奕语气称得上是温和，可黎遥后颈却不可控地沁出一层湿淋淋的冷汗。
　　甚至，他能感受到钟奕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唇上，指尖点上他的唇珠，轻轻蹭了蹭，“很难开口？”
　　黎遥心中的警报一下拉到最高，他别过头，躲开钟奕的触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开口：“你应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
　　钟奕既然是前院长，应该早就知道他是外面派来的调查员。
　　“顾思明叫我过去，是为了给外面发布虚假的报告，我也发现了他真实的身份，知道了医院的很多内幕。”
　　他说完，抬头看向钟奕，“你是故意让警卫折磨普通病人的吗？”
　　钟奕很想点头说是，可迎着黎遥那双澄澈的眼睛，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黎遥，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顾思明在你眼里可能没那么坏，还是被警卫折磨，由轻症转为重症，所以你觉得他可怜是吗？”钟奕垂眸，看着黎遥干净白皙的小脸，“可是，你觉得，他为什么能成为01号。”
　　精神病院的01号从来不是固定的，编号顺序是按照危险程度划分，B102病房里每一个都是高危病人，可没一个能够的上01的资格，只有顾思明。
　　“他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警卫的血，B101门口的铁栅栏，就是为他而设的。”
　　钟奕看着黎遥有些发白的脸色，指腹温柔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不光如此，既然你都能猜出我的身份，你觉得他会不怀疑我吗？”
　　这也是钟奕之前从来不跟顾思明接触的原因，对方很聪明，要是知道他的存在，肯定会将他彻底调查一遍，暴露是迟早的事。
　　今天在顾思明面前露面，也是不得已。
　　应该说，他做的所有暴露身份的事，都是因为黎遥。
　　不过，黎遥似乎并没有领情，反而对着那个01号格外在意。
　　钟奕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小人抱进怀里，侧头，在黎遥软嫩的耳垂上吻了吻，然后贴着他的耳朵，有些无奈，“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抛下你独自去找监控室？”
　　这句问话，让黎遥全身一下僵住。
　　钟奕看着黎遥惶然的表情，心情实在算不上美妙，他看着黎遥因为害怕抓住他衣服的小手，眼神暗了暗，毫不犹豫打破黎遥心中仅存的那点天真，“因为，他将你作为筹码，抵押给了我。”
　　饶是隐隐猜到结果，这一刻，黎遥还是觉得难受。
　　他闭了闭眼，逃避似的将头埋在钟奕怀里。
　　黎遥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顾思明早就猜出了钟奕的身份？可却装作丝毫不知的样子跟钟奕周旋，还故意在钟奕面前喝下自己碰过的水，表现得跟他极为亲密，就是在故意让钟奕吃醋吗？
　　最后不带他一起去负二楼，是因为顾思明知道，钟奕肯定会选择跟自己在一起，他就能顺利脱身。
　　黎遥不知道怎么觉得眼睛有点酸，胸腔里有种淡淡的委屈，可他却找不到源头。
　　因为自己就这样轻易被顾思明卖了，所以委屈吗？
　　他不早就知道顾思明的性子，将他人算计得彻底，他也蠢，还在担心自己是累赘，怕连累了顾思明。
　　钟奕听着黎遥小小的吸气声，眼神冷的可怕，手却温柔地插/进他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按摩，像是安慰他，“他知道我不会在你面前跟他撕破脸，看到我带着电击棒，知道没有胜算，还不如早些离开。”
　　顾思明真的挺聪明，刺激他说出总监控室的地点，还将黎遥留给自己，让他不得不抽空保护黎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