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泽远抬头，看着面前的镜子，以及镜子里乖乖被他抱在怀里的人，语调很轻，“于是，我出来了，跟他说，我们交换，我帮你去过那糟糕的人生，你代替我，成为镜子里人人生畏的怪物。”
　　怀里的人身子一下僵硬起来，连抱着他的手臂都忍不住收紧。
　　舒泽远低头，凑在黎遥耳边，笑着开口：“所以，你刚刚一直叫的人，不是我。”
　　他根本，没有名字。
　　黎遥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脑海中所有的谜团都变得清楚起来。
　　自从病房内的那个镜子碎掉，舒医生就变得有点奇怪，原本温热正常的体温一点点变冷，甚至当初输血的时候，血也是冰凉的。
　　是因为镜子碎了实力大减就恢复成本来的温度了？
　　还有那个查房本上说的转化，难怪舒医生能转化他。
　　因为，对方本身就是怪物。
　　黎遥突然想起很多细节，另外一个舒泽远脾气很大，暴躁，冲动，甚至还有洁癖，这些都是独属于人类的情绪。
　　混在人群当中的舒医生，只能用温柔来伪装自己。
　　可他偏偏，被对方表面这幅样子骗了过去。
　　他闻着鼻尖清冷又熟悉的苦艾香，垂下眼睛，抱着对方的手也一点点松开，怔怔道：“我的确没猜出这一点。”
　　“可是，我没叫错人。”
　　黎遥嘴唇嗫喏着，“我心里的舒医生，一直是你。”
　　是那个会帮他盖住镜子的舒医生，在他被小鬼吓到后哄他睡觉的舒医生，也是这个，站在他面前的，非人的怪物。
　　饶是这样说，他还是一点点放开了舒泽远，自己站直身子。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无论是这个已经攀升到99%的异化值，还是故意引他过来的舒泽远。
　　他都逃不过。
　　黎遥白着一张小脸，明明很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却还是努力自己站直，维护最后那点尊严。
　　只有紧抿的粉白唇瓣透露出对方内心的惶然。
　　舒泽远告诉自己，他惯会这样示弱，就是想让自己心疼。
　　他应该清醒一点。
　　可脑子里这样想，行动却不受控。
　　舒泽远将人抓了回来，按着黎遥的后颈，俯身狠狠吻了上去。
　　黎遥只来得及看到对方骤然放大的脸，背着光的模糊轮廓，以及眉眼间的温柔和决然。
　　【玩家异化值——99.6%、99.7%、99.8%……】
　　“我好像懂了人类的情感。”舒泽远看着怀里那张漂亮脆弱的脸，喃喃道，“总是做着不划算的买卖，却甘之如饴。”
　　他将人引过来，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计划，不就是想让黎遥害怕自己，厌恶自己，好让他放弃那个愚蠢决定——
　　用自己的死，换黎遥的活。
　　黎遥既然承受不住他的阴气，若是阴气散了，那对方自然相安无事。
　　说实话，他都觉得自己蠢。
　　可自从黎遥说出，他心中的舒医生一直是自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
　　输的一败涂地。
　　【玩家异化值——99.8%，99.9%……】
　　在倒计时结束的前一刻，砰地一声巨响，身边的所有镜子骤然碎裂，漫天的镜片飞舞，黎遥最后的视线，是一片耀眼的白。
　　舒泽远抱着他，将他护在身下，声音温柔缱绻，
　　“黎遥，期待下次再见。”
　　【恭喜玩家黎遥，通关新人副本——】
　　【恐怖医院。】
　　作者有话说：
　　舒医生，下个副本见。


第28章 游戏大厅
　　【恭喜玩家黎遥通关新人副本——恐怖医院， 难度D级。】
　　【副本清算中……】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进阶任务。】
　　【剧情探索度：87%；副本完成度：98%；玩家战损情况：2%。】
　　【综合评级：A。】
　　黎遥被传送回了一个纯白的空间里，耳边是系统冰冷的播报声。
　　他甚至听出了系统最后一句话中的惊讶。
　　【恭喜，第一个副本就能完成进阶任务， 还拿到了A。】
　　副本有不同的难度分类， 最后通关也会有个成绩评定，分别是S，A＋，A， B， C，D.
　　黎遥看着评级上那个亮闪闪的S， 问道：“S是不是很难啊？”
　　他比较了一下， S拿到的积分是A的十倍了。
　　【对， 现在各个副本通关后能拿到S的玩家屈指可数，几乎被三大顶尖公会的人包揽了。】系统解释道，【S跟A的最大的区别，除了积分， 就是技能或者珍贵道具的掉落。】
　　【不过你第一次副本能拿到A已经很不错了。】
　　说实话， 系统其实都没有想过黎遥能通关，还拿到了A这么高的评级。
　　黎遥也不贪心， 他看着自己的积分，立马去商城逛了逛， 发现里面也有系统所说的技能， 不过他一看底下的价格，立马歇了心思。
　　最普通的他倾家荡产都买不起， 厉害的道具也是一样。
　　他抿了抿唇， “我这次通关就只有积分吗？”
　　好歹是新人副本， 不给个什么额外奖励？
　　系统顿了顿，听出黎遥话里的沮丧，刚想安慰人，突然看到结算面板闪烁一下，底下突兀地加了一项，
　　【恭喜玩家！掉落珍稀道具——破碎的镜子！】
　　黎遥手中凭空出现一小片碎镜子，边缘处打磨地十分平滑，像是生怕人划伤了手，翻动间，折射出漂亮耀眼的光芒。
　　黎遥看着手中堪称艺术品的镜子碎片，有些疑惑：“不是说只有S才会有道具吗？”
　　怎么他也有？
　　系统想起之前面板的卡顿，以及恐怖医院副本boss对待黎遥的态度，心下了然。
　　这是公然给人走后门呢！
　　不过他也没说破，含混道：【可能是新人副本的福利，这个镜子碎片有几率召唤出医院副本的boss，不过只能用一次。】
　　这是在规则下能给出的最好的道具了。
　　黎遥点了点头，非常小心地将镜子收了起来。
　　他也不是那么贪心的人。
　　之后，两人就沉默下来。
　　黎遥看着一片白茫茫的空间，表情呆呆的。
　　脱离了危险紧张的副本，黎遥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系统及时开口，【我们现在是处于副本之间的中转站，距离下次副本开启还有三天休息时间，你可以去四处转转。】
　　【我还能将你传送到玩家公共的活动空间，那里跟现实世界相差无几，什么都有。】
　　【玩家之间也有公共的社交平台，你点开后台就能看到。】
　　黎遥压根没听后一句，他对社交没有兴趣，这个游戏里，他谁也不认识，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系统说的[什么都有]上，漂亮的眼睛簌地亮了：“我要去那个活动空间！”
　　*
　　系统看着黎遥一手的烧烤，炸鸡，奶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很多新手出副本后可能的确会有点失控，具体体现在用积分报复消费上。
　　比如名牌包包，手表，豪车，还有人直接将积分换成钱去买现实世界的房。
　　可黎遥截然相反，他一路小跑去街边那些小摊，每个都买一大份，直到手里都拿不下，吃的脸颊鼓起，唇上都反射着亮晶晶的油光。
　　黎遥一脸满足，笑的眉眼弯弯，“系统，你都不知道我馋这些馋了多久。”
　　没进游戏前，他就身子不好，不能吃这些辛辣刺激的，进游戏里也是个病人，只能在医院吃干巴巴的盒饭，唯一过得去的就是在舒医生那里吃了两顿饭。
　　细细想来，他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黎遥狠狠吸了一口手里香甜的奶茶，戴着的帽子差点戳到吸管，被他不耐烦地往上抬了抬。
　　系统给他准备了一个奶黄色的可爱卫衣，还让他戴好帽子和口罩，可吃东西戴口罩太不方便了，他就将口罩摘了下来。
　　帽子也是，动作间将他的头发带的乱七八糟，他索性将这些都放了下来。
　　系统连忙出声：【等会……】
　　果然，黎遥过分漂亮的脸蛋和手里多的夸张的垃圾食品一下引起路上许多玩家的侧目。
　　这些人本来是觉得是不是哪里来的穷酸小子，侥幸从副本出来才买这些便宜东西果腹。
　　可当他们看到黎遥帽子底下那张艳丽得过分的容貌时，一个个看直了眼，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拦住黎遥要联系方式。
　　黎遥原本吃的挺开心，可被拦了这么多次，很多在他明着拒绝了也赖着不走，他再好脾气，也觉得烦了。
　　他小脸皱成一团，跟系统抱怨道：“算了，不逛了，我们回去。”
　　系统将那些吃食放进特殊的储存空间，保证让黎遥回去之后还能吃到新鲜热乎的。
　　两人来到游戏大厅的传送中心，准备从这里回中转站。
　　游戏大厅的玩家比外面多很多，各个神色匆匆，无端给人一种紧迫感，让黎遥神色都变得小心翼翼，还不忘擦干净嘴上亮晶晶的油渍。
　　大厅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电子光屏，上面不断闪过各种信息，最顶上，是一个个玩家的名字，以及他们隶属的公会。
　　黎遥目光好奇地扫过这些名字，问系统：“这些人很厉害吗？”
　　【当然。】系统回道，【这些人是游戏中最顶尖的玩家，前十名都是三大工会的人，等你再多过几个副本，也可以尝试加入工会，会有很多福利，也可以跟人组队通关副本。】
　　“算了吧。”黎遥撇撇嘴，“我也知道我菜。”
　　他随便瞄了几眼，就催促系统带他回中转站。
　　黎遥一回去，蹬掉鞋子，窝在用积分兑换的沙发上，眯着眼睛在上面蹦了蹦，“哇，系统，这沙发好软！”
　　系统看着没人就恢复本性的黎遥，也没说什么，给他递上之前买的食物。
　　黎遥顿时喜滋滋地开始吃起来。
　　【你可以去玩家论坛上看看，里面或许有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通关攻略。】
　　黎遥还是个新人小白，多了解些总是好的。
　　黎遥一边喝着凉丝丝冒着气泡的可乐，一边根据系统的指引摸索到了玩家论坛。
　　不同于游戏的恐怖，整个论坛竟然是充满少女心的粉红色，上面飘着各种各样的帖子，黎遥目光漫不经心地一个个扫过去，陡然被其中一个吸引视线。
　　#报！！！新手副本中最修罗的恐怖医院被一个新人过了！还是通关的进阶任务，综合评定是A！#
　　【不会吧？是我想象中那个新手副本吗？据说里面的npc可会演戏了，还有副本boss，藏得简直不要太深，每个进去的新人都九死一生，更遑论通关进阶任务拿A。】
　　【我当时专门看了这个副本的攻略，里面的npc狡猾地令人发指，一个痛失女友和孩子，还被鬼怪缠身的倒霉鬼，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看似正派的医生，他们一个个的将人耍的团团转，把玩家当成解决医院问题的工具，让玩家白白送死。】
　　【就算玩家有点东西，成功了，还会遭受这些人的背刺，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副本简直变态，丝毫不给人活路。】
　　【对对对，还有那个进阶任务，你们知道最后通关的秘密在哪吗？特么的在副本boss的床下面，boss在那守关，谁想的到啊？谁干得过啊？】
　　【所以楼主在瞎扯吧？我去官方通报里看看。】
　　【草草草，我回来了，这消息竟然是真的，我看了他的数据，战损程度2%，这他妈被行尸咬一口都不至于吧？怎么，官方是怕面子上抹不过去，不会把人家摔了一跤磕破皮都算进去了吧？】
　　【这新人怎么通关的啊？他拿到的什么身份？是副本中唯一的能力者吗？】
　　【应该是吧？就是懂点驱邪方法的那个，一进去就能得到不少有用情报。】
　　【你们猜错了，他拿到的身份是能力者的前男友……】
　　【……】
　　【你确定？就是那个水性杨花将能力者抛弃，转眼看上医生boss，最后当晚被医生boss喂了小鬼的倒霉蛋？】
　　很显然，这个身份是副本中最炮灰的那个，更遑论被新人拿到，那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帖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发言，然后，突然一下炸开了锅。
　　【牛逼啊！现在新人这么厉害的？】
　　【草，这不会是哪个大佬的小号吧？来刷经验值的。】
　　【据可靠情报，这个真不是小号，而是实打实的新人，名字叫黎遥，通关副本后还去美食街消费了一堆垃圾食品，我都查到消费记录了。】
　　黎遥看到这条消息，瞪大眼，“系统，这都能被查到？”
　　系统沉默半晌，【大数据时代，只要肯花积分，没什么办不到的。】
　　然后，黎遥就眼睁睁看着帖子里po出了一张他的照片——
　　穿着奶黄色的幼稚卫衣，帽子戴的歪歪扭扭，手里一堆烤串，正低着头卖力地喝口中的奶茶，可能是珍珠卡住了，他吸的很用力，艳红饱满的唇被吸管挤压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脸颊边的软肉都微微凹陷进去……
　　反正，跟之前论坛里讨论的吊炸天的牛逼高玩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黎遥脸色腾的红了，朝系统控诉：“我没有一点隐私的吗？这照片也太傻了！”
　　系统：【……】
　　所以他才让黎遥戴好帽子和口罩，可对方任性的很，根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