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树下传来了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骆勇猛地朝下面一看,三郎正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而此时,那头野猪也停止了撞击,朝着李尧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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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千钧一发之际,骆勇从天而降,拉起李尧的手便往一旁闪躲而去。
野猪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骆勇趁机拉着李尧往附近的陷阱跑去,谁想那庞然大物起身得很快,他二人还未走出几步,它便又冲了过来。
骆勇暗自咬了咬牙,将李尧护在身后,拿起别在腰间的小锄头,算准时机,等到那畜生冲上前来,他便直接用锄头往它最脆弱的眼睛砸去。
谁想那野猪猛冲出来的力道比他想象地更快一些,这一回他并未算准那畜生跑出来的速度与力道,才刚举起手,便被那畜生狠狠拱到了几步之外,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东西震了一遍,骆勇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震碎了。
这畜生的力道实在太蛮横了。
“骆兄!”
李尧往他跑来,野猪更是紧跟其后,千钧一发之际,骆勇从地上捡起一颗有棱角的石头,冲野猪的眼睛扔了过去。
一阵惨叫声传来,野猪的左眼正正被骆勇砸中,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它那眼眶里流了下来。
只是更糟糕的是,野猪更狂了。
疼得四处打滚的野猪突然失去了方向,逮着一个方向就直接拱过去,砰得一声,面前的一棵树被它拱成了两段。
它似乎还不满意,周围浓密的灌木丛早已经被它拱得寸草不生。
李尧趁机将骆勇扶了起来,往那边的陷阱跑去。
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将这头野猪引到陷阱里,随后再加以重击。
因着一只眼睛看不见,野猪的另外一只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得竟是凸了出来,样子诡异又恐怖。
它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目的,猛地一转向,那只凸出来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两人,下一刻,它吹出一个响鼻,再次往他们冲来。
骆勇能随身携带的工具全都丢出去了,他看向李尧的腰间,他那里还有一把。
骆勇正要伸手去取,谁想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抢了先。
李尧几乎是红着眼将受伤的骆勇拖到一边,咬着牙道,“骆兄,我来!”
野猪近在咫尺,李尧转过身,紧紧握住手里的工具,不退反进,大概是野猪的视力有些不明朗,反应也比方才迟钝了些,见它迎面重击而来,李尧趁机堪堪一个闪身,正好躲过了它的冲击。
只是没想到,野猪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猛地掉转方向,再次往李尧的方向撞来。
李尧也不甘示弱,寻了个方向便开始闪躲了起来,只是他的体力实在不行,不过几圈,便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骆勇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从地上抓了一把石头,盯着野猪的另一只眼睛,一颗一颗地砸过去。
虽说野猪此刻正在发狂,但还是有几颗打中了。
逐渐地,两人开始配合默契,一步一步地将野猪往那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引。
哗啦一声,那野猪突然脚底一空,终于掉进了陷阱里。
只是骆勇起先估算地没错,这陷阱根本困不住这样的庞然大物,于是在野猪掉落下去的那一刹那,骆勇拿了李尧手里的工具,直接扎进了野猪另外一只眼睛里。
直到它发出狂怒,最后疼晕了过去。
林子里瞬间安静了好多,两人长长送了一口气,相对而视。
冷风呼呼地吹,两人都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愈发的热血沸腾。
好半晌,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声音爽朗、清澈,带着一丝肆意的洒脱。
骆勇实在没想到,三郎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但方才跑起来时的机灵劲儿,叫人很难相信他是个会哭唧唧的贵郎君。
李尧也实在没想到,原来这世间竟还有比挣钱更有趣的事,虽然方才凶险万分,但其中的惊险刺激,是他这辈子都浅尝不到的。
特别是与骆勇相互合作之时,那种并肩作战的信任感,让他觉着,这世间竟当真有这么一个人,他可以完全信任,无条件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他手上。
在他面前,他甚至可以肆意妄为,想哭想笑想狂奔,都可以。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哎呀,这小脸儿都弄脏了。”
骆勇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软绵绵的纱布,轻轻地给李尧擦着脸上的脏污。
李尧扭头看过去,眼前这张黑黝黝看着刚直的脸上却极尽温柔,呼吸之间,他双唇微张,吐出的温暖气息在他面前流动。
霎时间,他心间一动。
喉结也跟着动了动。
终于将他的脸擦干净,骆勇咧开嘴笑道,“明日咱们有肉吃了。”
他将纱布好好地收进怀里,并着手稳固面前的陷阱,就着天色,骆勇细细看了一眼陷阱里头的猪,恍然大悟,“呵,原来是这头!”
“骆兄你还认识它?”
骆勇点点头,“记得那年旱灾,收成不好,这头野猪吃不着地里的粮食,便下山偷人。”
李尧惊愕,“偷人?是……偷人去吃吗?”
骆勇点点头,“那年村子里来了很多流民,自从它下山后,村子里的孩子,几乎每隔几日便少几个,后来我阿耶和几个大汉联合起来进山杀猪,结果在它经常出没的地方发现了孩子的骸骨,村子里的人对它深恶痛绝。”
“虽然最终没杀成,但他们还是在那头野猪的脸上留下了狠狠一道。”
他指了指这头野猪脸上的那一道月牙形的小伤疤,看起来年头已经很久了。
骆勇道,“大概是怕了村里人,自那以后它便没再下山过,还以为这么多年已经老死了,没成想,竟还生了这么一窝。”
他将陷阱固好,再寻来了几块石头,将陷阱口子死死封住,“三郎,许是要麻烦你去喊些人过来,这些东西可不能一直放在陷阱里。”
李尧忧心问:“你呢?”
“我留下来看着。”骆勇认真地看着他,“三郎,速去速回。”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灌注着李尧的内心,他点点头,“好。”
李尧很快将村里人都招来了,甚至连隔壁杨叔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正在读书的书生小子也招来了。
在众人的一番折腾之下,终于将那些野猪扛下了山,骆勇与李尧一时之间也成了村里人的恩人,连扶带扛地被请下了山。
直到二人被扶回了屋,来送的人才散了去。
骆勇有些得意地对骆母挑了挑眉,好像可以以此证明他的脑子灵活一样,谁想下一刻,他便迎来了骆母一顿暴击。
是真的拳拳到肉的暴击。
“你这混小子!是想叫咱们骆家绝后是吧?”
骆母边说着,边落下泪来,“叫你去搞几个陷阱便可,你倒好,是嫌弃我给你的这副血肉不好用,想还给我是吧?”
“这么些年都没人抓住那头野猪,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可知你吴叔当年为了抓这头猪,险些丧了命?如今他的右手手指还缺了两根!”
骆母也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根擀面杖,逮着他的屁股就敲,“与其叫那野猪吃了去,还不如我自己打死算了!”
“阿娘……阿……阿娘……你听我说……”
骆勇疼得乱叫,趁机躲在了一旁李尧的身后。
他紧紧箍住李尧的肩膀,稍稍露出了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骆母,“阿娘,你听我说,那头野猪已经这么些年没下山,说明它已经老了,再加上咱们三郎身强体壮又机智聪慧,我们这才能将其降服的。”
骆母从他的话里咂摸出了些味儿来,又是猛地窜出一口气,“骆二狗!你是说我老了,打不动你了是吧?”
说着,她近前要拉开李尧,“三郎,你边儿站着去,今日我要揍死这死玩意儿!”
“夫……婶子,骆兄他今日怕是不抗揍了。”李尧紧紧将他护在身后,“骆兄方才在收服那畜生时,被其狠狠拱了一下,怕是伤得有些重……”
“什么?”
骆母立刻丢了手中的擀面杖,担忧道,“伤到哪儿了?快快快,快进屋歇着去。”
骆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索性整个人挂在了李尧身上,连连叫痛,“阿娘,你可知我都疼死了。”
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骆母很快便消停了,甚至还鞍前马后地给他烧了热水并给他送来了金创药。
野猪是祸害,所以村里人决定,当天晚上就要举办一场杀猪仪式,将抓回来的那些野猪,全都杀了。
因着两人是头功,村长特地邀请两人过去参加,只是两人都伤了,骆父与骆母又都不想错过这种大快人心的大事,于是几人商量着,让骆母带着骆父替了他们去。
这是骆勇有生之年伤得最重的一次,浑身青紫不说,特别是被野猪拱了的小腹处,竟还肿了起来。
当下他还没觉得疼,但事后回过神来,整个人仿佛全都废了,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直接大喇喇地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实则他是真的动不了。
但他脑子却没闲着,脑海中一直涌现着方才他与李尧并肩作战的场景,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还是头一回体会。
阿耶说得对,朋友一词的真谛,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之后,才能真正的领会到。
他暗自拍了拍手,三郎果真是他骆勇的朋友。
下一刻,小腹处传来的钝痛疼得他惨叫出了声,他觉着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正在他小腹上轻轻游离着,甚至还带着些小心翼翼。
“很……很疼吗?”李尧有些自责地问。
骆勇暗自咬牙,摇了摇头,“不疼。”
李尧这才放下心来,“那我继续帮你上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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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骆勇穿上衣裳时看着还是挺瘦的,但其实他整个人都很结实,浑身上下的肌肉线条也是结实地恰到好处。
特别是小腹一块一块结实的肌肉以及胸口和整条手臂上微微隆起的肌肉,更叫人觉得他就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
只是这般有力量之人,还是会觉得疼的。
譬如此刻,即便是李尧动作已经很轻了,骆勇还是疼得咬牙切齿,黝黑的脸也变得更紫了些。
“你……忍|着}点。”李尧自责道。
骆勇咬牙忍着:“我这算是信了当年那些人差点丢命的话了,话说回来,三郎你这手,可比我阿娘的摸着舒服多了。”他顺势将李尧的手捞了过来,“莫不是你的手是豆腐做的?”
这滑嫩的手感,还真像是块豆腐。
李尧被他说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微低着头,抿了抿唇,“背上的伤还没处理呢。”
微黄的烛火在昏暗中轻轻摇曳着,两人四目相对,骆勇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怦怦乱跳,也不知为何,抓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了两人逐渐混乱的呼吸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骆勇才开口。
“你……”
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院外便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骆母与骆父回来了。
甚至还搬来了好多野猪肉。
骆母拎着一块肉跑进屋子来寻他们,“二狗,你瞅瞅,这块肉可真是好啊!今晚给你们煮肉汤喝!”
“哦。”骆勇不自在地往床里躲了躲。
骆母沉浸在有肉吃的喜悦中,丝毫没察觉此时屋子里微妙的气氛,她炫耀了好一会儿,便出去给他们做饭了。
今晚还真是今年除了过年吃的最好的一顿。
骆勇才回来没几日,便将困扰村子十几年的祸端给解决了,村子里的人各个对骆勇都十分感激,又听闻他家来了个比花儿还好看的郎君,翌日一早,便纷纷拿了些慰问品过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