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连着的所有仪器和导管全部被撤去,堆在了玻璃房一角。
14号:“?”
芝华士:“surprise~”
他还没从“一觉醒来实验仪器没了”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忽然额头就抵上枪口。
精简实用的警用手\\枪声音很小,在厚重的防弹玻璃阻隔下,足以悄无声息地击杀他,而不惊动楼下的其他实验员。
澄澈的碧蓝色眼睛抬起,透过碎发看向芝华士。14号的视线格外平静,仿佛枪口对准的不是他的头颅。
芝华士:“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14号沉默两秒后,干巴巴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无趣的小孩。”芝华士做出一个浮夸的表情,手腕一甩,将枪收起。他蹲下来,恰好和14号平视:“我要毁掉实验,你要帮我。”
祈使句。对方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除非他想像其他实验体一样,变成冰凉僵硬的尸体。
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芝华士:这种情况下,犹豫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何况,哪怕没有芝华士今天这么一出,明天实验正式开始时,他也会想方设法迫使实验终止。
14号:“你的计划是?”
“一场爆炸,粗暴直白但有用。”芝华士站起身,垂眸看他,细长的金链随之一晃,“反正只要能够阻止这次实验就足够了。”
话音刚落,少年斩钉截铁断言道:“你活不过今晚。”
芝华士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但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少年,说:“那么恭喜你,在无趣的‘谁先死’预言比赛中拔得头筹。”
“我有其他方法。”
14号抬头看向芝华士。
“不必鱼死网破的方法。”
=
之后的事实证明,江舟川渡的方案确实成功了。
——不然这个破芝华士现在也不会在他旁边活蹦乱跳惹人烦:)
“联系这边的负责人了吗?”
“登机前就试着联系了,但是一直没有回信。”芝华士皱眉,不断翻看着组织邮箱,“我已经把有联络方式的成员都联系了一遍了,他们居然也都没能联系上那个负责人。”
啧,居然在这种时候失联了吗?
江舟川渡打开电脑,重新翻出琴酒给他的成员信息表,位列第一的赫然就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也是他和芝华士接下来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按照资料,这次的问题根源在于美国的一家制药公司换了个掌权人,新上任的掌权人被其他势力收买,取缔了组织原本披皮的“合法药物销售途经”,甚至还限制组织购入某些药物。
这几乎是在把组织的面子扔在地上踩,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分据点的代理人当即在代号成员中挑选了一个作为负责人解决这件事,然而半个月过去了,明明该恐吓也恐吓了,该找的麻烦也找了,任务却居然依旧一点进展也没有。
凑巧,分据点的这位代理人先前是朗姆派系的人,除了解决问题外,琴酒还能趁此机会清洗一波朗姆残党。
能当上负责人的代号成员不可能连这点权力纠纷都看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温驯地听从琴酒的指令是最优解。
可对方却失联了。
江舟川渡敲下回车键,一连串带有关键词的当地新闻跳出,整整齐齐排列在屏幕上。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密密麻麻的新闻标题,视线忽然顿住。
\"酒吧斗殴死伤三人?\"芝华士凑过来,一字一句念了一遍,“你看这个干什么,有代号的组织成员再怎么也不会死于混混斗殴吧?”
江舟川渡抿了抿唇,敲击鼠标打开网页。
翻了一页,一张血肉混杂的照片展现在二人眼前。
赫然是失联的负责人。
第69章
“那边确认了, 死的确实是准备和我们对接的负责人。”芝华士沉入沙发,揉了揉头发,“现在怎么办?还没开始人就死了。”
江舟川渡刷新邮箱界面, 恰好收到了琴酒刚刚发来的邮件。邮件很短,简明扼要,一句话概括下来——
“琴酒让我们接手。”
芝华士闻言一愣, 倏地从沙发里弹起, 满脸震惊:“什么?他有没有搞错?我们是来监工的,怎么现在反而变成干活的了?”
江舟川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目光相接不到半秒,芝华士便反应过来,音量瞬间收敛:“……是琴酒做的?”
话语含混不清, 但在场的两人都心照不宣, 他们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 开始筹划接下来的任务。
对于他们这种在组织中沉浸多年的成员而言,这个任务并不困难。任务推进速度极快,不过半天就计划得八九不离十。
比起这个任务, 琴酒的意图更让芝华士在意。
原先的负责人死亡, 琴酒顺理成章就能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入美国分据点。可他打算让谁来接手这个负责人的位置?
芝华士撕开速溶咖啡, 一股脑倒进白瓷杯中,热水滚入, 咖啡的气息瞬间逸散。
会是自己吗?他觉得不会。虽然在站到琴酒一队前, 他一直保持中立, 没有引人忌惮的黑历史, 能力上也足以胜任这个职务……但他直觉琴酒并不打算把这么关键的位置交给自己。
那么是江舟川渡?
透过镜片,他不动声色睨了一眼青年。
似乎也不太像。14号能力很强, 这点毋庸置疑, 可他一直以来都奉行藏拙准则, 在组织里天天摆烂,摆了七八年连个代号也没拿上。如果琴酒安排他去接手据点,前期难以服众。
所以会是谁呢?
……总不能是伏特加吧。
塑料勺在杯子中搅动两下,芝华士端着速溶咖啡,在江舟川渡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地拈走一块对方放在电脑边上的巧克力派。
“怎么样了?”芝华士往沙发上一靠,就着速溶咖啡吃点心,整个人懒洋洋的。
江舟川渡瞥一眼对方手上的巧克力派,核善微笑:“明天早上十点,在X酒店会面——你不会自己出去买东西吃吗?”
好像离开安全屋就能要了他的命一样。以前怎么没听说芝华士这么宅呢?
“我这是为了任务的保密性。”芝华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完一个巧克力派,从容地呷了一口咖啡:“说正事,对方压根没重视这件事吧?”
江舟川渡含混地应了一声,将电脑转向芝华士:“蒲原健郎,美籍亚裔,今年五月份刚刚继承这家公司。”
“光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好相处。”芝华士扫了一眼,断言,“盲目自大,独断专行,当他的下属一定很痛苦。”
江舟川渡不置可否,将电脑阖上:“明天的谈判大概率会失败,不如想想之后怎么办。”
芝华士挑眉:“恐吓他?”
“怎么恐吓?”江舟川渡问,“之前的负责人也尝试过,显而易见地失败了。”
“他似乎并不在乎脑门上是否抵着枪,也不在乎自己的亲人是否会死在梦里。”他用指尖敲击笔记本电脑,节奏规律,“这种人没心没肺,谁死了都不会让他产生动摇。”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公安上层要是能多一些这种人就好了。
芝华士面露讥讽,为了遮掩神情,灌了一口速溶咖啡。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芝华士问,“收买他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江舟川渡收起电脑,“总之,明天见了面就能知道了。”
=
分针一刻不停地走着,滴答滴答的机械声在空旷的等候室中回荡。
坐在沙发上等待的两人,从一开始心平气和,到后来肉眼可见的焦躁,再到现在身后黑气几乎要具象化,完美诠释了人类被放鸽子后心理变化的全过程。
终于在时针指向罗马数字十一时,等候室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走到江舟川渡和芝华士面前,略微俯身后谦恭地伸出手。
然而芝华士和江舟川渡视若无睹,男人的手一时间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男人扫过二人神色,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寒意。佯作尴尬地收起手后,他在二人对面的沙发上落座。
“鄙姓田中,是蒲原先生的秘书。实在抱歉,但是蒲原先生实在是分身乏术,万般无奈之下才让我来见二位。”男人脸上的歉意不似作假,“二位今天来找先生是要谈药物购买的事情吗?我正好对这个比较熟悉,先向二位介绍一下。”
芝华士冷冷掀眸看他,嘲讽道:“蒲原还真是大忙人,见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田中连连摆手道歉:“最近蒲原先生忙得脚不沾地,很多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确实是无暇顾及。”
不那么重要的的事?
江舟川渡顿了顿,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
一直以来,他所接触到的人但凡听到组织名号,哪怕没有面露惧意,至少也会瞬间变得恭敬温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在组织面前傲慢无礼的人。
但他昨天通过各种渠道查了很多信息,也没看出有什么能让组织忌惮的势力庇护蒲原。
倘若不是对方身后真的有靠山,那就只能是蒲原本人傲慢且蠢。
江舟川渡审视田中,田中本人也在暗中观察面前的两人。
眼前这个带眼镜的男人怒意正盛,不太好对付,但他旁边的那个青年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看上去似乎较为温吞,是个软柿子。
眼珠转动,他迅速将话题转移到江舟川渡身上,口吻乍一听是在道歉,细细一琢磨却能发现端倪。
芝华士简直要被当场气笑。
这道的是哪门子歉?不如直接指着鼻子骂:“就你们这种人也配浪费董事长时间?”
秘书还在滔滔不绝,江舟川渡却没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抱歉。”江舟川渡直截了当打断对方,声线清冽,听不出喜怒,“既然蒲原先生今天没空,我们改天再来拜访。再会。”
田中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好的好的,二位再会。”
江舟川渡冷冷瞥了他一眼。
既然选择和和气气的正常谈判途经连蒲原人影都见不到,那就不能怪他们选择不那么友善的方式了。
离开时,芝华士回望一眼大厦,感慨:“我很久没见过这么不把组织放在眼里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人罩着,还是单纯的无知者无畏。”他边说边取出车钥匙插入锁眼,正要转动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微小的阻力。
“有趣。”
芝华士维持着右手的姿势,侧眸看向江舟川渡。他一身的轻松散漫,完全看不出遇到□□该有的紧张感。
芝华士挑了挑眉:“牵引炸\\弹,你来拆?”
第70章
江舟川渡陷入沉默。
他抬头看向芝华士, 目光像是在说:你确定?
“先用摄像头看一眼炸\\弹构造,如果引爆器只连接了这边的车门,你可以从另一侧进入车内拆弹。”芝华士拿出手机, 打开车内内置摄像头的监控画面。摄像头转动一周,将车内环境完完整整传递出来。
芝华士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好像只连接了这一边的车门,那边应该是能安全打开的。”
江舟川渡:“看到炸弹长什么样子了吗?”
“看上去就是普通炸\\弹, 剂量不大, 但是附加了一个牵引装置。”芝华士将手机递给江舟川渡,“这种炸弹很好拆,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尽快解决,一会儿员工下班人流量变大, 不利于拆弹。”
江舟川渡接过手机, 大致瞟了一眼, 没再细看。
反正看了也跟没看一样。
他从手机壳上卸下工具,绕道另一侧车门处。
这一侧确实没有安装炸\\弹。他先是俯身检查了一下门锁,意料之中地发现几处细小的划痕。熟练地将车门撬开后, 他尽量维持轻缓的动作, 将门打开。
炸\\弹就安装在主驾驶窗框下方一点的位置。
暂时不确定炸\\弹内是否有水银汞柱一类的装置, 江舟川渡只能小心翼翼地行动,俯在座椅上, 开始拆卸□□最外层的盖子。
拆弹过程中, 江舟川渡时不时会询问一下芝华士, 避免自己剪错线, 大家一起上天。
细密的汗水从他额头上冒出,明明拆弹全过程不到十分钟, 知道他剪断最后一根线时, 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好在剪下最后一根线后无事发生。
【我觉得你该去赌\\博。有这运气, 还来组织打工做什么?直接X门赌神出道。】
“珍爱生命,远离赌\\博。”江舟川渡咬着手电筒,手上依旧在整理□□剩余的部分,“组织虽然工作环境差,但工资给得还是挺实在的。”
完全拆完后,江舟川渡拿下手电筒,爬起来摇开车窗:“拆完了,可以放手了。”
“你拆得好慢。”芝华士揉了揉手腕,倒吸一口气,“手都僵了。”
江舟川渡微笑:“你行你上。”
他将拆下的工具收起,装进密封袋,以便后续搜查安装炸弹的罪魁祸首。
车一路向南边行驶,返回安全屋。
“查到了。蒲原最近一直忙于筹备音乐剧,今天早上放我们鸽子就是跑去音乐剧场了。”
监控画面上,专车在音乐剧场门口停下,蒲原下车后径直走进剧场。